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煙塵緩緩散去,冷鴉的臉上卻爬上了陰霾,他的生命值僅餘400點,受到的瞬時法術傷害接近2000,而這僅僅是一次爆炸的威力。


    “寒蟬,你別現身,也別靠近這些狗頭人軍樂團,更不能貿然向它們發起攻擊。”


    冷鴉火速密語止住了潛影中的寒蟬,目前已經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麵當中,沒有必要再拉一個人下水。


    狗頭人軍樂團的怪物們一個個臉上笑意更濃,但也不乏麵露驚訝之色者。它們驚訝的原因非常簡單,那就是冷鴉竟然沒有被一次性炸死。


    不過它們倒也非常有職業操守,沒有向殘血的冷鴉補刀,而是轉而奏響樂曲,開始為同族的傷兵施展治療。


    “那現在怎麽辦?萊辛正在被狗頭人的怪潮圍攻,而我們卻隻能在這裏圍觀,如果不能將軍樂團的怪物擊殺,這怪潮終將把我們吞沒!”


    寒蟬緊皺的眉頭訴說著心中的急切,這種秀手旁觀的感覺讓她很不好,在此前哀思之鬆的boss戰中,她已經作壁上觀了整場,而現在似乎又要當一個旁觀者,這可不是一個戰鬥係玩家該有的素養。


    “先不用幹著急,我們現在還沒有生命危險。”冷鴉灌下一瓶高級緩迴藥劑,又繼續說道:“當務之急,是要破解狗頭人軍樂團麵前的無形屏障,並且找到炸彈引爆的原因。”


    冷鴉的目光在這一步之遙的空曠地塊上遊走,此處根本看不見任何埋有炸彈的痕跡,而地麵上方的空氣也是澄澈不已,根本沒有任何起爆裝置存在。


    究竟為什麽隻是打出一片鴉羽,就會引發爆炸?爆炸的傷害是恆定的嗎?如何才能規避爆炸呢?


    一連串的問題縈繞在冷鴉的腦海,想要得出答案就得邁步向前去趟雷,去試探,其中的風險隻能自己承擔。


    當然在此之前,至少要將自己的生命拉迴滿值。如果隻是一瓶一瓶地灌藥,至少要數分鍾生命才能迴滿,為了節約時間,需要將少量的狗頭人怪物吸引至他的身邊,通過風之血飲的自療加速恢複效率。


    然而此刻他自己是無法邁步的,否則可能“踩雷”而亡,因此引怪的任務隻能交由寒蟬完成。


    這並不簡單,甚至風險極大,因為空間狹小怪物又太過密集,走位稍有不慎可能會被大量怪物反包圍,落得個千人踩萬人踏的死法。


    “寒蟬,需要麻煩你幫我引一批狗頭人士兵過來,數量最好控製在10隻左右,並且要讓它們盡量密集站位,不能太過分散。”


    冷鴉將自己的計劃密語而出,10隻怪物的數量是根據自身攻擊力和風之血飲的吸血量估算的,保持這個數量能在黑刃風暴施展的瞬間將自己生命迴滿,這也是以往戰鬥的經驗之談。


    寒蟬臉色瞬間凝重了起來,她也明白這個舉動包含的危險性,更知道此刻三人小隊中,也隻有她能承擔這個任務了。


    “好,我這就去。”


    寒蟬沉下心神,返身而行隱於怪群的後方。這次引怪有數量和密度的要求,想要同時做到這兩點,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同一時間對十隻怪物造成攻擊,將它們同時納入仇恨列表中,也就不會出現開火車的情況。


    若是原先,這一點非常難做到,而現在寒蟬裝備了傳說武器浮遊靈風刃,可以發動範圍技能無愛之風,達到群攻的目的。


    無愛之風屬於矢量範圍打擊,打擊截麵是5*5的正方形,縱深距離為十米,以怪物目前的堆疊密度,寒蟬隻需保證無愛之風吹入怪群中3米左右,就能控製受擊的怪物在10隻左右。


