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狼怪的身形在空中一滯,它的麵龐被撞出一個凹陷的輪廓,生生墜落在整個野草與枯葉之中,又是發出一陣嗚咽聲。


    停頓下來的狼怪隻是身型微微一滯,又再一次起身。巨大的狼爪似乎報複一般在樹幹上一爪,留下幾道深深的爪痕,似乎在向冷鴉展示它強大的戰力。


    “多餘的動作。”冷鴉心道。


    現實中他隻是一個普通人,並不是自幼習武的武道家,他隻是一直按照人類利避害的戰鬥本能和對場景地形觀察判斷來與怪物戰鬥的。但有一點他非常明白,那就是花哨與多餘的舉動在戰鬥中都意味著破綻。


    就在狼怪狠抓樹木泄憤之時,冷鴉抬起手臂立即開始強攻。


    暗施冷箭近身如明器,狼怪纏身例無虛發,這就是暗器近戰的特點。當與怪物近身之時,攻擊成功率大大增加,靈活控製手腕與前臂易於調整攻擊彈道,使得暗器發出的方向更加多變。


    吃痛的狼怪迅速轉身,狼爪在冷鴉左臂上拉出深深的血痕。


    [-40]


    高額傷害夾雜著痛感傳至冷鴉的神經,淌血的生命將人的求生本能激發出來。


    痛苦——擊敗痛苦——存活!


    在鏡像世界中冷鴉時常麵對這樣的循環,在與每一隻怪物的戰鬥中幾乎不可避免。


    鏡像世界的痛覺感官不會與現實等同,強度比例僅為現實的10%,饒是如此,也足以讓玩家們敬畏痛苦。


    由於科技與生活水平的提高,很多人在生活中不需要麵對肉體的傷痛,因此很多玩家在第一次打怪時,就被1級小怪教訓得死去活來,甚至一度有產生退遊的衝動。


    然而鏡像世界運營者顯然對此早有考慮,甚至在痛感設置上開辟了一條生意線。


    玩家可以支付一筆服務費用,對痛覺進行再設置,最低可以下調至0%,也就是無痛感。每調整1%的服務費用為一萬,換言之,想要豁免痛感,隻需在購買遊戲設備的基礎上,再支付十萬元就達到。


    這對於那些能輕鬆揮手不在意消費數量的群體而言,自然也不是難事。


    然而冷鴉卻無力再拿出多餘的資金去對痛感進行調節,好在他現實本身就在血汗工廠中捶打,個人體格不算太差,對於10%的痛感設置,咬牙堅持尚在承受範圍之內。


    當然,除了下調,痛感設置還可以申請上調,但玩家必須支付更大一筆的服務費用,進行一次全麵的體格測試,會有科學的參數報告針對每一位申請者製定一個上調的推定極限數值。申請上調的玩家,調整幅度不能超過這一數值,否則遊戲中可能會出現對個人身體的損害。


    也許你會匪夷所思,怎麽會有人吃飽飯沒事幹上調痛感指數找罪受。但你別忘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那種受虐傾向、戰狂屬性之人卻反而會追求痛楚與挑戰,想想現實中那些沉迷極限運動之人不在少數,你也就能夠理解了。


    鏡像世界的運營者明白,提供收費服務不能拍腦袋從自己出發,而應全麵考慮受眾的多樣性。畢竟想要維持鏡像世界如此大體量的遊戲需要龐大的資金,能多收攏一筆費用,何樂而不為呢?


    迴歸本身,損血之後的冷鴉帶著被痛苦激發的憎恨感,更加專注於與狼妖的纏鬥中。他與狼妖僵持於這根30厘米粗的樹旁,以傷換傷,以血換血顯然非常不明智。


    在與近身怪物的對決中,雙方相接始終能保有一條連線,怪物的臂長,加上所持武器的長度,就是怪物的最遠打擊距離。以怪物本身為心,打擊範圍則是怪物麵朝一處時,關節能夠掃過所有角度的總和。


    近身兩方麵對麵手持近戰武器時,在手臂長度相同的情況下,誰的武器越長,誰的打擊範圍就更大,也便同時握有命中對方及破壞對方攻擊的優勢。


    這也就是俗話說的: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然而打擊範圍又受到關節靈活度的限製。


    一般而言,沒有受到柔韌訓練的普通人,正麵手臂彎曲的幅度大致為200度,因此很難攻擊到身後敵人。如果想要打擊側後方的目標,通常需要通過轉向,使自己的打擊範圍發生變動,以此覆蓋身後的目標。


