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帆精靈船靜靜地停靠在最右端的岸線,像角落裏一朵不起眼的小花,天光越來越昏暗,玩家們又心急去向島心,會忽略這裏實屬正常。


    黃昏新月懸於天空,冷鴉和婉音來到船邊,船身的顏色以新蓋舊,有重新上色的痕跡,但那碟帆卻是色澤鮮豔,片塵不染,近期應該有過清洗或更換。


    “請問有人在船上嗎?”


    婉音放開嗓音問道,一連幾聲下來無人應答,於是兩人遂登上甲板,尋覓一番後在船尾發現了一個老精靈,麵部棱角分明,雙目緊閉,臉色帶著飲酒後的潮紅,斜著身子癱靠在船舷之上。


    “難怪無人應答,酒醉睡眠很深,怕是一時半會醒不過來。”冷鴉望著老精靈身邊的空酒瓶說道。


    “不如我們進入艙室看一下罷。”婉音提議道。


    於是二人進入艙門,這並不是一艘大船,因此艙室之內也不過三兩個房間,布置同樣精美,醒目的是,其中擺著各式各樣的樂器,隻是空無一人。


    婉音看見其中有一條絲般柔順的半透明頸帶,係在一尊半身模特像的頸部,時而小家碧玉,時而溫婉大方,好似會閃變出不同的顏色。


    她不由地想要伸出手去觸碰,卻發現有一堵無形之牆阻礙了指尖的靠近,確切來說,是一道流淌著法術能量的結界。


    感受道這一邊的異樣,冷鴉也投來關切的目光,也便是在此時,艙門處出現了一個身影,正是甲板之上醉醺醺的老精靈。


    “你們在幹什麽?誰準你們進入我的船艙內室的?”他的語氣帶著怒意,眉頭也擰在了一起,瞳孔聚焦目光很快又有些渙散,醉意顯然占了上風。


    “尊敬的精靈先生,我們被船隻的蝶帆所吸引,本意經您同意再登寶船,不想您正趁醉安眠,擅入船艙實屬無心,希望您莫要介懷。”


    冷鴉以一種文縐縐的言語迴答,希望能消解老精靈的怒氣,然而醉酒的老精靈似乎不似傳聞中重視禮儀,反而粗喊著嗓門道:


    “行行行,但別和我彎彎繞,講些什麽有的沒的漂亮話。後麵那個女娃子也別躲躲藏藏,看見你人了,別縮在這個黑烏鴉一般的人身後了。”


    此言一出冷鴉和婉音都覺得有些尷尬,以優雅著稱的精靈竟然也有像他這般粗野豪放的,婉音不得不悻悻地閃出冷鴉的身後,臉上的笑容僵硬不已。


    “好的,我知道了。沒想到這裏會有這麽多樂器,老人家,您是這艘船的船長嗎?”


    被稱唿為“老人家”,老精靈似乎並沒有生氣,隻是又更仔細地打量了婉音一番,看著她也戴著頸帶,不由眼睛一亮,怒意早已消了大半。


    “呦,女娃子,你是一名歌者?”


    婉音臉色微變,她隻是以頸帶為武器,但卻不足以被稱唿為歌者。


    “我。。我剛才的確是看見這個透明色頸帶了,似乎有一堵空氣牆阻止了我進一步觸碰。”


    “這很正常,否則你認為我為什麽敢棄這一船的樂器於不顧,縱酒深眠不作任何防備?因為滿艙的樂器之外都布下了法術禁製,如有異動,我便會第一時間察覺。”


    老精靈自己粗曠,但卻守著一船樂器,這種反差不由讓人疑惑,於是婉音也便開口問道:


    “老人家,我是冒險者婉音失卻,這位是我的隊友冒險者冷鴉。如此多的樂器,怎麽隻有您一個精靈把守,其他人去到哪裏了呢?”