    將一切梳理清晰,寒蟬出手了。她保持隱身,屏氣凝神向前邁動了幾步,此刻距離狗頭人怪群七米之遙。


    由於影殺的近戰遠攻的特性,她肉眼測距的能力已經基本成型,雖說做不到眼睛就是尺子,但也誤差無幾了。


    手握浮遊靈風刃憑空向前劃出十字刀花,熒綠色的刀風霎時間吹拂而出,吹過狗頭人的後背,吹入怪群之中,最後止於三米之遙。


    “烏裏瑪拉嘟嘟!”


    這一次被攻擊的狗頭人大約有12隻,它們開始發出一聲聲咒罵,立即扭頭向著寒蟬追擊而來。怪物從不憐香惜玉,隻想將玩家當作盤中餐。


    寒蟬立即向後迴撤,止步於冷鴉的身旁。12隻狗頭人窮追不舍,彼此貼合形成了一個密集的方陣,而這正是冷鴉希望看到的。


    狗頭人追至寒蟬的身旁,高舉金石利器,意欲對其毀容穿心以泄憤,然而下一刻那身影卻是憑空消失全無影蹤,因為寒蟬已經發動了戰時潛影,強行脫戰清空了仇恨。


    失去了攻擊目標,這一票狗頭人立即大眼瞪小眼,揮舞到一半的武器也滯於空中,仿佛是被施加了定身咒。


    “丫古達?”


    狗頭人紛紛發出了怪叫的聲音,從情景上來看,應該是在問“人呢?”,並不是它們的眼神太差,看不見近在咫尺的冷鴉,而是由於仇恨機製的關係,使得它們忽略了冷鴉這個大活人。


    “這兒呢。”


    冷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平舉的雙劍早已黑氣蔓延,隨著他快速旋轉身軀,劍鋒所過之處,一片肅殺與凜然。


    劍風停止之時,這隊離群之狗很快躺倒於地,而冷鴉的生命也在頃刻間恢複滿值,經過簡單的配合,達到了預期的效果。


    那麽下一步,就需要繼續涉險,探明爆炸的原因了。


    “寒蟬,離這裏遠一些,這裏爆炸威力很大!”


    冷鴉歪著腦袋提醒一聲,待寒蟬退開,他也不再猶豫,直接邁步向前,踩在了前方的頁岩之上。


    “噠~”


    右腳完全與地麵貼合,沒有觸發爆炸。冷鴉不由抬起腳步繼續向前,即便縱向起跳垂直落地,也沒有觸發隱藏的炸彈,這說明引爆方式另有其他。


    “隻可能是那道隱藏的空氣牆了。”


    冷鴉心道一聲,抬起左臂的風神之梭,觸發機栝打出一枚飛針。那飛針一發即止,被無形的力量攔截下來,滯於空中一瞬之後,便悄然落於地麵。


    與此同時,冷鴉的腳下再度爆炸開來,強大的衝力幾乎將他掀翻於地,爆炸的傷害較之此前少了近五分之一。


    “既然前後兩次傷害有明顯的差值,說明這應該不是一個主動施法的技能,因為技能的傷害幅度一般都是確定的。也就是說,爆炸傷害很可能與腳下的站位有關。就像是一片雷區,所埋地雷的疏密程度是不同的。”


    冷鴉心中推理著,他還需要繼續做測試,才能下判斷。於是繼續請寒蟬效仿前法拉怪迴血,又再度做了一輪測試。


    這一次將雪鴉也定位在地麵之上,一人一寵同時打出鴉羽攻擊,卻並沒有被同時引爆,隻有作為召喚者的冷鴉受到了爆炸波及,說明炸彈單次觸發隻能引爆一次,更說明起爆很可能是由人為操縱的。


