穀底一條溝裏,五雙眼睛緊盯著鍾離浩一行人。


    五個衣衫襤褸的流民躲在山溝裏,一動不敢動,直到鍾離浩等人爬上山坡,消失在坡頂上的風沙裏,才鬆了一口。他們是剛才那一夥流民中的五人,因為跑得慢,避過了城門口的屠殺,躲在這條溝裏,才保住一條性命。


    “三哥,咱們現在咋辦?”


    那個三哥是一個年輕大漢,雖然有些瘦,仍顯得比旁人要強壯一些,一張大臉盤上,濃眉大眼大口,頗有些氣勢。


    “是啊,一起出來的人就剩下我們幾個了,咱們怎麽辦?”


    三哥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他們是從斯塔克郡西部的楊家村一起逃出來的,由於當地牧師說是帝國教皇命令,要再次調運糧食到巴斯特前線,村裏每人口糧再減,有餘糧的則要上交。一年多來,他們的口糧一減再減,已經完全不夠果腹,現在要再減,那就要餓死人了。同時,牧師還要征召15-35歲的人到軍中充當仆役。仆役其實就是軍中最底層的仆人,直白說就是奴隸。他們的地位可能比奴隸稍高一些,多了些自由,不用被關起來用沉重的鐵鐐銬套住,吃的還算有保障,不至於象奴隸那樣挨餓,但他們是軍中最底層,除了給聖戰士當奴仆,他們還要拿最簡陋的武器在戰鬥中拚命,生命比奴隸還要沒保障。


    楊家村地處古扶荒原邊緣,極其缺水,土地貧瘠,民眾的收入本來就低,征收糧食和降低口糧就更讓他們陷入饑荒。一年前征走的一批青壯年,都在巴斯特戰爭中戰死了,現在又要來征召仆役,終於引發了村民的暴動。村民們打傷了當地牧師,殺了兩個教士,逃了出來。他們逃出來時有四十多人,向南穿過斯塔克郡西部地區,進入了邊境地區,又輾轉來到了這裏。他們帶出來的一點糧食很快就吃完了,因此,他們不得不想各種辦法弄吃的,其中自然包括搶劫。遇到比他們弱的,他們能搶到點兒東西吃,但是遇到比他們強的,那就是吃虧甚至付出生命了。在此前就已有近十人在逃亡中喪命了,而這一次更是淒慘,被鍾離浩引到青石城守衛那裏全殺了,除了他們五個,全隊覆沒。五個人的隊伍生存難度急劇增大,遇到大隊流民,他們就會被搶一空,甚至有可能被殺來吃掉。雖說吃人不常見,但有人餓極了殺人來吃的傳聞已經在流民中傳開了。


    三哥低頭沉思了一下,說道:“看來我們得投靠其他團夥。就我們五個人怕是活不下去的。”


    “去投誰啊?”


    “當時逃出來的時候,聽說黃岩村的人也跑出來了。咱們能加入他們就好了。”


    “一直都沒有碰到他們啊。”


    “他們會收我們嗎?”


    “應該會吧。我們兩村的關係很近,他們不會不要我們的。”


    三哥下了決心,說道:“那我們去找他們。走!”


    “可是上哪找他們啊?”


    這是最大的問題。路上盜匪,沙盜遍布,亂走亂闖,很容易就把小命給丟了。大家都麵麵相覷,沒有主意。最後還是三哥說道:“那就隻能靠運氣了。邊境地區是從帝國逃出來人最多的地方,我們到那裏去撞運氣吧。實在不行,我們就投靠其他人好了。那裏的流民多得很。”