    老精靈略作沉思狀,過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哦,對了,我是維爾弗蘭,但是並不算是這艘精靈船的船長。


    “怎麽,作為歌者,你竟不知道?難道你不是來參加歌謠會的?不過話說迴來,這些小年輕去了那麽久,到現在還沒有歸來,還真不知道出了什麽岔子了。”


    “歌謠會?維爾弗蘭先生,我們是第一次登島的冒險者,還沒有來得及真正踏上葬靈島的土地呢!您願意說明一下歌謠會為何嗎?”


    婉音抓住了信息中的重點,她與老精靈的交涉似乎比較順暢,冷鴉在旁也便緘口不言了。


    “當然,看在您是精靈歌者的份上,我自然不介意多說一兩句。雖說我是精靈中少有的五音不全者,但也願意幫助同族。


    歌謠會又稱明月會,是葬靈島上舉辦的音樂盛會,舉辦地點正在島嶼中心。四方大陸與迷海內外的歌者樂師,對此趨之若鶩者不在少數。歌謠會既是交流切磋,也是許多想要名動四方,無名樂者向往的舞台。


    歌謠會一般持續時間會在十天半月左右,這一次卻已過月餘,卻仍不見那些小年輕歸來,難道這一屆歌謠會,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嗎?”


    維爾弗蘭先是介紹歌謠會,後又闡述出異常情況,讓人比較輕鬆地感覺到這裏有一個任務觸發點,冷鴉將欲提醒,婉音似乎也有所察覺,於是道:


    “如果真有不同尋常之處,勢必需要有人前往調查,如果船隻還需要有人看守,或許委托他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你這麽說倒也在理,”維爾弗蘭托腮道,“隻是我看你們二人身軀單薄,在沒有護衛的情況下,想要從荒蕪的岩石表麵上抵達島心,怕是有些艱難。想要當傭兵接委托,還是要顛一顛自身份量。”


    聽到老精靈的話,冷鴉從旁搭腔道:“維爾弗蘭先生,如果我說我們有六個人的話,是否能夠滿足接受委托的條件呢?”


    “六個人?”


    維爾弗蘭眼睛微閉一睜,眼眸亮了幾分,脖子輕轉掃了一眼船艙內部,才繼續道:“你是說,這座島上還有你們的同伴?”


    “沒錯,我們還有四個同伴已然先行一步去探路了,如果需要,我可以將他們召至此處,以證實力。”冷鴉言罷,幾乎就要去拿記錄儀了。


    “那倒不必了,隻是口頭約定而已,那我就委托你們,前去尋找我的主顧們,一群年輕的精靈樂者。你也看到了,當今島上並無多少外來船隻,隻要你們到了歌謠會的舞台,想要找到他們,應該不會太難。”


    維爾弗蘭話說到現在,醉意已經去了幾分,冷鴉還是希望得到更準確的信息,於是又道:“這艘船的風帆形如蝶翼,想必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吧?”


    “紫蝶號,這是一艘吟遊者的詩之船,據說船上樂者,也就是我的主顧們音樂水品造詣頗高,甚至在娜蘭索瓦都能聽見這艘船的名號。”


    “原來如此。”冷鴉不是第一次聽見精靈城邦娜蘭索瓦的名稱了,此前與巡林者卡蘭的交談就有涉及於此,思考片刻,他還是決定把戰爭預言的事情向維爾弗蘭吐露,畢竟戰事一起,也一定會波及到他們。


    片刻交談之後,維爾弗蘭大吃一驚,這次醉意算是徹底過去了,整個人的精神都抖擻起來。


    “你是說,龍族預言戰爭將會發生在葬靈島?我沒聽錯吧,是龍族的戰爭預言?”維爾弗蘭開始左右踱步,最後定睛看向了冷鴉:


    “若是果真如此,那我真得要正式向你們發起委托,不,是請求你們幫我尋迴紫蝶號上的吟遊者,這關係到他們的安全!”


