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井來到梁開放家中,也就是他大外公家裏,這邊將外公的哥哥也叫外公,不過一般會在前麵加上表示與其外公相比時年齡大小的序數。


    他注意到屋裏也隻有梁開放一人,聰明的沒有問起關於大外公和大外婆的事。


    團魚村內除了梁開放外,恐怕其他幾戶人家全都沒了,想到自己生活了近十年,整個童年的記憶全都屬於這裏的地方被末世毀掉,羅井內心傷慟不已。


    梁開放在火坑裏燒起柴火,火舌將僅剩的幾塊臘肉熏得淚流滿麵,油滴到火焰裏發出滋滋的哀淒。


    羅井神識下意識往梁開放身上仔細探查,隨即訝然道:“竟然是一階中期,馬上就要進入一階後期了!”


    他眼光瞟動,看見梁開放剛掰迴來的兩個帶著綠衣的苞米,大概知道這苞米應該有變異因子在裏麵。


    倒也難怪梁開放實力成長到了這個地步,看來他這些時日吃的東西都很不錯,而且天賦看起來也比較高,要不然無法這麽快達到這個境界。


    簡單辦了頓飯,羅井將就吃了餐,隨即與梁開放坐在火坑邊沉默以對。


    許久之後,羅井起身說道:“開放舅,我不會在這裏久呆,明天或者後天就會走,你怎麽打算?”


    梁開放拿著鐵鉗刨火坑裏的灰,蓬亂的頭發下看不到他的神情,隻聽得他歎道,“我就在這裏,總得有人守著村子……”


    羅井蹙眉道:“末世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結束,現在山裏的動物或多或少發生了變化,你一個人呆在這裏太危險了。”


    “那又怎樣,人都死光了,我一個人也懶得活了,一切隨緣吧。”


    聽著梁開放幾乎自暴自棄的話,羅井知道無論如何是說不動這個四十多歲快五十歲的男人。


    可他在世界上隻剩下這一個親人了,實在無法安心對方這樣頹靡。


    “舅舅……”羅井抿著嘴,臉色糾結道:“既然你選擇呆在這裏,我也不想多說什麽,隻希望你能保重,以後我若是有命迴來,希望還能看到你。”


    他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可在這時也不管那麽許多,隻希望梁開放將這些話聽進去,他真的害怕連一個熟識的親人都沒有了。


    梁開放看著火坑中逐漸失去溫度與亮光,快被灰燼完全覆蓋的火星許久,胡子拉碴的喉嚨終於發出了聲響,“嗯,我會的。”


    他不知道羅井為何急著離開,但他沒有詢問,也沒有阻攔,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路要走,就算是末世都無法改變。


    羅井知道梁開放選擇留在這裏,是要用一種贖罪的方式守著被他殺死的親人們的墳塚。


    如果是羅井做了這樣的事,他自認不會比梁開放還要樂觀,也許在向親人變成的喪屍揮動武器過後便會自縊罷。


    他在盤雲村呆了兩天,去過許多地方,那些田,那些地,那些風會吹過的巒頂,那些隱有溪流的坳穀……


    記憶中的生活一點一滴的在眼前浮現,羅井哭了,他真的很難受。


    童年永遠隻存在於記憶中,往後慢慢模糊著、破碎著,像冬天溫室裏的鏡子被扔在雪地中,帶著模糊的霧汽與裂痕埋葬於落雪之下。


    一切都迴不去了。


    他在田坎上嚎啕大哭,像小孩子一樣坐在地上,坐在草裏,苦累了便直接躺下,在啜泣中睡去,帶著淚痕醒來……


    然後又是長久的陷入於迴憶之中,沒人打擾。


    羅井兩天之後離開了,梁開放在土地廟邊將他送別,然後帶著也許再也不會同人講話的落寞身影,與羅井背對著漸行漸遠。


    羅井滿懷心事的來到水庫邊,思慮許久後還是沒有下水洗個澡衝掉所有煩惱的打算,他很想舒舒服服的躺在水裏,也許淹一會兒能讓他快樂。


    但他終於還是沒有那樣做,一是因為他不太會遊泳,二是因為水裏的陰損之魚說不定正在等著肥美的“蚯蚓”飽餐一頓。


    抬頭看了眼天,藍天。


    看了眼雲,白雲。


    感受著風,清風。


    “要迴去了,繼續與喪屍戰鬥。”羅井攤開雙臂,閉著眼行走在水庫堤壩上,“我現在真的好恨它們!”