    有了決定,五人從山溝裏爬了出來。抖了抖身上的沙土,一行人朝北向邊境地區而去。


    在神聖帝國放棄護北城後,邊境地區的人口意外的比之前增加了。三十年前,護北城十室九空,它所管轄的地區也是罕有人跡,幾十年帝國與夏克國的戰爭,使這一片地區淪為無人區。在夏克國的巨大壓力下,神聖帝國最終放棄了護北城,退守了斯塔克城。然而,三十年後,這裏的人口卻多了起來,從帝國逃出來的人開始匯集在這裏,使得邊境地區反而熱鬧了起來。不過,這種熱鬧卻是極其危險的喧囂,流民,盜匪,強盜,黑幫是這裏的主角,為了生存,人們使用一切可能的暴力來爭搶極其稀缺的資源。特別是近十五年,神聖帝國與周邊勢力的關係再次緊張,所有貿易往來均被切斷,帝國民眾的生活變得越來越艱難,而兩年前開始的巴斯特戰爭更是使形勢雪上加霜,越來越多的人活不下去,不得不逃離家鄉,加入到了邊境地區的混亂之中。


    …………


    …………


    “菲大主教,你應該聽說了重生聖地奴隸逃亡的事了吧。”斯塔克城中,大主教菲牧穀金碧輝煌的私人議事廳中,城守周廣利正與大主教菲牧穀商議。


    周廣利矮壯結實,肌肉發達,一張四四方方的國字臉上,胡子像是鋼針似的插在他的嘴邊和兩腮上,使他顯得異常的兇狠。大主教菲牧穀則是完全相反,他膚色白晰,皮膚柔滑,顯示出了他養尊處優的貴人地位。作為教皇菲尼斯的叔叔,菲家的血統在他身上明顯體現出來。他的臉形很好,五官布局相稱,眉目清秀而不失英氣,口鼻精致,配合兩三寸的短須給他一股高貴的氣質。


    “嗯,我聽說了。據說是聖地守衛隊的失職造成了奴隸的大暴亂。不過也有傳聞說是赫利城守的疏忽讓一股異教徒得以穿過他的防區進入聖地,將奴隸救了出來。”說著,菲牧穀抬眼瞟了一眼周廣利。


    這是在給周廣利施加一些壓力。赫利城的城守周慕清是斯塔克城守周廣利的堂弟。如果周慕清對此事負主要罪責,周廣利有可能也會受到些牽連,至少,周家的勢力將會受損。


    “教庭通報上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嘛,大主教大智慧之人,怎麽會被一些無稽謠言所惑呢?”


    “哈哈,當然,我隻是提醒周城守要當心些。最近咱們斯塔克郡可別鬧出什麽大事來。”


    “這正是我來找大主教商議的。最近異教徒趁亂在不少地方引誘異化了很多人,周圍暴亂的村子可是有十幾個了。大主教,這樣下去可是有可能釀成大亂的啊。”


    “我知道,這是你這個城守的問題,我也正想問問城守是如何應對的,竟然讓這麽多村鎮發生異教徒的叛亂卻沒有第一時間解決?”


    “大主教的說法可是要準確些才行啊。叛亂都是被迅速處理平息了的。目前兵力太少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上個月,連第24大隊和半個23大隊都調走了。現在我們能夠應付下來就已經是超負荷了,如果情況繼續惡化,可就有麻煩了。”


    “所以,你要盡快組建新的大隊啊。教皇的聖諭裏不是已經上了明確的命令了嗎?新的27,28大隊組織得如何了?”


    周廣利聽大主教明裏暗裏都是威脅,不禁有些著惱,“啪”一聲,大手拍在桌麵,將桌上的杯盤都猛地跳了起來,“大主教不是不知道,現在聖教學院的學生都還沒有移交給軍隊,這兩個新大隊的組建從何說起?我倒是要問問大主教這事什麽時候能夠解決呢?”


