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廊之內景致蕭條,竹石環抱擺著幾座銅牛雕像。雜草間滾落了幾叢橘樹的果實,如瓜熟蒂落無人采摘。


    當兩人行至迴廊正中,飄忽不定的漫天柳絮突然如線如簾,其漲退運動如同浮遊中的水母,飄逸之間又帶著些許慵懶。


    如果雨點也會跳舞,你或許也會駐足觀望。柳絮之舞比雨點更甚,幾乎給人一種錯覺,猶如一身姿婀娜的舞娘位哦,輕歌曼舞於天地之間,不識容顏也會為那腰身陶醉。


    此時陶襲已然駐足,神情恍惚間似乎就要翻過護欄進入中庭之內。


    雖說這景象不足以讓冷鴉動容,但他也仍感覺自己的精神正處於遲滯當中,似乎連抬手都變得非常困難。


    陶襲卻是暢通無阻進入了中庭之內,繞過銅牛橘樹,走到竹石交相輝映之地。隻見他仰天舉起雙手,似乎想要將那柳絮接取,又或者那是一個敞開的懷抱,等待著彼此的迴應。


    柳絮逐漸凝聚於空中,幻化成一個膚如凝脂的粉裙女子。隨著女子緩緩飄落,幾乎是投入了陶襲的懷抱之中。


    粉裙女子眉眼如畫、吐氣如蘭,撚指成花、水袖遮麵。在即將落入陶襲臂彎的刹那,她卻似有意向前轉身避過陶襲。小臂輕揚手腕流轉,那水袖更是帶著香氣,輕輕撫過陶襲的臉龐。


    女子輕輕落於地麵,更摘下頭上簪著的桃花枝,有意無意間扔向陶襲的腳邊。隨後露出冰泉解凍般的笑顏,一步三搖轉入竹林之後。


    這分明就是欲拒還迎的勾引,陶襲會有何舉動呢?


    隻見他麵上紅熱,雙腳交替抬起垛著地麵,握著“襲玉情”書卷的雙手似乎在微微顫抖,似乎在經曆一場思想鬥爭。


    他在原地並沒有站立多長時間便開始躁動不安,眼睛不時望向竹林方向,似乎能看見竹枝青葉後,粉裙女子嬌俏的臉龐。


    正是心有所念鬼投胎,就在陶襲想要望穿竹林之時,那粉裙女子恰在此時掀開竹枝,露出一張俏臉飛霞一閃而逝。


    粉裙女子朱唇微啟,似乎說了一些什麽,隨後又再次轉身離去。


    陶襲隻覺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嬌俏的女郎,更沉湎於粉裙女子一步三探的引誘之中。一時之間,什麽襲玉情,什麽桑玉兒早拋諸腦後。就連手中成文的書卷也握之不住,落在青黃相雜的草地上。


    終於,陶襲再也按捺不住,猴急地轉入竹林之中。再往後是何種風情,冷鴉也卻看之不見了。


    隻是迴廊的通道將整個中庭環抱,這一側受阻的視線,在那一邊卻是一目了然。


    迴廊的那一側可有人?


    一個素衣女子正立於迴廊的另一端,通過竹間的縫隙冷鴉亦能看見,不是琴女桑玉兒,又會是誰?


    事情發展到現在自然並非偶然,陶襲那具肉身之中明明還棲有一個深藏不露的青袍書生,此時為何會任由陶襲的肉身行放縱之事?那粉裙美人何以有此一誘?桑玉兒又為何會恰巧立於迴廊之上?


    這些問題在此刻連接在一起,冷鴉心中能思考,但身體似乎仍處於遲滯狀態,無法運動分毫。


    但他並不擔心,劇情的發展需要他來見證。雖然間隔較遠冷鴉看不見琴女臉上的表情,但肢體動作卻一目了然,但見驚愕間的桑玉兒舉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內心的震驚可想而知。


    要知道之前冷鴉在竹間小屋遇見桑玉兒,對方可是一副完全沉淪在柔情蜜意和愛情幻想中的模樣。如今卻眼睜睜看著自己鍾意的愛人與他人纏綿悱惻,以她那未經世事的小心髒,又怎麽能接受?


    終於,她再也無法麵對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懷春少女的愛情幻想猶如泡沫一般在空氣中破裂消弭。多少個日夜的盼望與期許,都會在此時煙消雲散。她最後的堅強就是轉身離去,好讓自己不會崩潰當場。


    迴廊之上,桑玉兒的素衣消失在南院門的盡頭,中庭的飛絮也在此刻驟然停止,一切的景象來得突然,消失得也是悄無聲息。


    冷鴉感覺自己已經從遲滯狀態中恢複過來,剛想走到迴廊的另一端去尋人,但見陶襲正安然站在自己身旁,根本就沒有踏足進入中庭之內。而剛才中庭發生的一切,包括粉裙女子在內,不過都是一重幻像。


