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蘭帶著小姑娘離去,唿嘯的風聲從一大一小兩人的頭頂掠過,那是同盟來運送生活物資的運輸機,巨大的機身緩緩降低高度,從低空掠過,不多時就到達了目的地。


    飛機要降落的地方是意提恆南部鄰國的一個軍事基地,原本是當地國家的設施,現在則是由同盟軍在使用,而在此一戰後,這個國家已經開始計劃,正式讓這個基地成為同盟非洲區的分基地。


    基地內,軍綠色的陽棚之下,擺放著幾口熱氣騰騰的大鍋,佩戴同盟軍袖標的軍人們站在鍋後麵拎著大勺在鍋裏攪動。


    富含營養的飯菜被盛入伸到士兵們麵前的碗裏,一張張瘦削的麵龐,眼中都放出渴望的光死死盯住金屬製的大勺,似乎這樣做能讓裏麵的食物多一些一般,而不管最後有沒有真的多一些,打到飯菜的人都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大棚前排起幾列看不到頭的隊伍,帶著飯菜的人從前麵離開,帶著碗的人從後麵補上,隊伍好像永遠排不完似的。


    在隊伍的旁邊,還有些孩子飽餐一頓後興高采烈的到處玩耍,看上去絲毫沒有剛剛失去家園的憂傷,也許還覺得現在過得比之前還要開心,至少,吃得要飽一些。


    這樣的大棚在營地裏還有幾處,每一處都排的滿滿當當,有的人這裏排完,又去到另一處;有的舉家出動,四處出擊;還有的在到處尋找能裝的更多的容器。


    這些也都是從意提恆逃難而來的人,原本因為人數太多,周邊國家無法收容,所以應當把他們陸續送迴本國的臨時營地安置,但現實是建立的臨時營地也還不夠多,隻能采取折中的辦法,送迴一部分,再想辦法安置其他人。


    這個營地也因此被拿來安置一部分的難民,住宿條件雖然不太好,但食物供應可以保障,在新技術的幫助下,同盟各國的糧食產量也大大提升,維持意提恆人的食物供應不算負擔。


    而剛剛結束戰鬥的龍正,此刻也在這個基地修整,看著這些人熱烈排隊的景象,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他們幹嘛這麽著急,不是和他們說過,每個人都夠吃嗎?”


    此次戰鬥激烈,龍正所屬的航空部隊受到不小損傷,在這個基地估計還得待上一段時間,所以龍正也對這些將和自己相處幾個星期的人起了興趣。


    “你這種沒餓過肚子的臭小子,當然不會懂。”一記沒有什麽力道的敲擊落在頭上,端著兩個水杯的大哥坐在他的身旁,同樣看向排隊的難民們,輕歎一口氣。


    “意提恆自建國起就沒有解決過饑餓問題,內戰頻發還讓問題愈演愈烈,噬蟲襲擊開始之後,他們賴以為生的糧食進口也出現問題,這裏有的人,可能很久都沒有吃上過一頓飽飯了。”龍方說完,無奈地搖搖頭。


    而遭遇這種大難之後,他們反倒能夠餐餐吃飽,所以也就有了現在這種場麵,龍方的心情也有些複雜,他知道的比龍正多,但能做的卻並沒有多多少。


    “還說我,大哥你不也沒挨過餓嗎。”龍方聽完大哥的解釋,對自己剛剛的無知有些羞恥,臉紅的他,隻能不服氣的反駁道。


    龍方冷哼了一聲,一眼就看出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弟弟是什麽心思,又是一記不輕不重的腦瓜崩彈到龍正額頭上:“我是讓你懂得珍惜生命,之前那種情況開火有多危險,你知道嗎?”


    高昂的聲調把龍正徹底壓住,弟弟下意識把身子縮了縮,一貫風風火火的語氣變成了蚊子似的嘟囔:“那我難道見死不救嗎?”雖然態度很理直氣壯,但是聲音卻似乎沒太大的底氣。


    而龍方則輕輕敲下桌子,不給弟弟任何機會:“救人也要講究方法,對著平民掃射可不是個好方法,看在你確實救到人的份上組織才沒有給你處分,隻是寫檢討,趕快寫好,寫完之前不準上飛機。”說完便轉身離去,他還有其他工作在身。


    龍方看見大哥的背影消失,才恢複平常的樣子,做了幾個鬼臉,念叨了一下神氣的大哥,隨後又看向還在排隊的意提恆人們。


    腦海中浮現出那時的場景,自己看到正在被翼蟲攻擊的人,然後就衝了上去,扣下扳機,實際上確如大哥所說,這是很危險的做法,當時可能一股氣流過來,自己就會從救人的英雄變成殺人的罪人。


    所以,他對自己被處罰沒有怨言,但是,更令他的在意還是,自己當初為什麽會那麽做,甚至是不經思考的,下意識的行動,這個疑問自從他出手後就一直縈繞在心頭,久久不能散去,持續到現在。


    得不到解答,龍正拍拍臉頰,還不打算現在寫檢討,想要先四處逛逛。


    他朝前走去,進到平民營地中,經過排隊打飯的隊伍時,本想繞開他們,但排隊的難民們卻一看到他就主動讓出位置,露出激動的笑容,示意他通過,讓龍正有些受寵若驚,嘴上說著謝謝,加快腳步,離開這裏,他還不太適應這種事情。


