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快要沉落到黑暗底端時,強烈的不甘從心底噴湧,想對一些人說的話,想要兌現的承諾,想要完成的使命,紛紛在黑暗中閃爍,自己還有那麽多遺憾,那麽多,多到足以在這個時候也讓人抗拒這片黑暗。


    “我,不能,不能倒在這裏!”


    在意識快要到達盡頭,從世界上徹底消散的時候,一陣光芒驟然在黑暗中爆發,跟著便聽到模糊的聲音:“一···清,我們···使命···你···絕···不能···這裏!”


    接著,好像看到了那個朝夕相處的搭檔,奇妙的是,不是平常的那種虛像,出現的,似乎是真正的銀古,那位聖星銀古。


    然後,自己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白一清看著銀古,銀古看著白一清,自己仿佛同時看著白一清和銀古兩個人,這種感覺難以形容,意識猶如被分成了兩塊,可卻又彼此連接,相互交融。


    兩人的身影逐漸重合,直至完全重疊,最後,有什麽東西以某個時間點為界限打開,世界在這個瞬間重塑,眼前一片光明。


    光明曇花一現後便立刻褪去,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冷寂的星球,以及撕裂神經的疼痛,這次不同的是,還有鋪天蓋地朝自己湧來的蟲群。


    “這是怎麽迴事?”


    “這是怎麽迴事?”


    下意識的對現狀感到迷惑,可是卻驚奇的發現,有兩個相同的想法同時出現,刹那間,兩人同一時間想到,他們那神秘的連接又發生了某種變化。


    如果說之前還隻是能模糊的感應到對方心底的情緒,現在的狀態白一清和銀古真的就宛如一個人一般,白一清有什麽想法剛剛浮現,銀古就能一清二楚,而銀古更是可以直接像控製自己的身體一樣將想法同步給搭檔。


    ““先解決眼前的事情再說。””人類和星之民默契的決定最要緊的事項。


    “交織之穢!你究竟還要扭曲到何種地步!!!”剛剛意識裏的變化雖然巨大,但是在物質世界並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現象,可唯一意誌卻能感覺到,戰士身上驚人的改變,原本冷漠的情緒立即被強烈的恨意點燃,好似有一團黑色火焰在怪物身上升起。


    那些原本有條不紊襲來的蟲群也隨著這股情緒頃刻間狂亂起來,在低重力的星球上瘋狂的奔走,掀起久久難以散去的煙塵。


    戰士意識雖然迴歸,可傷痛依舊,不過,除了兩人的思考可以同步外,還有一個更大的改變,原本枯竭的心能此刻變得無比充沛,甚至比以前還要多無數倍,白一清過往的心能是一口井的話,那現在,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同時,原本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卻像是已經使用過無數次一般熟練的浮現,無需任何動作,猶如實質的能量潮汐憑空出現在戰士的四周,以比蟲潮還要洶湧的氣勢在星球表麵擴散,將被吞沒的蟲群化為灰燼。


    “無麵之穢!”中樞單元的情緒無止境的高漲,變得暴怒無比,揮動鼇鉗,無形的衝擊直指藍白色潮汐中央的戰士。


    充沛的心能不僅能用來發動反擊,還讓身上的致命傷加速愈合,逐漸恢複機敏的戰士輕巧的一躍,就躲過了攻擊。


    昂首看向巨大的怪物,之前那步步緊逼,讓人窒息的感覺不知什麽時候起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看著對方帶著滔天怒火搖動身體襲來時,心中即刻便想到了解決它的方法。


    “快點結束戰鬥,免得夜長夢多。”


    “不,我有點東西想要試下。”


    白一清和銀古現在的狀態很奇妙,可以說是一心同體,合二為一,想法和動作可以完美同步,但是兩人又都保有自己獨立的意誌,能夠在心底如同自言自語般溝通,正是在這種玄妙的狀態當中,人類有了新的發現。


    飛速康複的身體靈活的在星球表麵遊走,戰士一邊適應這嶄新的狀態,一邊躲避中樞單元狂怒的攻勢。


    意識波鎖定中樞單元,白一清發現自己有種和以前不一樣的感受,說不上來是什麽,那不是能夠體現在物質界的信息,而是一種更為模糊的,隻能用心體會的感覺。


    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一個看不見的層次中和這頭中樞單元交融在一起,不隻是這個中樞單元,周邊的噬蟲,土壤,砂石,乃至什麽都沒有的真空,都是如此,白一清陡然發現,原來司空見慣的世界還一直與另一層看不見的東西緊密的交融在一起。


    而不同的東西交融的情況不同,身邊的死物似乎永遠保持在一個狀態,不管這些土壤砂石在物質界怎麽樣被破壞,這種狀態都不會變。


    而噬蟲的交融則會多一些變化,好像一條潺潺的小溪,表麵上一直靜靜流淌,而裏麵的水流則在不斷更新。


    而中樞單元則更是奔流不止,宛如一個巨大的漩渦,時刻不停的都在攪動,更隨著它波動的情緒,變得愈發劇烈。


    “你能感覺到嗎?”在同步之下,白一清向銀古分享著自己的發現。


    銀古對青年的發現感到驚訝,可是他隻能憑著搭檔的同步才能有同樣的感覺,憑自己卻無法感受到那種交融。


    “你要嚐試的東西和這有關?”銀古不知道這種差異的原因何在,不過也不在乎,他更在乎的是,這種發現能辦到什麽。


    “沒錯,我想試試,對付噬蟲的新方法。”