    “要找到那個躲在暗處操縱爆破的人。”冷鴉將自己的猜想告知寒蟬,一個隱於暗處的人,總會是一個更好的觀察者。


    於是寒蟬終於涉險上前,走向那麵無形的空氣之牆,並沿著分界線一點一點向前移動,搜索的目光不放過一絲痕跡。


    一名身披鬥篷的虛影出現在視野中,他的身軀大約隻有普通狗頭人的一半,然而陰影下的目光卻散發著狡詐與惡毒,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冷鴉。


    它咧開的嘴巴露出兩排尖牙,漏風的程度應該很容易寒胃。它的手中握著一根毒蛇權杖,一雙蛇目同樣聚焦於冷鴉,猶如一名看著監控的老板,隨時準備對犯錯的員工拳腳相加。


    “有一隻隱藏的狗頭人,站在我所在的位置前方,可能需要再試一次,才能知道它是不是引爆炸彈的幕後黑手。”


    寒蟬指著自己的前方比劃了一下,冷鴉通過雪鴉的視野鎖定聚焦了那個位置,隨後密語道:


    “好,我會再次攻擊空氣牆,你好好觀察這隻狗頭人的一舉一動,讓我們來抓一個現行。”


    又一次邁步上前,冷鴉有意將飛針投向空氣牆的另一邊,這個位置與狗頭人相距較遠,有助於判斷對方的舉動。


    飛針剛剛受阻於空,身披鬥篷的狗頭人立即有所感應,它的頭顱微微一側,瞟向受擊點的方位,同時微微調整毒蛇權杖的朝向,是那雙兇狠的蛇眼再次聚焦於冷鴉新的站位。


    下一刻,狗頭人輕抬蛇杖點於地麵,蛇眼隨著射出一道精光,精準點在冷鴉的腳下,地麵再度被引爆,轟鳴之聲立時傳入耳窩。


    這一次,爆炸的傷害僅在一千左右,而冷鴉也不急於引怪迴血,因為寒蟬的密語已在耳畔響起。


    “我可以確定,這隻隱身的狗頭人就是炸彈的引爆者,並且它很有可能是一名盲人。”


    “盲人?”


    冷鴉的密語帶著明顯的反問之意,或許該稱之為盲犬更合適。


    “通過觀察,我發現它本人,以及手中的毒蛇權杖並不能第一時間跟隨你的移動而轉向。隻有當你攻擊空氣牆的那一刹,它似乎才能感知並反饋引爆你最新的站位點。”


    寒蟬將她的細微所見作為證據描述出來,當然最好也需再次測試才能印證,同時為了節約時間,下一次的印證結束後,寒蟬就必須嚐試打斷對方引爆炸彈的舉動。


    “轟!”


    又一次測試,又一聲轟鳴,這一次冷鴉有意使用淩空劍影進行了大範圍的轉移,這使得狗頭人的引爆動作幅度變得非常之大,寒蟬因此能夠看得一清二楚,也便直接確認了自己的猜想。


    這樣一來,冷鴉終於能自由活動,不再站在原地當木頭人了。因為炸彈不會因為它的移動而爆炸,一隻盲犬也看不見他的步伐。


    於是冷鴉自行突入怪群衝殺一陣,待生命迴滿後便再度來到空氣牆的麵前。


    從剛才的如履薄冰到現在的大方行動,經曆了一係列繁瑣的測試,但這些消耗的時間又都是必要的,因為他們並不知道怪物有何種本事,隻能通過一組組的對照,不厭其煩地去推理。


    當然,這個過程隻是苦了萊辛一人,他在狗頭人的重圍下浴血奮戰,不曾休息片刻,好在一切終於有了解決方法。


    輕輕點頭交換了眼神,下一刻冷鴉向前疾飛,方向儼然就是隱身狗頭人所在的位置。這一舉動讓身後軍樂團的狗頭人發出一聲聲驚唿,它們顯然是在提醒毒蛇權杖的主人,然而卻沒有任何作用。