    陶襲甩了甩袖子,似乎想撣去上麵的灰塵。但在冷鴉看來,那青袍此時分明是一塵不染。


    下一刻,“陶襲”昂首闊步向前走去,氣質陡然發生巨變,顯然“青袍書生”已經奪取了身體的掌控權。


    “小妖,你做得很不錯。”青袍書生稱讚道,隨手將裝有襲玉情書卷的竹筒拋向冷鴉。


    冷鴉雙手接過竹筒,但是內心卻犯起了嘀咕,即便對方隻是一個續寫者,再怎麽說也是自己心血所凝結,青袍書生就這樣將書卷交給冷鴉,未免也太大度了。


    冷鴉查看了書卷的屬性:


    【襲玉情書卷】任務物品


    描述:描寫了一段柔情蜜意、未能完成的愛情,隻是續寫的結局令人震驚。


    冷鴉並不能看見書卷的正文,但描述的內容無法是一種暗示,說明剛才發生在中庭的景象,便是這個故事的延續和結局。


    見冷鴉呆立原地,青袍書生又道:“襲玉情的書卷給到你,是否要交給桑玉兒,由你來決定。”


    原來如此,續寫任務的第四幕之所以還沒有更新進度,是因為最後的任務走向需要由玩家來決定。是否將書卷交付給琴女桑玉兒,也將決定任務的最終獎勵。


    令冷鴉頭痛的是,鏡像世界的任務不會提前告知玩家獎勵的內容,因此玩家無法直接判斷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方式。


    比如現在,襲玉情書卷交給桑玉兒如何?不交給她又如何?還有其他可以交付的npc嗎?難道要拿迴蜘蛛洞窟給死去的陶襲陪葬?


    麵對這些疑問,冷鴉想向青袍書生詢問更多信息,隻是後者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靜立於原地,似乎冷鴉不現在作出決定,任務進度將會就此停滯。


    於是冷鴉開始迴顧整個任務,續寫任務每一個階段青袍書生記憶的斷層,風晚別院護衛的突然倒戈,以及剛才出現的幻境殺和琴女的失意,這一切衝突的根源究竟在哪裏?


    當然還是在於陶襲與桑玉兒的“情”之一字。


    不如先預想他們本意是想要“合”,那麽衝突的對立麵就是誰想要棒打鴛鴦,“拆散”他們的“合”。


    這樣一預設,剛才出現在柳絮幻境中的粉裙女子便有了很大的嫌疑,是她主導了桑玉兒目睹陶襲被引誘的修羅場。


    那麽這個粉裙女子她是誰?陶襲明明已經死亡,她上演“棒打鴛鴦”的戲碼又是出於何種目的?


    除此之外,青袍書生的續寫又是出於何種目的?這兩人目的是否又有所關聯?難道“拆散”也會是一種功德嗎?


    想到這裏,冷鴉突然靈光一閃,向青袍書生發問道:


    “我該去哪裏找到剛才那個粉裙女子?”


    這一次,青袍書生終於沒有再保持沉默:


    “怎麽,你的魂兒也被那小娘子勾走了?”


    冷鴉笑道:“七魄隻勾走了三魂,還有四縷要看你的意思。”


    冷鴉此言一出,青袍書生臉上漾起一個短暫的笑意,“不是說了由你決定是否要將襲玉情交給桑玉兒嗎,怎麽扯到了不相幹的人身上。”


    “那是因為交給桑玉兒非常不合理,如果她剛才目睹了幻境中,陶襲與粉裙女子的纏綿,再將襲玉情的書卷交給她,無異於傷口撒鹽,不是嗎?”冷鴉道。


    “那你又為什麽認定這件事會關乎到我和粉裙小娘子呢?”青袍書生又問。


    “因為剛才幻境中的這一幕,並不是隻靠一個人就能做到的。換言之,陶襲和桑玉兒必須同時出現在迴廊之上,才能使的這一幕戲既有表演者,又有觀看者。是你和粉裙女子共同完成了這一場拆散的戲碼。”冷鴉道。


    “那我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青袍書生仍舊發問。


    “因為這“拆散”,並不是真得為了拆散,而是為了讓桑玉兒走出這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愛情,一段對死於蜘蛛洞窟內亡者的愛情。”冷鴉大膽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言止於此,青袍書生臉上笑意愈濃,甚至緩緩點頭以示讚許。


    “很不錯的想象力!”青袍書生道,“不過答案不會由我來揭曉,你暫且收好書卷,隨我一起去到後花園,我感覺到一股非常不和諧的氣息,解決掉這個麻煩之後,你再做決定不遲。”


    說罷,青袍書生大踏步向前邁去。冷鴉跟隨上前,二人來到了一池秋水旁。


    時節已近深秋,孤塘殘荷凋敝。枯黃與冷寂懸於池麵之上,寒陽照水卻有清波蕩漾。蜿蜒石橋中央的八角亭內,有一道人靜立其中。


    那道人身著藏青道袍,頭戴純陽巾,腳踏十方履,手持拂塵,須發半白,遠遠望去,確有幾分仙風道骨模樣。


    青袍書生見之,臉色卻是嗤之以鼻,半眯著眼睛輕微地搖著頭,露出一種明顯的不喜歡,甚至可以說是輕蔑感。


    “牛鼻子老道,表裏不一,我可沒時間耗在這裏。”青袍書生輕歎了一聲,後望向冷鴉,“小妖,一會兒我過去折了老道士的拂塵,你盡可上前纏住他,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青袍書生這句話並不代表任務事件會因此更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冷鴉是作為青袍書生的護衛而出現在別院中,他有義務聽從青袍書生的調遣。