    本座沒有說話,靜靜的。


    大黃沒有說話,啾啾沒有說話,雖然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它們不會說話,但更多的還是因為它們能夠感受到羅井的情緒變化。


    他現在就像一口高壓鍋,內裏醞釀著無窮無盡的風暴與狂雷,隻要漏出一點氣或是觸碰到他便會如同炸彈般爆發。


    現在外公外婆沒了,隻剩下生死不明的父母還在星城杳無音信。


    而爺爺奶奶早已去世,那些八竿子打不著,連名字樣貌都不知道的遠親他更是懶得多管。


    “以後有能力一定要去星城一趟。”羅井按定主意,快步朝山外走去。


    他又一次從山裏走出,也許是此生最後一次。


    找到那輛被停在路邊車頭因他駕駛不當撞上山石而凹陷下去的小車,羅井踏上了返迴吉城的路。


    開車在前往高速的路上,羅井忽然心有所感,朝右側遠方的高大峰之後眺望,“好像有種奇怪的感覺。”


    他看了眼路邊的一塊路牌,呢喃道:“天橋山?”


    不過羅井沒有多管那種奇怪感覺,興許隻是最近心情不好產生的悸動與恍惚。


    沿著原來的方式返迴到高速,羅井迴頭望了眼,隨即駕駛著車輛開向吉城。


    一路無話,臨近吉城時,羅井忽然想起兩天前路過的那個服務區,他打算去看看是不是真有人在那裏。


    不過一會兒便接近了目的地,但是羅井忽然感到一陣不妙,前麵的路麵上多了不少喪屍,不知道是從哪裏跑出來的。


    而且看它們走動的方向是往前,羅井心底暗道不好,難不成服務區真有人,現在被喪屍給發現了。


    他停下車,按理來說羅井是不想多管閑事的,但一想到會有人活生生被喪屍殺死又覺得一陣不忍。


    將兩口唐刀拿上,朝大黃說道:“我去前麵看看,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汪。”


    “放心,一會兒就迴來。”


    摸了摸毛茸茸的狗頭,羅井轉身朝前走去。


    路麵車輛稀少,他跳到另一邊的車道上,小心翼翼地躲在綠化帶旁走向前方。


    很快他便見到了服務區所在,那裏果不其然有十幾隻喪屍在外麵晃動。


    羅井暗想,“恐怕是我之前經過這裏時吸引了喪屍的注意力,要不然怎會好巧不巧這個時候包圍而來。”


    他目光一一打量著那些喪屍,神識暫時無法探查到它們的具體實力,不過看其形態,二階喪屍隻有兩隻。


    想了想,羅井越過車道,從外麵的林子中摸向服務區後方。


    喪屍很聰明的沒有在林子裏設伏,他利索地靠近服務區的房子,縱身一躍跳了進去。


    樓道昏暗無光,羅井神識稍一探查便發現了有六人躲在一處狹窄的倉庫中。


    那裏是用來存貯各種零食商品的地方,看來他們便是依靠著這些物資堅持到的現在。


    四男兩女,身髒麵亂,像是豬崽子一樣擠在一起,手裏卻拿著各式武器,正緊張無比地看著門口的方向。


    “全是一階初期。”


    借著他們身上散發的淡淡波動,羅井很快確定了這幾人的實力。


    雖然不知道為何新人類已經動物身上會散發一種若有若無的能量波動,但羅井正是靠著這股波動方才確定每個人甚至大黃啾啾的實力的。


    他走到倉庫房門外嚐試著打開門,但裏麵毫無意外的被鎖住了。


    暫時沒有喪屍闖進來,看來它們並不確定這裏有沒有人。


    他打算先進去與這些人交個頭,外麵兩隻二階喪屍還有好幾隻一階後期的,雖然有把握單獨滅掉它們,但羅井別有打算。


    所以羅井用神識探進房內,利用精神力將裏麵的鎖芯給推開了。


    哢噠!


    清脆的聲音響徹在安靜的倉庫內,六個男女臉色頓時猛地變幻,皆是害怕到不敢做聲,眼睛卻瞪圓了往門口看去。


    同時身子小心地躲到各種紙箱子後麵去,借著通風窗灑進來的光,他們看見,門。


    開了。


    比裏麵更黑暗的景象藏在門後,隨著門縫的擴大,一個越來越清晰的影子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噠噠噠。


    腳步聲響起,羅井的身形徹底出現於幾人的窺伺之中,他一隻手負在身後,一手握著腰間的刀柄,宛如一位將軍。


    他仿佛不知道此地有人躲藏般,自顧自走到存放著物資的倉庫中心,看了眼地上散亂的包裝袋之類的垃圾。


    羅井拿起一罐可樂,拉開拉環後喝了兩口。


    然後眉頭皺起,因為他不是很喜歡喝碳酸飲料,總覺得很衝鼻子。


    出乎意料的是,一聲驚訝的女人聲忽然響起,“羅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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