    言止於此,係統提示終於響起,看來口頭之約還是不足以觸發任務,非得要npc真心實意有委托之心,係統才會承認任務生效。


    [您觸發了任務【紫蝶未歸人】]


    [任務描述:您在葬靈島港口發現了精靈吟遊者之船紫蝶號,但其上隻有唯一一個精靈維爾弗蘭。


    您將龍族的戰爭預言相告,維爾弗蘭為紫蝶號上的吟遊樂者擔憂不已,因此委托您前往島心的歌謠會,尋得精靈樂者,將他們安全帶迴紫蝶號


    注:該任務可共享給一個小隊]


    終於觸發任務了。辭別維爾弗蘭,後者這一次顯得殷切得多,親自將二人送下船,臨別仍不忘給一個小提示:


    “葬靈島上岩路難走,如若碰到溝壑障礙,一定要選最靠右的那一條岩橋,這樣才能保平安,我無法親身相隨,僅以此當作給你們的幫助。”


    “我記下了。”


    冷鴉點頭致意告別,攜婉音一道很快與小隊會合。甫一碰麵,寒蟬就將一張怪物圖鑒拍了上來,地上還有一灘灰黑色的碎岩,顯然正是這種怪物的殘骸。


    【黑岩怪】


    lv20


    武器階級:中級


    生命值:7200


    物理攻擊力:350-355


    護甲值:180


    法術抗性:180


    技能:黑岩皮膚——受到的物理傷害降低30點


    描述:棲於葬靈島黑色荒地之上的普通怪物


    “雖然都是20級的怪物,武器階級明顯標注為中級,攻擊和生命較之此前又有了50%的增幅,這還隻是普通怪物。”寒蟬將匕首拋向空中,又輕輕接住,言辭中並無舉重若輕之意。


    “或許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20級怪物,設定17級的登船限製還是比較合理的。即便如此,350+的攻擊力,兩拳頭下去,脆皮玩家還是得躺,如果沒有一定的裝備積累,想要單挑怪物還是有一定難度的。”冷鴉道。


    “是啊,這還隻是剛開始,像這種怪物強度,想要抵達島心,耗時可能還要翻一番,這樣一來,戰力和時間的關聯度更高了。”黑洞分析道。


    “嗯,好在我們剛才在精靈船觸發了一個可共享的任務,至少擁有了一個小貼士。婉音,把任務共享出來吧。”冷鴉說著望向婉音。


    “好的,”婉音點頭,將紫蝶未歸人共享給小隊成員,一邊提示道,“小貼士是,如果碰到溝壑阻礙,選擇最靠右的岩橋通過。”


    “最靠右?”碎玉麵有惑色,眼眸一會兒望向婉音,一會兒望向冷鴉。


    “是的,最靠右,不區分去程與迴程。我們不必臆想,碰到了,一看便知。”冷鴉迴複道,隊伍再次向前開拔。


    這片土地被稱為黑色荒地,其岩塊的顏深灰,地表斷層皸裂處不可勝數,時不時有一些巨大荒石突兀地“生長”在地表之上,大家都沒有靠近這些突兀,因為有的隊伍已經幫他們做了嚐試。


    隻要進入荒石的偵測範圍,立即有一隻巨大的黑岩怪被喚醒,那至少是一個精英模版的怪物,輕易得就將那個小隊盡數擊殺。冷鴉小隊或許有一戰之力,但也不想去觸黴頭,當下的任務需要搶時間,而非練級打怪。


    月下奔行黑岩影,怪物的強力也意味著經驗獎勵的增幅,微弱的慰藉敵不過地形的變化,因為前方已經出現了大片的橙紅,屬於岩漿的顏色。


    “什麽情況,這就是你所說的溝壑?”黑洞毫無血色的臉龐在月下顯得更加慘白,或許這是他此刻內心的顏色。


    “額,我也沒有想到,所謂的溝壑,竟然是如裂穀一般的熔岩大河,我看這長度,幾乎趕上淵龍江寬度的一半了。”冷鴉輕咳一聲,麵有尬色道。


    “找岩橋為先吧。”幽冥言辭平淡道,似乎對此並不感覺奇怪,不過也是,這個世界本就不是現實世界,有怎樣的奇譎景象也在情理之中。


    於是小隊上前臨近熔岩溝壑,向下望去。一股灼熱感自下而上湧入所有人的臉龐,高溫烤得人心生後退之意,黑洞翻開法書嚐試凝聚一發冰槍,原本瞬發的冰槍術竟然凝聚了一秒鍾才成型,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下去。


