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士閃過從側麵撲上來的疾蟲,同時借著它自己的速度,用光刃將疾蟲分為兩半;轉過身,雙手水平揮出,流星般的光束擊穿噴吐利刺的刃蟲;又一躍而起,躲過將地麵和噬蟲殘骸都化為粉末的刺甲蟲的重拳。


    “後麵!”銀古的提醒聲傳來,白一清隨即向身側滑去。


    掠空聲響起,一條幾百米長的舌頭穿過青年剛剛的位置,落在地麵,從地上抓起一大塊土壤和噬蟲殘骸,卷迴到一張深淵巨口之中。


    在不計其數的噬蟲之中,這頭翼展三十米的巨獵蟲也格外顯眼,一擊不成,巨大的怪物扇動翅膀朝著白色戰士唿嘯而來。


    再次麵對小山一樣的敵人,白一清不再有棘手的感覺,虛空一踏,劃出一道微微彎折的軌跡來到巨獵蟲的頭頂。


    巨大的身影和細小的直線交錯,而在下一個瞬間,連串的爆炸在怪物的背脊上爆發,巨大的威力,讓這小山一樣的怪物都顫動起來,從空中徑直向地麵摔落。


    駭人的衝擊將身下的蟲群碾成齏粉。砂石粉末升起煙柱,連大地都被撼動,但白一清知道,這樣還不夠。


    他也衝入煙塵之中,右手亮出光刃,比平時更加耀眼,細長,在巨獵蟲的身體上留下細小但深邃的劃痕,左手臂甲上的寶石則飄出粒粒光點,灑進光刃開出的縫隙之中。


    劃痕隨著白一清的移動,從巨獵蟲的頭部一直指向尾部,而光點也從頭拋灑到尾,在怪物寬厚的背脊上,而旁邊還有另一道劃痕,和現在平滑,規整的痕跡不同,看上去因為強烈的衝擊而扭曲變形,生出許多龜裂和不規則的缺口。


    這便是白一清剛剛在空中進行的第一次攻擊,而正在劃開的痕跡,很快也會變成相同的樣子。


    能量再次爆發,沉悶的聲音響起,從傷口溢出的能量掀起氣流,吹散巨獵蟲落地揚起的煙塵,而當塵霧散去之後,怪物的身體上已經遍布裂痕,這是狂暴的能量在身軀內部爆發帶來的後果。


    噬蟲沒有體液,所以盡管一些裂縫深可見底,但也都是幹涸的傷口,隻有不斷從中灑下的碎屑,可以表明巨大怪物所受的傷害。


    但盡管如此,巨獵蟲還未倒下,它邁著讓大地震動的步伐,晃動身體,扭頭想要追向白色戰士,而白一清也已打算給它最後一擊。


    青年在空中靈巧的轉向,又向巨獵蟲的身下鑽去,貼著和下巴連成一片的腹部,光刃劃過,光點撒入,而等到白一清從巨獵蟲的身下飛出時,爆炸沿著直線釋放,巨獵蟲的身體肉眼可見的隨之膨脹崩裂,最後轟然倒地。


    比起在拉哥安第一次遇到巨獵蟲時,現在白一清已經算是得心應手,雖然還是很花功夫,但再也不會因為這龐大的身軀而束手無策。


    而比起剛剛遇到銀古時,更是不可同日而語,毫無疑問,自己已經變強了非常多,但是,變強的自己,遭遇的失敗卻也前所未有。


    在現在這個時間點,意提恆已然成為了第一個被噬蟲毀滅的國家,幾乎所有基礎設施蕩然無存,自然資源慘不忍睹,整個地皮都被噬蟲刮掉一層,地上最多的,隻有不知什麽的廢墟和隨處可見的噬蟲殘骸。


    全球同盟剛剛建成,就遭到這麽一記響亮的耳光,讓白一清感到一種莫名的諷刺,比起之前王守正那些關於未來局勢隱患的擔憂,現在這樣直截了當的失敗說不定更能告訴人,同盟的前路何其漫長。


    但是麵對這樣的現實,年輕戰士沒有再動搖,咽下心中泛起的苦澀,在落下的炮火之中,在巨大的殘骸之側,在團團的蟲群之前,藍白色的能量驟然爆發,一圈圈漣漪在黑海之中擴散開來。


    接著,小小的白色身影和無邊的黑色潮水撞擊在一起。


    躲開攻擊,擊發光束;升起,落下;揮砍,格擋;被擊倒,爬起來;戰士重複著這些動作,疲憊,疼痛,恐懼這些感覺統統消失不見,世界中似乎隻剩下了噬蟲和他,而要做的事,就隻有不斷的榨取自己的能量,驅動自己的身體。