    說完,白一清就集中精神,不是要使用心相,而是駕馭意識波,過往隻用來探知情報的意識波,學著像那股能量潮汐一樣,驟然向身邊的區域爆發開來。


    某種無形的變化,在冷寂的星球表麵擴散,沒有能量潮汐那般毀天滅地的氣勢,甚至可以說用肉眼看來什麽都沒有發生,可剛剛還十分狂亂的蟲群卻一隻又一隻的倒下。


    像是發動了巨大的心能脈衝後的樣子,可是既沒有能量波紋擴散,噬蟲的表麵也沒有任何變化,就這樣仿佛憑空被吸走了生命般,如同被壓倒的麥田,成片的倒伏在這顆荒蕪的星球之上。


    中樞單元目睹了這一切,更感受到了那另一個層麵的衝擊,這衝擊還不足以動搖它,可卻讓它的憤怒再也無法控製,用想要吞掉這整個星球的炸裂聲音歇斯底裏的嚎叫:“交織之穢!!!你居然,膽敢,褻瀆,唯一意誌!”


    龍蝦怪物因為超過界限的憤怒失去了言語能力,兩隻巨大的鼇鉗開始瘋狂的開合,無數無形的夾擊打在荒涼的土地上,原本的一個個隕石坑被蹂躪的不成形狀,億萬年如一的星球彌散出厚重的煙霧。


    而在這一輪疾風驟雨的攻擊過,那對鼇鉗不堪重負,巨大的熱量將自己熔化變形,乃至於再也無法開合。


    然而,在這個時候,那個讓它憎惡萬分的身影卻靜悄悄的出現在它的眼前,此時戰士的身體已經完全修複,就連戰甲都煥然一新。


    片刻之前還深陷絕境的人類,此時平靜的漂浮在空中,用意識波發出淡然的聲音:“你說你是宇宙的意誌,可即使是宇宙的意誌,也無法決定一切,不是嗎?”


    “交織之穢!”中樞單元再次發出歇斯底裏的叫聲,甩動蛇形的身軀,抽打向這個令它恨之入骨,想要除之而後快的戰士。


    白一清則是伸手一揮,光影一閃而過,幾百米長的身軀就被砍成兩段,分開的身體還想像之前一樣繼續飛向戰士將他捆起來,而一清則是麵不改色的繼續揮舞手臂,在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下,將中樞單元的本體如同真的龍蝦一般,一段段切割下來。


    最後隻剩下那碩大的尖尖腦袋,一清一個箭步,光刃戳在怪物的兩眼之間,從空中墜下,在地麵上又砸出一個隕石坑。


    在坑洞的中央,白一清又一次發動了那新學到的衝擊,在這瀕臨崩潰的時刻,中樞單元似乎也承受不住這種衝擊了,不可一世的怪物帶著無盡的屈辱,在被驅散之前留下最後的詛咒:“交織之穢,我一定會消滅——”


    帶著未完的話語,那帶著惡毒眼神的眼睛停止轉動,耷拉在龐大的頭顱上,而白一清也長籲一口氣,坐在地上。


    危機解除後,生死之間迸發的緊張感也隨之消退,那種和銀古合二為一的奇妙感覺也越來越薄弱,逐漸變迴以前的狀態,也不再能感覺到世界萬物與另一個層次的交融,不過那種充沛的心能和自如的交流能力依舊保留下來。


    銀古現出虛像,帶著無盡的感慨說道:“真沒想到,我們兩人都有了一次死前的經曆。”


    白一清則在麵罩下露出苦笑:“看來,我們的連接和這種瀕死的狀態有關聯,不過,我可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銀古也讚同的點點頭:“也許,你我現在的狀態才是這種連接原本的樣子,你似乎已經擁有了我的心能,而共享記憶也不再會有負擔。”


    這巨大的收獲,讓青年瞬間就從剛剛的絕境中走出來,喜笑顏開的說道:“是啊,這下終於不會再被你的那些朋友們埋汰了吧。”


    銀古沒想到,搭檔最先想到的是這,微微一愣,然後也會心一笑:“不必妄自菲薄,一清,你不也有自己的能力嗎,那究竟是什麽?”


    一清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心,也露出疑惑地眼神:“我也不知道,隻能隱約感覺到,唯一意誌似乎也和那種交融有關,我所釋放的衝擊,也是打斷了唯一意誌與噬蟲的連接,才會有那種效果。”


    迴憶剛剛那種感覺,世界與另外一個層次混合在一起,彼此交融,可又有一種明晰的界限,互相之間無法真正觸及。


    而一清剛剛的攻擊似乎就是在看清這種交融的狀態後,可以用意識波將其這種混合衝散分離,迴歸最原始的狀態,就像那些死物一樣。


    所以他不能影響那些亙久不變,原本就是最原始的死物,也無法動搖過於複雜,難以看清的中樞單元,隻有在其瀕死之際,才能起效,不過對那些混合狀態隻是稍有起伏的噬蟲卻異常有效,這也許會是對抗噬蟲的一個轉機。


    一旁的銀古則還在迴味,這短短的時間裏發生的一切,為自己的相信得到迴報而感到欣慰,愈發的堅信,他和一清的相遇,就是為了實現那長久的使命,這不是所謂的命運,而是兩人的努力,找到了這無垠宇宙中潛藏的這一絲可能性。


    “無論如何,我們都可以迴到地球,繼續使命了,一清。”


    “嗯,無論花多少時間,我一定會迴家。”


    昂起頭,看向無盡的星海,黑暗中,閃爍著點點星光,那是家的方向,使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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