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響過後,喧鬧的街市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橫梗的扁擔,散落四處的藤條,完好無損的小竹籃,鴉雀無聲的眾人。


    所有人的眼睛裏都是一副,這是什麽情況的表情。


    眾人還來不及嘩然,倒是藤編張首先反應過來,“你,你,你耍詐!我的藤筐如何會如此不堪?”說著還顫顫巍巍地指著青竹。


    “對,你故意的!你個無恥之徒!你就是想打擊藤編器物的聲譽,欺行霸市!”章英男也是雙手叉腰,潑辣咒罵。


    青竹嘴角一斜,“誰說我要打擊藤編手藝?”說著上前了半步。


    “誰說我要欺行霸市?”說著,扁擔再甩,“啪”又是一聲脆響,地上的竹籃應聲而碎,落了剛才藤條同樣的下場。


    章英男看到這一幕也是有些愣神。


    青竹卻根本不給她再次發難的機會,“我在這兒擺個地攤兒,先是一群人前來拱火挑刺,你以為我不知?緊接著莫名奇妙上門挑戰,搞出這藤竹之爭,不是欺人太甚?現在又迫不及待跳出來扣我帽子,張狂跋扈,我認你是女流之輩,容你讓你,你真以為我任你欺辱?”


    青竹言辭犀利,身子也是步步緊逼上前,在他氣勢之下,章英男啞口無言,麵色煞白,慌亂之下眼神躲閃,倒退了半步。


    青竹並未咄咄逼人,轉而麵向眾人,“今日在下在此設攤兒,從未有過貶低藤編技藝的想法,技法有長短之較,但手藝沒有,藤編也好,竹編也罷,能被大家認可,為大家帶來便利和用處,才是手藝人存世的意義與天命!今日這藤竹之爭,無非是意氣之爭,並非二者高低之分,並無什麽深意,大家當個樂子,看過也就罷了!”


    話音未落,青竹手裏的扁擔第三次揮出,直指桌子上盛著水的竹籃。


    “砰”,一聲悶響,竹筐瞬間炸裂,裏麵的水卻不曾晃動分毫,竹筐完全散去之後,裏麵的水才帶著其中的金魚落入先前的水盆之內。


    “哎呀,這麽好的器物都被砸碎了!”


    “就是,多好看呀?”


    “好看?奇特怎麽不說?”


    “花了那麽多心血編的,砸了幹啥?送我多好呀?”


    人群再次嘩然,紛紛惋惜不已。


    但是也有心思活路者瞬間就反應過來。


    “兄弟,我要定兩百個瀝水的竹籃子!”


    “兄弟,我也要定五百個大號的竹筐!”


    “我也要!”


    “我也是!”


    ……


    藤編張看到這裏,已經無有顏麵存身,灰溜溜地鑽進人群離去。


    剛才蔫了吧唧的章英男,見到現場的火爆場景,似乎瞬間又來了精神,迫不及待又跳了出來,“還說不是想要欺行霸市,現在這是怎麽迴事?說得漂亮話一套一套,無非是自賣自誇。”


    青竹白眼翻上天,這姑娘大腦是被什麽堵住了嗎?真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滋事。


    “我何時說過要接單賣貨了呀?”


    “你真的是越說越離譜啦,你不賣東西,你又何苦在這兒擺這個攤子,炫這個技呢?純粹隻是為了炫耀嗎?”章英男依舊不依不饒。


    “唉,我也是服了你這個小姑娘了!”青竹屬實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這姑娘了,但又沒辦法,隻能再次應付她,“你說一個姑娘家家,成天摻和這種事兒幹啥?”


    “大路不平人人踩,你做事不講道義,我為何不能管?”章英男兩手一叉腰,再一次展現潑辣作風。


    青竹越聽越不對味,雙手抱在腦後,走到章英男眼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章英男一看青竹靠近,還以為他要動手,眼中充滿了戒備,身子也瞬間緊繃,“你,你,你想幹什麽?”


    “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青竹說完,低下頭,在章英男耳邊又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了句,“我沒興趣!”


    “你個流氓!”章英男想起已經曾經說過的話,霎時間惱羞成怒,破口咒罵,隻是這麵頰的一抹緋紅,不知又是因為啥?