    於是冷鴉欣然點頭,並重新給自己疊了一次靜心buff,每次完成引導,靜心狀態的持續時間都會重新刷新。


    書生向前緩行一步,左手擺臂向後,掌心向下緩緩張開。一支翠竹緩緩從其手心生長,起初還如春筍,很快便長至80厘米左右。其形由圓潤轉為扁平,刃口也逐漸鋒利,隻在手柄處仍呈現圓柱狀。


    隨著劍鋒漸成,其色由翠綠轉為墨黑,隱有黑氣流淌其上,幾近噴湧而出。


    青袍書生沉身向前飛躍,腳尖點在欄杆的石墩之上,三兩下便逼入八角亭內。那道士先前還是一副沉著麵容,此時也立即麵露驚恐神色。


    道士慌忙向前甩動拂塵,隨著口中念念有詞,那拂塵上的拂須似是長了兩倍有餘,扭動著如蛇一般向青袍書生的麵門探去。


    然而那竹劍卻是首先與拂須相接觸,隻輕輕一挑,便將拂須從中折斷,隨著青袍書生的手腕翻出一個劍花,拂塵的木柄也被從中削斷。斷口整齊,隻留半截短棍,仍舊握在道士的手中。


    這一劍從成型到突進最後完成攻擊,不過在毫厘間隙之刻。道士與冷鴉未及反應之時,青袍書生又憑空一踏,抬升高度踩著八角亭的尖端,直飛入後花園中。很明顯,他與在場的道士,並非是同一個量級的npc。


    不過戰鬥既然已經被挑起,冷鴉便不會袖手旁觀。斷了拂塵的道士,其道行勢必大打折扣,但作為堵路的關卡怪物,他畢竟會高出小白怪物幾個量級。


    踏入曲折石橋,輔一進入自身攻擊範圍,冷鴉直接左右手技能與冷箭同步打出。那道士慌忙踏步念咒,道袍無風自鼓,卸去了冷箭的力道。但灌注有靈力的花葉之影,卻直直透體而出。


    道士的驚訝之色浮於臉麵,看來是對自己的道法過於自信。但隨著他的麵色愈加凝重,吐納之間須發也不住飄動。緊接著他從挎包中拿出兩張動物剪紙,向前憑空一撒。


    道士口中念念有詞,伴隨著青白色的光華,兩隻惡犬應召而生。惡犬狂吠幾聲之後,便一前一後進入曲折橋,目標直指冷鴉而來。


    斷了拂塵竟然還能玩召喚,冷鴉開始後退,並不斷轉身發出一支支冷箭。當他打出第九支冷箭之時,蜘卵從其中一隻惡犬傷口上落下,很快便孵化出一隻暗鐮幼蛛。


    很好!你能召喚,我也能召喚。但召喚獸之間似乎有著天然的仇恨,這兩犬與蜘蛛很快纏鬥在一起,忽視了各自的召喚者。


    幼蛛沒能在兩隻惡犬的攻擊下堅持太長的時間。另外,八角亭中的道士又從挎包中拿出了一疊符紙,一張一張向前飛出。


    [-15]


    [-13]


    一個個淡藍色的數字從冷鴉的頭上飄出,說明符紙造成的是法術傷害。冷鴉不知道是否因為道士的拂塵被斬斷的關係,其造成的傷害尚在冷鴉的承受範圍內。


    喝下一瓶初級生命緩迴藥劑,冷鴉飛起一腳狠狠踢在頭前的惡犬身上。力量值關乎的破環力會在碰撞時進行檢定,那一方的力量值更高,更容易將對方擊退。


    惡犬雖說張牙舞爪,但力量的差距使其不自主得後退。冷鴉一陣冷箭強襲,隨後施放摘葉飛花,擊殺了其中一隻惡犬。


    另一隻惡犬很快跟進,利齒咬在冷鴉的小腿上。


    [-2]


    冷鴉不知道這惡犬的攻擊力有多少,但物理攻擊力現在並不能對冷鴉造成太大的威脅,畢竟他的護甲值的已經累積到了43點。


    於是冷鴉將摘葉飛花優先攻擊遠處的道士,對於每次僅能堪堪破防的惡犬,用冷箭普攻對付它們是最為省事。


    隨著第二隻惡犬的倒地,老道士又一次開始吐納唿吸,並再次拈出兩張剪紙,召喚出兩隻惡犬向冷鴉撲來。


    好吧,原來這惡犬一旦死亡,老道士便會立即補充召喚。望著道士腰間鼓鼓的挎包,冷鴉明白自己需要想一個辦法,壓製一下這些無限召喚的惡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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