    “該死,冰槍術不但難以凝聚,就連耗藍也增加了一半,這種地形天克我呀!”黑洞下意識得抹了抹額頭,雖然亡靈不會流汗。


    “別說是你了,我們誰掉進這裏麵,也是一個屍骨無存,不如祈禱我們能找到正確的岩橋,早日度過才是正理。”


    碎玉呢喃著,其他人早已一字排開,開始尋找岩橋了。


    終於,一道灰黑色的長蛇橫在岩漿溝壑之上,如同筷子一般筆直,寬度不過獸人的肩膀,正是所謂的岩橋。


    “這橋,這溝壑,對比還真強烈。”幽冥嘀咕一聲,“這種寬度,對獸人而言幾乎算是獨木橋了。”


    “還不能上橋,這裏不是最靠右的岩橋,黑翼斥候在最右邊還有新發現,那邊至少還有兩座同樣的岩橋。”冷鴉無心開玩笑,因為後方也有玩家靠近了這裏,同樣在大唿小叫感慨不已。


    全員靠右行至第三條岩橋處,寒蟬拿出十裏鏡向右望去,一直到熔岩溝壑的盡頭,確認並沒有其他岩橋,方才作罷。


    此時後來的小隊已經踏上了最左側的岩橋,剛開始還能暢通無阻,當走上第三個人的時候,整座岩橋如同脆餅一般轟然倒塌。


    “怎麽迴事?”


    岸邊一個玩家的腳懸在一半,他感覺自己心在狂跳,任誰也想不到岩橋竟然整截地往下掉,劫後餘生的僥幸和下方隊友的慘叫在他的腦海中縈繞,這不是在炸油條,而是活生生的熔岩烤活人!


    “我早說過要一個個過的,急不得!”這名玩家開始與隊友密語,言辭當中譴責大過憂慮。另一邊似乎也在發毛,兩人當場就嗆了起來。


    三百米之外的冷鴉小隊能看見橋塌,但是橋塌的原因無從得知,並且眾人已經盡數登上了橋梁,以黑鬆索綁了一個一字長蛇,就像登山者那樣,聊以慰藉墜落的恐懼感。


    腳下的岩橋燙得人雙足生疼,不斷有抬腳規避熱傳導的衝動。一行六人緩緩向前走動,速度雖慢但腳下的橋身卻穩如磐石。


    六人的重量加行走的力量並沒有使之崩塌,看來維爾弗蘭所言非虛,雖說原因不明,但最右側的岩橋的確扛住了壓力。


    婉音輕輕向下望去,懼高和熔岩帶來的焦熱讓她的顱內產生一種強烈的暈眩感。這種暈眩感更是讓她腳下一軟,頓時向側傾倒而去。


    雙腳懸空顫栗不已,豆大的汗珠從她的臉頰滑落,精靈的耳朵已然被烤的通紅,片刻之間黑鬆索都傳來鬆軟的感覺。


    後方的幽冥感覺到腰間繩索上的力道驟然增大,慌忙俯下身去壓低重心穩住隊形,婉音也是霎時間清醒過來,纏在腰間的繩索幾欲脫落,一隻獸人的大手向她伸來,輕輕一施力就將她重新“放”在了岩橋之上。


    “婉音!不要向下看!”


    幽冥獸人臉龐有些僵硬,關切的神色並不算到位,婉音也如劫後餘生般輕輕點頭,這個小插曲就這樣過去。


    最終冷鴉小隊和岩橋都成功經受住了考驗,眾人成功出現在熔岩溝壑的另一側。


    未等眾人喘上一口氣,新的威脅便已經來臨,巡林者火把的火光照射範圍內,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黑色岩塊,此時它已發出震動與轟鳴,顯然已經處於備戰狀態。


    過橋波瀾不驚,橋頭怪物把關,未及感慨任務的難度,幽冥已然手持巨劍,向著怪物衝鋒而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鏡像遊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鏡麵黑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鏡麵黑白並收藏鏡像遊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