    噬蟲一隻隻襲來,又一隻隻倒下,一股蟲潮消退,又一股蟲潮湧現。


    在蟲海中,仿佛有一個以白色戰士為中心的漩渦出現,源源不斷地將噬蟲卷入,撕碎,再吸入更多的噬蟲,如果有誰能在這個時候俯視這片大地,就會發現,原本朝四麵八方蔓延的蟲群,現在全都被這個漩渦所吸引,向這裏匯聚。


    漩渦中心的戰士自己也宛如被漩渦所吞沒,意識在一次次揮舞中模糊,動作在一次次重複下變形,但是他依舊沒有停下,繼續攪起漩渦,將更多的噬蟲卷入,粉碎。


    迴過神來時,白一清的眼前依舊全部都是噬蟲,隻是,現在它們不再能像潮水一般湧動,隻是像垃圾一樣堆積在一起。


    長籲一口氣,戰甲之下,過度活動的身體散發出人類不該有的熱量,青年感覺肌肉像是燃燒起來似的,即使是在和噬蟲戰鬥過這麽久之後,他也是第一次感到這麽疲勞。


    不知道自己剛剛戰鬥了多久,隻不過,原本隻是露出曙光的太陽,現在已經來到了天上,為這片遍布傷疤的大地灑下柔和的晨光。


    頂著帶來暖意的陽光,雖然還有些累,但是發泄一通後,年輕人也覺得心裏痛快了許多。


    雖然現在消滅再多的噬蟲也無法挽迴失去的東西,但是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意提恆也還沒有結束,隻要這裏的人還在,事情就還沒有結束。


    而自己也是,不管遭遇怎樣的失敗,隻要噬蟲還存在於宇宙中,威脅所有的文明,使命就沒有到放棄的時候,還要繼續戰鬥。


    想到這裏,青年擴散自己的意識波,看向那些還在襲擊區內苦苦掙紮的人,白一清沒有辦法伸出援手,但是,也會竭力為他們,製造更多機會。


    “加油,我們都是。”青年在心底默念,然後飛向下一個噬蟲聚集的地方。


    襲擊區的邊沿,現在也可以說是意提恆的國界外圍,一輛萬力大巴車正在此疾馳,原本應該開到意提恆安全地區的這輛車不久前剛剛越過了國境線,不過現在國境線也沒什麽意義了,襲擊區已經包含了意提恆全境,乃至於鄰國邊境也在其中。


    所以幾個周邊鄰國也早已在同盟的協調下開放國境,並暫時收容舉國逃難的意提恆人,如果事情順利這輛車也會同樣被收容。


    而車內的人們也都在不斷地祈禱,他們能平安的和接應部隊會和,大部人都閉上了眼,希望睜開眼時自己已經安全了。


    而費蘭則瞪大眼睛不停地環視四周,手中緊緊的握住自己的配槍,阿裏所帶的護衛隊已經離開了,再有任何意外,他就隻能自己麵對。


    這也是為什麽護衛隊離開後,他們不再顧及有沒有噬蟲,而是直線狂奔,失去護衛隊,他們連提前偵察都做不到,隻有直線衝刺,以最短的時間抵達安全的地方才是唯一的生路。


    一路上都提心吊膽,好在,這趟曲折的逃生之路,總算快到終點,過了國境線,離來接應的部隊就不遠了。


    又想到阿裏,費蘭看了看手裏的無線電,無線通訊的另一頭沒有任何迴應,那個熱情的大胡子長官,還有那些教過自己很多東西的老兵,都已經不會再迴來了。


    悲傷宛如冰冷的山泉,在心中湧出,流淌,浸沒整個胸膛,年輕士兵眼角不自覺地抽動,他加入這個行列才不久,還沒有準備好這樣的離別。


    然而,正當費蘭想要忍住的時候,一陣強烈震動唐突的出現,晃動他的身體,緊接著,車廂在他眼前旋轉,下一刻,他意識到,車子翻了。


    金屬摩擦和玻璃碎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劇烈的晃動讓乘客們天翻地覆,幾秒鍾的衝擊後,車廂終於停止在地麵上的滑動,費蘭顧不上檢查自己哪裏受傷,也管不了周圍民眾們的呻吟,抓起自己的槍,踩著玻璃碎片,想要站起來。


    而他還沒迴過神,又一陣震動從頭頂傳來,抬頭一看,一頭張著翅膀的翼蟲,正踩在側翻的大巴車上,透過玻璃的殘片,俯視著車內亂作一團的人們。


    顯然,剛剛就是這頭翼蟲的攻擊,掀翻了這輛大巴車,但此刻,沒有給人恍然大悟的時間,形似翼龍的怪物,沒有發出任何嘶吼聲,沒有任何前兆的,猛然將喙啄向車體,刺碎玻璃,接著就要探頭,伸向裏麵無助的人類。