    菲牧穀將身子向後挪了挪,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說道:“現在正在進行,畢竟要將三年級的學生轉成聖戰士還是需要些時間的,不過很快就會完成。”


    周廣利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些強硬,掩飾著端起桌上的酒杯輕啜了一口美酒,緩和語氣說:“大主教,你也知道,要組織新的兩個大隊,沒有新的聖戰士是無法進行的。現在全郡隻剩下三個大隊不到的兵力,要維持整個郡的治安和防衛,兵力實在是捉襟見肘啊。現在異教徒的暴亂就已經讓這兩個半大隊顧不過來了,倘若夏克國趁虛而入,我擔心斯塔克城都守不住呀。”


    他的語氣雖然放緩,內容卻是給了菲牧穀大主教一個硬釘子,在要害處戳了他一下。


    果然,菲牧穀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夏克國有什麽動靜?”


    “目前倒是沒有,不過我的巡邏隊到不了夏克國,最多也隻能深入一下邊境地區,因此需要大主教運用其他的力量來了解夏克國的真實動向。”


    很久以前,教會有一個情報組織,利用到各地傳教的傳教士和信眾打探周邊各勢力的消息和情報。然而最近十年由於與周邊勢力關係的惡化,傳教士在各國勢力範圍內也無法自由活動,因此這個情報網受到了極大的削弱。周廣利當然不是對此一無所知,不過無論如何,大主教還是有責任掌握情報的。菲牧穀雖然看起來依舊英俊幹練,但實際上他大多時間隻會覺溺於享樂之中,並沒有想辦法應對,因此情報收集力越來越弱。


    他打個哈哈,想轉移話題,周廣利又給了他一個麻煩:“大主教,現在異教徒到處引誘虔誠信眾背離神教,與最近的征糧和征召仆役有很大的關聯,這事大主教認為接下來要如何處理呢?倘若繼續下去,恐怕暴亂增加一倍都可能啊。到時,靠我們現在這點兵力,別說夏克國打過來,就算他們不來,恐怕也應付不過來。”


    “這是教皇的諭命,難道你還想讓我不執行嗎?!”菲牧穀聲音陡然嚴厲起來。“平叛不力是你的責任,出了問題也是要拿你是問。”


    “大主教,”周廣利雖然心裏有些打鼓,還是裝出雲淡風輕的樣子,抿了一口酒,說道:“倘若兵力懸殊而落敗,聖教皇應該是明察秋毫的,自不會定我的罪。就算我引咎,也是無可奈何,不過,城池失守,我是擔心大主教您和城北一片將會被搶劫一空啊。那時,就算教皇定我的罪,恐怕所有人都會遭殃。”


    這算是戳到了菲牧穀的痛點。教會中大家的爭搶鬥爭,無論結果如何,一般而言都還有個底線,如果暴民占領斯塔克城,那他們這些人的身家性命可就都沒有了。菲牧穀拿起桌上珍希水果吃了幾粒,緩和了一下,說道:“教皇的諭令可是馬虎不得啊。若是不能按時轉運軍糧和仆役到巴斯特,教皇怪罪下來,我可是扛不了,你就算要來扛,恐怕就更是扛不了啊。”


    周廣利心裏暗罵。能不能完成教皇要的人和糧他不知道,但是菲牧穀及以下的主教、牧師們從中加碼克扣是肯定少不了的。


    “菲大主教,民政的事我不懂,不過據我所知,暴亂異教徒從各地牧師和教堂倉庫搶走的糧食物資可是遠遠多於要征調前線的。若是這還不夠的話,我們軍方恐怕……”


    周廣利停住不往下說。


    菲牧穀心裏一驚,表麵裝作鎮定地說:“還有這樣的事?”


    “我的手下現在每隔幾天就要去平叛,對叛亂的情況可是清楚得很。”


    “難道下麵各地的主教牧師竟敢做這樣的事,我一定嚴查。”


    周廣利心中冷笑一聲,你還會不知道,隻不過從中有你一份罷了。表麵上卻說:“那就好,我過兩天等證據更充分一些時,再向最高審判官匯報,他要查起來應該更加雷厲風行。”


    “最高審判官這麽忙,如果沒有大事,還是不用麻煩他了吧。”菲牧穀輕拍雙手,從後麵走過來兩個絕色美女,“你們快給周城守倒酒,怎麽這麽怠慢!”