    這樣勢必牽扯到轉身速度。


    轉身速度如果始終慢於目標圍繞自己旋轉的速度,那己方的打擊範圍永遠無法將目標覆蓋,其效果無異於目標丟失。如同電影中經常出現身型巨大的怪物因為轉身的緩慢,被靈活的人繞圈攻擊的畫麵。


    冷鴉此時就希望複刻這樣的畫麵。


    狼怪的打擊範圍是它抬起前臂加上爪子的長度,約為一米二,也就是說,每當冷鴉進入狼怪身前一米二時,係統判定滿足攻擊檢定,狼怪就會發動爪擊。而如果此時冷鴉剛好離開正麵打擊範圍,狼怪的攻擊動作就會被迫中止。


    有兩種方法可以脫離狼怪的打擊範圍。


    一是後撤。


    類似於擊殺軟體淤泥通過坡道打射程差,但在近身搏鬥之時卻很難適用。


    因為你必須通過“前進——停止——後撤”三個動作,去卡怪物一個攻擊動作,這對於敏捷度隻有3的冷鴉,顯然十分苛刻,稍有不慎,可能就會出現用臉去接怪物爪子的情況。


    二是轉體跑位。


    但是不能盲目轉,需要在保持旋轉跑位的同時拉出角度差。


    冷鴉在狼怪正麵打擊範圍的極限角度,稍稍向內橫移,進入狼怪的正麵打擊範圍,使狼怪做出攻擊動作。但冷鴉不能就此停下,這樣會讓他被狼怪白白抓傷。他需要繼續向前旋轉移動,脫離狼怪的正麵打擊範圍,使其攻擊動作中止,並被迫轉身。


    冷鴉通過轉動跑位帶著狼怪繞著樹做阿拉伯數字“8”的運動,每當冷鴉與狼怪靠近樹幹之時,冷鴉便會橫移進入狼怪的攻擊範圍,隨著他的圓周跑位,又會很快脫離狼怪的攻擊範圍。


    於是接下來的畫麵開始變得有意思了。


    狼怪每跑一段時間,就會抬起爪子卡頓一次然後又放下,就猶如在拍打著地麵的鼓點,發出嗒的聲音。而冷鴉則會踩著點,向狼怪“咻”得射出一支冷箭,吃痛的狼怪又發出一聲“噢嗚”的狼嚎。


    一人一怪繞著樹做8字形跑動,“嗒”——“咻”——“噢嗚”的聲音如同節拍不斷循環,如果此時有其他玩家路過,恐怕會認為冷鴉正在與狼共舞。


    不論過程多麽滑稽,冷鴉最終也算完成了對狼怪的擊殺,並且並未消耗藥劑。


    [您擊殺了銀林爪狼lv8]


    [入鏡者經驗值+104]


    [暗器熟練度+1]


    【銀林爪狼】


    lv8


    生命值:480


    法力值:200


    物理攻擊力:40-50


    護甲值:5


    法術抗性:10


    描述:我還沒有看清,它的。。血爪


    這是一隻高攻擊力克製法係職業的夜行狼,圖鑒中未描述它狡猾的特質,但無疑係統賦予其機械的攻擊模式,可以被玩家通過轉體跑位和障礙物,拉出攻擊範圍的角度差,從而完成擊殺。


    這種與近身怪物,繞一點8字跑圈的擊殺方式,姑且稱之為【牽引步】吧。


    於是今夜,冷鴉便在伐木林地周邊的林間,牽引著一隻一隻的怪物繞樹擊殺,而那不知從何而來的怪聲,卻再也沒有出現。


    月落日升,一瞬的光華照不開密林的昏暗。冷鴉又一次換上霧行燈籠,等待白霧的蔓延。他能清晰得看見林中的霧如浪潮從湖岸推來,鳥鳴嚎叫之聲隨著霧氣的推進蔓延開去,伐木林地的第二個遊戲日正式到來。


    冷鴉再次迴到伐木場之中,卻發現林場之中的空地似有一縷黑煙,如無意外,那是晨起的炊煙。


    空地上出現兩個伐木工人,兩人都是人類模樣,一個挫著手似乎想要驅趕寒氣,一個半蹲著將一些柴火送入石塊搭建的灶台下。聽見腳步聲,其中一人抬頭看向冷鴉,眼中的驚愕神色清晰可見。


    “你是,冒險者?”


