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鴉獨自一人離開了風晚別院。


    在他離開院門之時,卻聽見接引仙子的柔聲提醒:


    [您已完成劇情副本【風晚別院】]


    [鏡像副本現已開啟]


    [由於您是第一個推進劇情任務的玩家,即將進行區域廣播,請問您是否願意透露個人id?]


    區域廣播?


    冷鴉非常訝異,這麽快就要開通區域廣播了嗎?


    作為第一個推進劇情任務進度的玩家,在白霧鎮這個新手村,他當然算是第一人。但放在全球那麽多新手村來看,卻未必是進度最快的一個。


    冷鴉無心成為眾矢之的,也沒有拉人頭建立個人公會的打算,對於這一次廣而告之的機會,他並不想透露個人id。


    “否。”


    冷鴉完成了自己的選擇。


    一個洪亮的男聲,似乎是從空中憑空落下,縈繞在白霧鎮上空:


    [未知玩家推進了劇情任務,單人鏡像副本風晚別院現已開啟]


    [玩家可從風晚別院西門的npc【柳若煙鏡像】處進入副本地圖]


    此時雖然已近深夜,這個全鎮都能聽見的係統廣播卻是如同驚雷,在還未下線的玩家中炸開了鍋。


    “什麽?有人推進了劇情任務?”


    “單人鏡像副本是什麽?”


    “風晚別院裏有任務線嗎?”


    “是誰這麽低調,大好的出名機會不好好把握?”


    “我要去搶副本首殺!”


    玩家們七嘴八舌、熱情高漲地湧向鎮西的別院之外,使得原本蕭條的溪邊街道變得人頭攢動。


    冷鴉此時正站在院門之外,他四下張望了一下,原本空曠的行道樹下,此時突然站著一位風姿綽約的美人。


    其人眉目含情,水袖如縷,粉色的衣裙在街燈的照耀下映上一層紅霞,不正是剛才的柳妖嗎?


    隻是在她的頭上浮現出柳若煙鏡像幾個字,說明她並非真人,隻是類似分身的鏡像投影。


    冷鴉上前嚐試與之交淡,她卻並不能理解冷鴉的言辭,隻能以一種非常官方的語氣迴應冷鴉:


    [由於您已經當日已經通關副本,暫時無法再次進入]


    [副本剩餘冷卻時間:65時23分]


    原來如此,單人副本cd是以三日為周期,並且是以現實時間作為考量,等到現實時間第三天的清晨六時,副本便會重置,冷鴉也便能夠再次進入其中。


    一股倦意湧上心頭,冷鴉於是就地下線,適度休息後再為木妖靈體奔波也不遲。


    翌日清晨,冷鴉在一陣昏沉中醒來。


    就在他準備例行公事洗漱之時,路過客廳的他,突然發現緊閉的防盜門似乎有些彎曲,門框周邊的牆麵似乎有皸裂脫落的痕跡,散落膩子粉末清晰可見。


    難道是有人想要破門而入嗎?


    冷鴉上前檢查鎖麵,發現門框上的鎖孔幾乎出現了變形與鬆動,若不是冷鴉進入遊戲前有將門反鎖的習慣,說不定真得會被外人闖入。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扳動了門把手。


    一推開門,一排髒亂的腳印便映入了眼簾,冷鴉擺在門口的鞋子和凳子不翼而飛。用桶子當做花盆養著的幾株仙人掌和君子蘭更是被踐踏地一灘糊塗。


    尤其是仙人掌,帶刺的掌麵被整齊地切割下來,又更胡亂得劃上了很多刀口,說明擅闖者是帶著刀上門的。


    這些肮髒的鞋印大致有三、四種不同的樣式,堆疊在門口處難以辨認。而冷鴉也不是偵探,通過簡單的鞋印他無法確認來人的身份。


    這些仙人掌、君子蘭雖說都是散養,但在這片荒涼的宿舍樓中,算是少有的能增添些許生氣的物件,如今卻是七零八落被盡數毀去。


    冷鴉本已冰冷無波的內心,不由得生出一絲失落。但那失落很快便被一點一點燃起的怒火所取代,因為他看見門的正麵,歪歪斜斜地貼著一張紙。


    紙麵幹黃布滿灰塵,上麵扭東歪西地用黑色記號筆寫了兩行字:


    限你兩日內返工,否則滾出這間宿舍。如果在23號晚班還看不見你的人,就別怪我們上門幫你動動土。別想閉門不出,否則這些仙人掌就是你的榜樣。


    看著這些隨意寫就的文字,冷鴉牙關緊咬,一股恨意湧上他的心頭。


    他聽說過鐵廠雇傭了一群土匪流氓,平日裏幫一號樓做一些不能見光的事情:毀人良田、威脅打罵、逼人上工。


    從前夜班的冷鴉一直安分守已,與這些惡人惡事自然沒有交集。隻是沒想到他因工傷養病不過月餘,盡然就被以趕出宿舍為脅,逼迫他再次出工上夜班!


    要知道這可是無人稀罕、破到不能再破的夜班宿舍,難道被人打上一個“老實”的標簽,就活該把命交給一個死物一般的牢籠嗎?