    穿過平民營地,來到一大片空地之前,這裏排列著一架架剛剛經曆過惡戰的戰機,整備人員們圍在旁邊,熱火朝天的維修這些鋼鐵大鳥。


    現在停放在這個基地的戰機數量遠遠超過原本的承載量,好在同盟部隊送來了許多新技術整修設備,所以在室外也能進行緊急維修,之後迴到原本的基地會再進行更徹底的維護。


    這塊地方,自然是不允許一般人進出的,但龍正因為大哥的話,也沒有進去,站在外圍觀望。


    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自己的座駕,龍正有點失望,打算離開這裏,剛轉身,就看到一個半高男孩,突然出現在他的麵前,瞪著好奇的大眼睛,龍正記得這是個他剛到這裏時就在看飛機的孩子。


    “怎麽了,小朋友。”龍正彎下腰,雖然不確定對方聽不聽得懂,還是用英語親切的問道。


    一聽到龍正說話,這個孩子就像是點燃的鞭炮一樣,劈裏啪啦的從那張小嘴裏炸出一大堆龍正聽不懂的話,一邊說還一邊靠近他,越來越激動。


    沒見過這種場麵的龍正,有些不知所措,這個異國小孩還在說著他不懂的當地語言,隻能用雙手抓住這個活潑小男孩的肩膀,試圖讓他冷靜點。


    好在,一個穿著白色襯衣,藏青色長裙的年輕女人宛如救世主一般出現,拉住這個興奮的孩子,扯到自己身邊,焦急的和他說了幾句話,剛剛還嘰嘰喳喳的小男孩,露出有點委屈的表情,停住了他的小嘴。


    然後這位比龍正大概矮一個頭,小麥色皮膚的女子向龍正鞠了個躬,用英語表達歉意:“實在是抱歉,這孩子還不知道,不是哪裏的人都聽得懂他的話。”


    “沒關係,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多謝你了。”飛行員鬆了口氣,沒有她過來龍正還真不知如何是好。


    剛剛還無所顧忌的小孩子,現在宛如一隻小羔羊,一副犯了錯的樣子焉在旁邊,年長的女孩手放在他的身後,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腦勺。


    龍正也蹲下來,看著孩子,做出沒什麽大不了的表情,想讓他放鬆點,輕鬆地問道:“他剛才想和我說什麽?”


    女子和男孩交談了一下,再轉達給龍正:“他看到你也在看這些戰機,又穿著同盟軍的衣服,想知道你是不是這些戰機的飛行員。”


    龍正點了點頭,男孩低落的心情瞬間重新點燃,稚嫩的小嘴又連珠炮般吐出話語,還在口袋裏四處掏弄,最後伸出兩隻小手,捧著一塊包裝有些陳舊的巧克力,遞到龍正身前,臉上是和朋友分享最寶貴的東西時的開心笑容,露出潔白的牙齒。


    女子也彎起嘴角,用感激的語氣說:“我們疏散時遇到了噬蟲襲擊,就是這樣的戰機救了我們,他想對你說謝謝。”


    蹲下的男人微笑著搖搖頭,用大手把男孩的小手合上,包裹住他的寶物:“謝謝你的心意,但是我們有紀律,這我不能收,這是你很重要的東西吧,還是好好珍惜吧。”


    男孩聽到龍正的話,歪著頭,看上去不太明白,但還是把巧克力放迴口袋,然後又迅速變迴活潑的樣子,滿臉期待的問道:“怎樣才能當上飛行員,我也想開飛機!”


    龍正拍拍小男孩的腦袋,用快活的語氣說著:“想當飛行員可不容易,要吃不少苦哦···”


    龍正耐心的迴答這個精力旺盛的男孩的每一個問題,過了一會兒,女子帶著心滿意足的孩子離開了,臨走前小男孩開心的揮手和他告別,約好了,明天還要再見麵。


    帶著開心的笑容和他們分別,逐漸看不見他們的身影,龍正剛剛溫和的表情沉了下來,在聊天中他才慢慢知道,這兩人的情況;這個男孩叫派爾特,這個女人則是這個他的老師,她原本是亞洲人,因為參與國際援助計劃到這給當地的小孩子們當老師。


    派爾特的父母早就在戰火中離世,由女老師所屬的機構撫養,像他這樣的小孩還有很多,現在都在基地裏;就是在來這個基地的路上,這個第一次見到改裝戰機的男孩對那造型著了迷,再也移不開視線。


    龍正想起大哥的話,不禁為這個命苦的小孩而感歎,但又被他的樂觀打動,隻是,對派爾特的審美他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改裝戰機厲害是厲害,但是真的很醜。


    而派爾特對戰機的狂熱,又讓龍正迴憶起小時候的自己,有一天,父親拿出戰機,戰艦,戰車的模型,給他和大哥玩,問他最喜歡的是哪一個,自己一眼就相中最帥氣的戰機,然後,就帶著這個幼小的夢,曆經磨煉,一直走到今天。


    這個小孩和他語言不通,成長環境不同,膚色也不一樣,但在龍正眼裏,卻和小時候的自己那麽像,讓他心中彌漫出一種奇特的感覺。


    這種感覺猶如一股清水流進內心,纏繞在心中的鬱結被一掃而空,不隻是那時為什麽開火的疑問,還有長期在異國他鄉作戰的不滿。


    自己的確一直想要追尋和父輩他們曾體驗過的感覺,但是,現在也覺得,保護這個和自己很像的孩子,保護那些和自己其實也沒什麽兩樣的人,也挺不錯。


    抹抹鼻子,遮住嘴角的笑容,龍正準備迴自己的營地了,他要趕緊把檢討寫完,此戰之後,應龍的列裝一定會加快,他可不能被這種事拖了後腿,不能開上新戰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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