    搓著手的伐木工停止了他的動作,他的鼻頭有些微紅,睜大眼睛的同時依稀可見抬頭紋。還沒等冷鴉迴話,半蹲著的伐木工也放下手中的活,站起身來盯著冷鴉,似乎有些咪咪眼。


    “早上好,哥幾個,這是準備做早飯嗎?”


    冷鴉點頭稱是,以問代答。


    “噝~”紅鼻頭吸了一口氣,尾音拖了老長。


    “我沒想錯的話,冒險者不應該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我們的伐木場,除非。。”


    紅鼻頭上下打量著冷鴉。


    “除非你有足夠的霧行裝備。”


    眯眯眼搶了他的話。


    “看來兩位是在這個伐木場工作的,對於在大霧天氣想來已經非常熟悉了。”


    冷鴉望向二人,他們都穿著霧行係列的裝備,鬥篷和皮靴與冷鴉一般無二。


    “哎!”


    紅鼻頭歎了一口氣,語氣似乎有些無奈,


    “是啊,我們就在這裏工作的。”


    “那你們隊裏可有一位姓喬的兄弟?”


    冷鴉也不兜圈子,直接詢問任務線索。


    “你說地應該是思木吧,”


    眯眯眼看向冷鴉,語氣有些急切地詢問冷鴉:


    “你和他什麽關係,找他有什麽事麽?”


    冷鴉見二人好像突然警覺起來,不由也下意識得晃動了一下裝備著暗器匣的右手,有抬起的跡象,不過又很快放下。


    “我是接受委托任務而來的,需要見到你們的工友喬思木,這也是我第一次來到銀林伐木場,也就是說,我和他並不相識。”


    冷鴉實話實說,隻是沒有提及任務委托的內容。


    “早些天來或許你就能見到他了,最近我們木場出了一樁怪事,一覺醒來突然發現有同屋的工友失蹤了,隊長立刻讓我們散開去找,但是找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沒有發現任何蹤跡。”


    咪咪眼說話時眼睛會不自覺得地眨一下。


    “包括喬思木在內,所有伐木場的工人,都被發動出去尋找了嗎?”


    冷鴉問道。


    “也不是所有人,鋸木工菲爾留在伐木場內,他是一個地精,負責操作林場裏的鋸木機器與舉重機械。”


    眯眯眼道。


    “這也是事情更奇怪的地方,當我們拖著疲憊的身軀搜尋歸來時,卻發現原本應該留守在場內的菲爾也失蹤了,你說這邪不邪門?”


    紅鼻頭補充道。


    “沒有任何征兆地失蹤了嗎?木場內有不尋常的蹤跡,比如拖行或破壞的痕跡嗎?”


    冷鴉又問。


    “沒有,伐木場內所有的物品沒有缺失或損壞的,甚至連一串說明去向的腳印都沒有留下。”


    眯眯眼道。


    “喬思木呢,他也在搜尋人員之列嗎?”


    冷鴉問道。


    “是的,他和隊長一起,現在仍在西南方向的林中紮營,大家準備去往更深處的林區探索。”


    紅鼻頭道。


    “我們兩個就是因為腳程太弱,因此提前迴營地休息的。”


    眯眯眼道。


    “原來如此,有勞二位了。”