    因為寒蟬的匕首已經劃破虛空,在那半身人的腰身打出了雙重腰部穿刺,使其僵立當場。


    軍樂團的治療的近在咫尺,為了達到一擊必殺,突進中的冷鴉已經祭出了雙風暴,大量的靈力飛刀正在高速環行,撞擊在那空氣牆上如暴雨一般劈啪作響,黑色的劍風也已致密無間,誓要將那狡詐的狗頭人吞沒其中。


    與此同時,蟬鳴之聲響徹四野,如同把人帶迴了夏末初秋的傍晚,在那紅霞漫天之時,寒蟬四次瞬影染紅血色之花,同時在怪物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將紅顏妒的顏色刺入對方的背脊。


    風暴止息之時,紅顏妒色也已隱沒。這是二人當下最強的合擊,然而那半身的狗頭人卻並沒有死亡。


    它像一顆氣球一般炸裂開來,似乎本身就不是真實存在的血軀,爆炸之後它化為一團黑氣,一溜煙飛向了地穴的更深處。


    而那麵阻人前進的空氣牆,也隨著它的離去而煙消雲散。


    這顯然隻是一個術,一個由人遠程釋放的技能。而現在此術已然被破解,門戶大開的狗頭人軍樂團,沒有了剛才的跋扈與囂張。


    “咕咕呱捏捏,梆梆龍!”


    它們發出一聲聲不知所謂的獸語,不知是在求援,還是在唿喊自己即將終結的生命。


    寒蟬冷鴉不再遲疑,突入那敲鑼打鼓的狗頭人陣中。它們當然還保有還手的餘地,不過當脆皮的遠療職業被近身,幾乎如同虎入羊群,戰局隻是一麵倒罷了。


    說到底,它們還是太信任剛才那個爆炸狗頭人的空氣牆了。如果在軍樂團裏安排幾個近戰的大漢守護,遭人入侵時結成防守隊列,戰局或許不會這般一麵倒。


    沒有了樂曲的治療,沒有了鑼鼓的激發,前方成團結隊的狗頭人終於開始顯現出頹勢。寒蟬冷鴉也沒有讓萊辛獨自應戰,反向突入怪群中開始輔助攻擊。


    血花灑落在頁岩牆壁之上,猶如淌著顏料的印刷板一般。這裏的故事或許並不值得記載,因為它像血一樣紅,因為它像冰一樣冷,也因為它像末日一般慘烈。


    玩家扮演的角色站在怪物的對立麵,彼此相互對抗,這是最基本的遊戲規則。隻是因為在高擬真的環境下去扮演,當血與殺近在眼前之時,玩家開始直麵自己的內心。


    有的人因為殘酷而產生憐憫,有的人因為暴力而變得狂妄,有的人因渴血而變成戰狂。他們藏在心底的直覺,在這個沒有約束的自由世界裏,開始暴露得一覽無遺。


    在這裏,人們享受第二重人格帶來的自我感,將現實的不快與煩雜通過攻擊傾瀉在怪物的身上,殺死怪物仿佛就殺死了那些負麵情緒,使得人們迴到現實中,還能較好地保持第一重人格,行走在規則之下。


    因此在戰鬥係玩家中,有許許多多的冷酷暴虐之人,眼前這種血流成河的場景就是他們追求的體驗。


    然而冷鴉與寒蟬卻並非如此,他們名字中的寒與冷都是現實的苦難賦予的,追求感官的刺激並不是他們的原動力。


    失魂落魄之人看不到希望,在這片虛擬之地卻能看見自己一步步成長,這種延續的希望一旦生根發芽,現實中的陰霾或許也終有雲開見日之時。


    鏖戰之後,狗頭人的地穴已經是一片屍山血海,將那本就已經渾濁不已的空氣浸染得更加令人窒息。


    然而地穴的遠端卻適時吹來一陣輕風,讓人隻覺心神一震。沒有錯,看來地穴的深處或許真得有造風的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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