    兩個美女身披輕紗,曼妙的身子嫋嫋婷婷地走到周廣利身旁,一個輕柔地給他酒杯倒滿,另一個美女輕輕倚在周廣利身旁,從桌上果盤掂起了一粒靜瑩剔透的紅色水果,柔聲道:“城守吃些奇異果吧。”說著,將水果慢慢放在周廣利嘴邊。周廣利對這樣些場麵熟悉得很,他自己的女奴可也不少,隻是象兩個少女這樣姿色的卻是難得。


    周廣利順著美女的手吃下了水果,美女的手指還留在他嘴裏,再有些不舍的樣子抽出來。周廣利心中不禁升騰起一股熱意。


    “周城守,征調軍糧和仆役跟你組建新軍的任務都是教皇最關心的事,也關係到前線戰事和斯塔克郡的安危,我們要全力合作,才能保證完成教皇的諭令啊。”菲牧穀看周廣利有些心動,在旁說道。


    “那是,那是,”雖然被兩個美女軟化了,周廣利還是能保持清醒,“菲大主教怕是還要多花些力氣,整頓一下各地的征糧進展,不要讓異教徒和黑暗勢力有機可趁才行啊。否則……”


    “我會馬上清查,你放心。來,我們喝一杯,這酒是剛從東邊過來的清露仙酒,久已難得。”


    兩個美女也對周廣利施展開魅術,陪他喝著這難得一見的仙釀。


    “當然,我肯定會與大主教通力合作。我是有些擔心下麵的人過於耿直,在證據清晰之前不小心透露出去,被最高審判官得知,就有些不好辦了。要是誤導了最高審判官,可就要廢事去解釋了。”周廣利雖說有些耳熱麵紅,但是仍然保持著清醒。


    菲牧穀眼中閃過難以察覺的厲色,微笑道:“聽說軍中的軍糧也緊張了,我已派人將下半年的軍糧都籌措好了,明天應該就能轉運給你。至於下邊人亂說,城守怕是要約束一下。要是最高審判官查不屬實,他們受罰,你的軍力恐怕就更要受影響了。”


    周廣利看菲牧穀已示弱,見好就收。他當然不會與菲牧穀作對。菲牧穀是教皇的叔叔,這麽點事根本不可能對菲牧穀造成什麽影響,他隻是為了讓菲牧穀和他以下的各級教主牧師吃相好看些,不要激起大的叛亂,讓他能夠將新的兩個大隊組建起來,那樣,他才能完成維護整個郡的治安和守衛職責。


    “那是那是,捕風捉影之事,當然不能隨便亂說,我必定約束部下,非有確實證據才能向菲大主教上報。”雖然退了一步,但周廣利這話還是埋著釘子呢。


    兩人眼神相碰了一下,算是取得了共識,碰了一下杯,笑著將杯中佳釀一飲而盡。趁著邊上美女給他添酒時,周廣利的大手……正在此時,門外傳來稟報聲:“大主教,周城守的部下李中隊長有急事來報。”


    菲牧穀看了周廣利一眼,迴道:“讓他進來吧。”


    不一會,一個身披重甲的聖戰士哢嚓哢嚓地走了進來。向周廣利和菲牧穀勿忙行了個軍禮,急道:“城守,有緊急情況。我們一個小隊城外巡邏時,遇到大股異教徒攻擊,雖然擊殺了不少人,但他們人數太多,情況危急。我已派出兩個小隊去支援,特來向城守報告。”


    周廣利和菲牧穀都吃了一驚。能夠打敗一個帝國軍小隊,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他騰一下站起來,對菲牧穀道:“我去看看情況。剛才跟菲大主教商量的事,就要靠菲大主教了。”


    說完,大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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