    冷鴉言謝,既然已經有了喬思木的所在,冷鴉也便辭別二人,向著西南方向而去。


    持燈推行,林地中怪物日夜更替,銀林野豬與飛蛾開始交替登場,但對擊殺方式已輕車熟路的冷鴉構成不了威脅。


    又在林間行進了一個小時,冷鴉終於發現了幾個中型帳篷,搭建在平坦無枯枝的地麵之上。帳篷正麵朝向居中,內裏的空地上是一團燒盡的火堆,隻餘灰燼。


    幾個身著灰黑色衣衫的身影聚集在火堆旁,或站或蹲坐在原木上。一個紮著頭巾披風寬大的人站在一個木樁之上,正向周圍幾個訴說著什麽。


    冷鴉走上前去,聽其聲音頓挫有力但不乏悲涼。


    “工友們,昨晚我們在這裏紮營,本來是想休息一下再出發的,不想一覺醒來卻不見了主動幫我們守夜的夥伴——喬思木。


    他平常工作非常賣力,與大家相處也多有照顧,所以我們這一次搜尋的目標還要再增加一人。


    已經有兩位工友無故失蹤了,按期交付這批木材已經基本無望,現在我們的首要目標是尋迴與我們朝夕相處的兄弟,同時要注意自身安全放首要。


    我們還是按照之前的分組,兩兩為伴相護照應。大家從這裏出發,往西南方向各自散開,如果有情況就放出響箭信號。


    記住,不論有沒有找到人,今晚之前,我們需要在銀林西南邊緣的老哨站集合。”


    說罷,伐木工們麵麵相覷,露出驚恐遊移的神色。大家竊竊私語,搖頭抱怨,心中更是生出茫然的情緒。


    冷鴉將一切看在眼裏,這一幕他並不陌生。如同產線上出現事故後,上級向工人們作宣講通報時,工人們的反應就如同這些伐木工npc一樣,驚恐、遊移且茫然。


    事件就發生在自己身邊,而這份職業自己卻無法離開。危險下一刻可能就降臨在自己身上,而已經離開的人,又有幾分與自己相關?說到底,人都是自私的。


    “看來那個戴著頭巾站在木樁上進行動員的就是伐木隊長。”


    冷鴉決定上前與之交談,他的安排清晰合理,那或許是他被拔擢被升為隊長的原因。隻是伐木工們展現出來的鬆散,是長期從事重複勞動的人慣有的狀態。


    可能是看見隊員們鬥誌不高,伐木隊長重重地拍了幾下手,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冷鴉便在這時上前,出現在動員的現場。


    “喬思木在嗎?”


    冷鴉當然聽見了剛才伐木隊長的宣講,知道喬思木已經是失蹤人員。但他需要盡快引起大家的注意,盡量能將任務線延續下去,畢竟霧行燈籠的投遞對象就是喬思木。


    “你是,冒險者?”


    伐木隊長首先發問。


    “我從喬思木在苦艾巷的妻子那裏獲得委托,有口信要傳遞給他。此前,我已經找到你們的伐木場了,也知道在伐木林地出現了失蹤之事。另外,從伐木場處也有口信要傳遞,是關於地精技工菲爾的。”


    紅鼻子和眯眯眼當然沒有想要冷鴉傳遞口信,隻是他需要將“菲爾已失蹤”這個信息傳遞給伐木隊長,以此來增加對方的信任度,或許能觸發後續的任務事件。


    “你說口信?關於技工菲爾的?”


    伐木隊長疑惑道。


    “是的,我可能要很遺憾得告訴你,伐木場的失蹤人員可能還要再增加一人,因為地精菲爾也已經失蹤了。”


    說到失蹤這兩個字時,冷鴉一字一頓,特地加重了讀音。


    “啊,菲爾也失蹤了?”


    “怎麽搞的,不會吧。”


    “這到底是怎麽了?”


    聽到冷鴉的話,伐木工們開始七嘴八舌,交頭接耳,恐慌之意更甚。


    “大家先不要著急,讓我先問問清楚。”


    伐木隊長伸出手向下壓了壓,


    “冒險者,你怎麽證明你所說口信的真實性?”


    “或許你可以派人去與伐木場中的紅鼻頭和眯眯眼確認一下。”


    那兩個伐木工並未向冷鴉通姓名,鏡像世界中,野外npc並不會將名字顯示在頭頂,除非對方自我介紹,或者友好度足夠高。


    在聽過冷鴉的話語之後,伐木隊長眉頭更緊:“冒險者,很感謝你帶來的口信,我是伐木隊長林大風,請不要介意我之前的懷疑。”


    隨著伐木隊長的自我介紹,記錄儀完成了npc圖鑒收錄,林大風的友好度為10。


    “那是你的職責所在。”冷鴉當然不會介意,“不過,我倒是希望能加入到你們的搜索中,畢竟受人之托,誰能想到伐木場竟會出現此等怪事呢。”


    “你?倒也不是不行。”


    伐木隊長林大風掃了冷鴉一眼,對著旁邊一個幹瘦的伐木工道:“阿西,多餘的那件霧行衣給他拿上。”


    眼下伐木隊士氣低落,多一個人,對於林大風而言,的確並非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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