    “你說說,我本來都沒打算進這城來,還是你非要死乞白賴的邀請我進城,這下好了我先做點兒事兒,你又百般阻撓,與我為難,你說讓我該怎麽辦?莫非你還真的以為我非要答應你說的那個事兒才行嗎?”


    青竹撓撓頭,沒敢再往下說,因為章英男眼中的怒火已經熊熊燃燒,仿佛隨時都會暴起食人。


    青竹不解,這是為哪般?明明是她們自己不要自己幫忙參加賽馬大賽的,這咋還不讓說了呀?


    他哪裏知道,在少女心中領會的意思完全變了個樣,還以為他說的是隻要他同意跟隨入住章家就任其施為的那個事兒呢。


    雖然兩個人各懷心思,誤解連連,但相互之間並沒有點破,隻能任由這誤會是越來越深。


    不僅是他們倆,周圍的圍觀者也用一種大聰明的眼神使勁打量著倆人,畢竟若是比起兩種手藝之間的對決,他們更願意看城主家大小姐和一個手工匠人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


    兩個人之間這欲言又止的樣子,指定是有些內情的,縱使是二人針尖對麥芒的鬥嘴,在他們眼裏也是越看越像癡男怨女之間的相愛相殺。


    僅僅隻是刹那的光景,在眾人眼中已經腦補出了關於這兩人之間諸多的故事版本,有幾個甚至已經閉上眼睛在想象了。


    縱使是明白二人之間關係頗僵的趙雲齊都有些跟不上現場的氣氛了,一時之間疑惑,擔憂,湧上眉頭。


    青竹感受到現場氛圍變得微妙而又奇怪,立馬咳嗽兩聲,走開兩步。


    倒是章英男看到周遭人的表情後,羞惱不已,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心裏麵對某人的恨意又多了幾分。


    但這一幕,在別人眼中也是多了些欲蓋彌彰的意味。


    青竹眼見事情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趕忙迴歸正題。


    “首先還是要感謝大家的抬愛,也是大家對我手藝的信任,但我今天擺下這小攤兒,確實並非為了買賣幾個竹筐竹籃。還請大家耐著性子聽我說上幾句閑話。”


    他這話一出,人群又炸了鍋。


    “他不買東西?”


    “那他想幹嘛?逗我們玩兒?”


    “不會隻是為了和章大小姐秀恩愛吧?”


    “什麽啊?你們看到趙、範兩位家住在嗎?怎麽可能為了這個?”


    ……


    “閉嘴,都給我安靜些,聽人家講話這麽難嗎?”範剛聲如洪雷,現場立刻又變得靜悄悄。


    “大家聽我說,我這身手藝乃是家傳,打出生起,我的祖父就對我報以厚望,希望我能繼承祖上這門手藝,可那是我外祖父也掌握著另一門不俗的技藝,當時為了讓我能有一個完整的童年,不至於在懵懂無知的時候就背負一些東西,我的父親,也是一位非常優秀的篾匠,他和我母親帶著我離開家鄉,到了另一個地方生活,我記得那裏有一望無際的竹海,每天晚上我都枕著碧海的波濤入眠。我的父親告訴我,竹子是一種特別植物,明明是一株草,卻有參天而起的決心和毅力,並將此心付諸實踐和實現,它值得受尊重,也值得學習。這就是我對竹子最早的印象。後來四五歲了,我已經能跟著父親劈劈竹子,打打簾子了,這樣專注的學習終結在了七八歲,但我從未曾放下過這份手藝,直到今時今日,我的手藝依舊不如家父。但我從未停下過鑽研技法的腳步,或許竹篾技藝就是我與竹子這位老友之間溝通的工具,又或者說是我那一位位長輩留給我的財富,總之我珍惜這一身的技藝,雖然可能原因不同,但這份對於手藝的心卻和每一位匠人相通。因緣際會到了貴寶地,看到城中因為一些原因導致了竹篾手藝的絕跡和斷代,我的心裏實在是有些不是滋味。”


    “多謝先生替我範家遮下顏麵,這事兒雖有些誤解,但確實於我範家難辭其咎,先生意欲何為,直言便是,我範家必定全力配合,絕我二話。”青竹話說到一半,範剛出言打斷了他。


    青竹迴禮抱拳,繼續說道,“其實我意圖已明,今日之事並非為了買賣,而是為了恢複本城的篾匠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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