    清晨的冷風鑽入冷鴉單薄的衣衫,但他卻打不出寒戰,因為一股憎恨感已經讓他的熱血上湧。


    望了望清晨太陽未升的天際,冷鴉恍然覺得有一陣濃霧彌漫在四周,他似乎想要將自己淹沒在霧海之中,從此不要醒來。


    但霧氣卻不會從遊戲中彌漫到現實,這是他的心境一時冰冷所致。


    望著鏽跡斑斑地防盜門,看著上麵一個個踹上的肮髒腳印,冷鴉揭下了那一張“催命符”,他明白自己必須要麵對現實。


    這夥人是昨天上門滋事的,但他並沒有報警的打算,周邊鄉民誰不知道一號樓是黑白通吃。


    更重要的是,本來他還心有猶豫,而現在,他已經決定向鐵廠正式告別了。


    人若不惜命,更不會有誰把他疼惜,因此冷鴉也必須珍視自己。


    用過早餐,冷鴉穿過田野來到鐵廠周邊的鄉村之中,他要先在農戶之中找到一個棲身之所。


    工廠經濟帶來的人流使得村民的思想不再那麽封閉,不少人樂於將閑置的房屋對外出租,冷鴉便是抱著尋屋的意向而來的。


    鄉村間的房屋是一簇一簇地分布在主路的周邊,中間隔著樹叢與稻田。說是稻田,其實大都荒廢,偶有幾棵雜亂的果樹生長其中,算是有幾分生氣。


    農人們雖居於此,但白天青壯年人大都勞作於周邊工廠。冷鴉走了一圈下來,竟然多是些老弱婦孺,難以達成有效的交談與意向。


    冷鴉不得不走向主路旁的支路,去向更遠的田野之中。


    這條小支路一輛汽車堪堪能夠通行,是兩個較大村落的連接路,但平常人煙稀少。一條人工開挖的小溪沿路流淌,是過去的引水渠。


    走著走著,冷鴉突然發現有一叢翠竹生於路旁小山的一側。修竹之翠,溪行之歡讓他一時間產生迴到鏡像世界中的錯覺。


    隨著冷鴉的靠近,真的在那叢修竹之中,簇擁著一幢小樓。


    樓僅兩層,竹籬為院,香草為欄。除去那樓身磚石結構的牆麵,頗有白霧森林中竹間小屋的感覺。加之院中擺放著的一叢叢花草盆栽,經過精心的修剪,更顯主人的蕙質蘭心。


    院門虛掩,冷鴉走上前去,卻見竹旁院側的角落中,一個身影正坐在木椅上修剪一棵小橘樹的枝葉。


    聽見院門打開的聲音,那女人的身影自然地轉過身,抬起頭望向冷鴉的方向。


    那是一張不施粉黛的素顏臉龐,應該能配上“好看”二字。冷鴉隻是覺得那是一個似曾相識的麵容,但一時之間又忘了在哪裏見過。


    “你找哪位?”


    女人的聲音雖不算清脆,但仍婉轉猶如涓流之溪,又隱有幾分英氣匿於其中。


    “我找屋主。”


    冷鴉如實迴答,隨後慢慢向前走去靠近那株橘樹。


    女人漸漸看清了冷鴉的臉龐,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很快又恢複平靜,素唇微啟道:


    “我就是屋主,你有什麽事情嗎?”


    “我是想來。。租房子的。”


    望著這被打理地如同小花園一般的小屋,屋主還是一個女子,冷鴉突然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租房子?”


    女人聽到冷鴉的緣由也是微微一愣,短暫得沉默之後,她嘴角微漾:


    “我這裏的二樓的確有閑置一個房間,或許你可以看一眼。”


    。。


    從看房到確定入住,冷鴉僅僅隻花了半小時不到的時間。


    這裏是竹林環抱的花園小院,遠離村落人群的喧囂,屋內設施一應俱全,屋主又是一個美麗的女人,這簡直可以說是夢想中的居所了。


    更何況租金還公道,甚至比鄉間的平均水平還低上一檔。


    二樓左側的房間,門口連接著陽台,二十平米左右的空間雖然不大,但足夠冷鴉沉浸於鏡像世界中。


    當天中午前,冷鴉便清出了獨立宿舍樓中的家當,帶上遊戲設備,找了一輛小貨車,運到了現實中的“竹間小屋”。


    冷鴉不知道屋主為什麽那麽好說話,在沒有訂立合同的情況下,口頭應允了他的入住,並一次性收取了一年3600的租金,而冷鴉也不知為什麽覺得她是值得信任的。


    不論如何,這為他節省了大量的時間。曠工離職,也意味著他將永遠與鐵廠劃清了界限,現在鏡像世界,或許才是他真正的世界。


    中午冷鴉本想以清湯寡水對付後便立即上線,卻不想屋主盛情相邀。雖然隻是幾個家常小菜,但對於日日速食應付的冷鴉來說,已經可以算是山珍海味。


    席間談到各自來處,冷鴉隻如實說自己被迫從鐵廠出走,並未談及細由。而那屋主也說自己僅是一介村民,打理出這個花園也僅是出於對園藝的愛好。


    兩人似乎都不是那種熱衷閑聊的個性,以冷鴉自詡後,也終於得知了女子的名字,是再平常不過的農家名字——秋天。


    收拾得當之後,冷鴉再度進入遊戲。


    處於脫產狀態下的他,必須更加專注於推進遊戲進度,這樣才有可能從遊戲中獲得現實利益的獎賞,畢竟生活,是需要金錢保駕護航的。


    遊戲時間已進入傍晚,冷鴉甫一上線就感覺自己被人群簇擁。僅僅是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的時間,原本蕭條的白霧鎮西便成了玩家新的聚集地。


    單人副本風晚別院的開啟,引起了一股練級的熱潮。當你把一個強敵放在麵前,人們便會激起無窮的鬥誌。


    看著自己向難以企及的目標一點一點靠近,能讓人感覺到自己蓬勃的生命力。奮鬥的活著,是那麽的幸福。


    “這副本真得有人通關了嗎?門口的怪物都這麽強。”


    一個人類刀客道。


    “可不是,我一進去就吃了一組還我漂漂刀,不是說好了,別打臉嗎?”


    一個手持釘耙的妙齡海族女道。


    “還好我閃地快,係統又有首次死亡保護,不然又要掉經驗了。”


    一個身手靈活的侏儒暗器使道。


    在玩家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吐槽劇情副本難度太高時,也同時意識到自身等級與實力過低,引發練級熱潮也是無可厚非。


    “我就不相信,還有人會比我們霸天之路的遊戲進度更快!”


    一個聲音引起了冷鴉的注意,提及霸天團隊,冷鴉不免循聲望去。那人頭上頂著id,竟然是霸天陀螺。如果他在的話,那麽?


    冷鴉隻一抬眼,就輕鬆看見了將id對外顯示的霸天海王和霸天三月等人,此外更有一個手持紅纓槍的惡魔男,站在幾人的對麵。


    “怎麽,哪吒,連你也通不了關嗎?”


    霸天海王人畜無害地提了一嘴,但是那個“也”字顯然進行了加重處理。


    “北院有個使用雙鐧的武士,破甲攻擊太高,我沒能在他手上堅持幾個來迴。海王,應該讓兄弟們先去練級,現在沒必要去搶副本進度,我們的實力還不夠。”


    麵對挑釁,持槍的惡魔男言辭淡然,意見中肯,算是有些高手風範。雖然id沒有對外顯露,但冷鴉知道他就是三月口中的“哪吒”。能推進至雙鐧客,這人的確有些實力。


    “怕不是你自己打不過,胡鄒出一個什麽雙鐧武士吧?”


    霸天陀螺當然要幫著霸天海王壯聲勢,特別是在三月在場的時候。


    “你什麽時候見過哪吒誇海口啊,我也試了一次,隻能勉強邊奶邊抗,磨死那些護院的打手,我相信哪吒不會信口雌黃的。”


    然而霸天三月卻是當場言語偏袒哪吒,霸天海王哪裏見得這般場景,妒意瞬間被點燃,隨即話鋒直指霸天哪吒:


    “能不能過,必須由我自己親自嚐試,不需要你說些什麽危言聳聽的鬼話。”


    霸天三月自知失言,用手捂住嘴唇,目光偷偷望向霸天海王,卻不想正巧與後者四目相對。


    霸天海王會錯意,將之當成了鼓勵,頭也不迴得走向柳若煙鏡像,隨後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大型團隊這種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會消耗人大量的精力。冷鴉更願意把精力節省下來,用於遊戲進度的推進中。


    冷鴉從人群中推出一條路,他現在必須去到遊戲中的竹間小屋,因為他突然想到自己之前收集的“弱木碎片”。


    昨天因為太倉促,來不及向青袍書生詢問,而現在當然要再去請教。


    一路強行,竹屋得見。


    青袍書生已不再舞文弄墨,冷鴉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稱唿於他。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決定沿用之前的稱唿。


    “陶襲先生,我想請您看一樣東西。”


    冷鴉現在對他是畢恭畢敬,後者的實力擺在那裏了。


    “有什麽東西,拿出來吧!


    對了,可別再叫我陶襲了,搞得我好像要偷襲誰似的,我的本名叫做【淒行風】。還有,也別先生來先生去的,太繁瑣。


    都是妖族,叫我淒兄,或是直唿行風,多親切啊!”


    冷鴉應允,抬頭之際,才發現青袍書生此時已容貌大變:


    臉部線條剛毅,稚氣早已褪去,麵部威嚴卻不壓人,隻是那內斂藏鋒的氣質,仍與續寫之時一般無二。自報家門後,淒行風三個字,也便出現在他的頭頂。


    冷鴉拿出一塊弱木碎片,雙手奉上以待賜教。淒行風右手攤開,弱木碎片便自動飛入他的手心。


    隨著他的端詳越來越細致,不時拈起碎片左右查看,直至不經意間皺起了眉頭。數分鍾之後,淒行風終於再次開口:


    “這個物件,應該不止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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