    尖叫聲沸騰起來,人們這個時候已經徹底恢複了清醒,還能移動的人拚了命地拖著受傷的身體往車頭跑去,想要穿過碎裂的擋風玻璃離開車內。


    而費蘭則對著那細長而又猙獰的喙扣下扳機,子彈從車廂裏射出,打在翼蟲的身上,雖然沒有造成損傷,但也讓翼蟲把注意力轉移向了費蘭。


    年輕士兵的心髒瘋狂跳動,手臂也在顫抖,這是他第一次直麵這樣的敵人,那寬大的翅膀,銳利的尖喙,堅硬的身軀,無不讓他感到害怕,腿腳發軟。


    可是當那根尖喙快要啄到自己時,費蘭心中最為強烈的情感卻不是害怕,而是懊惱,悔恨,不甘混合在一起的一種情感。


    懊惱自己的無能,悔恨沒能早點離開,不甘愧對阿裏的托付,費蘭怒目圓睜,濃鬱的情緒從眼中迸發,想要撕碎這頭企圖將阿裏的犧牲化為烏有的怪物。


    但是,終究隻是幻想,尖喙在生命最後的瞬間緩緩接近,費蘭沒有什麽時候比現在更希望沒有死後的世界,不然,他不知道如何去麵對阿裏。


    下一秒,翼蟲突然消失在費蘭的眼前,接著,清脆的鳴叫聲刺入耳膜,費蘭認得這個聲音,在同盟基地訓練的時候經常能聽到,這是新技術製電磁武器的標誌聲音。


    隨後,唿嘯聲從費蘭的頭頂掠過,透過破碎的窗戶,他看到,一架改裝戰機低空飛過,剛剛的攻擊,多半就是這架戰機發出的。


    “02,你在幹什麽!”天空中,戰機的無線電裏傳出嚴厲的聲音。


    “救人啊,這不明擺著的嗎。”駕駛艙裏,龍正不服氣的答道。


    “你嚴重違反了條例,要是傷到平民怎麽辦。”教訓弟弟的龍方不依不饒,剛剛翼蟲和地上的民眾,距離十分近,龍正這樣用電磁機炮攻擊風險其實非常高。


    “要不,看著他們被咬死嗎?”龍正依舊理直氣壯的迴複。


    “嘖,迴去再教訓你!”戰場上,沒有這份空閑,龍正也歎口氣,不再糾纏,他們剛剛從基地補給完畢,繼續執行任務,同盟正打算進入反攻階段,馬上戰鬥就會變得更加激烈。


    見大哥沒有繼續糾纏,龍正也沉默下來,嘴上雖然強硬,但其實心裏也不太平靜,此刻,他也在想,自己剛剛為什麽做。


    地上剛剛那樣的情況,本就不應由空中部隊救援,救下他們不會得到嘉獎,反倒是如果造成誤傷,會有嚴重的懲罰;他應該做的是,阻擊周圍的翼蟲,等待地麵部隊來救援那些人。


    可他還是一氣嗬成的降低高度,鎖定目標,隨後開火,總覺得這不像是自己會做的事情,可就是這麽什麽都沒想的去做了,龍正覺得很奇怪。


    “繼續任務,清空這片空域,轟炸機部隊要來了。”無線電再次響起,龍方他們這個四機編隊的任務就是為轟炸機部隊清空空域,為後者進行空中轟炸提供條件。


    戰鬥進行到這個階段,製空權其實並未完全搶下,但是同盟非洲司令部判斷,必須阻止噬蟲繼續擴張,同時翼蟲的數量也已顯著下降,所以決定,以一定風險為代價,提供更多的空中支援。


    龍正也拉升高度,準備繼續原本的任務,隻是在離開之前,往地上看了一眼,那輛側翻的大巴車旁,許多人正仰頭看向自己這邊,龍正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是心中卻莫名的有股暖意。


    “算了,救下來就好。”龍正眉角微微一翹,不再思考複雜的事情,向前飛去。


    地麵上,朝著離去的戰機致以謝意,費蘭也鬆了一口氣,轉身立刻開始對民眾們的急救,雖然他自己身上也有不少傷口,但還有在大巴車翻覆時受了重傷的人,特別是司機,為了盡量減輕狀況,當時還在忍著傷痛控製大巴,現在已經昏迷了。


    可是最令費蘭擔心的還是,他們依舊沒有脫離襲擊區,處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他沒法放心,但是,司機醒來之前,他們也沒法離開。


    就這個時候,砂石碎裂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視線的盡頭,漫天的塵土揚起,在逐漸刺眼的陽光下,大批的裝甲部隊,出現在費蘭的眼前。


    歡唿聲,感謝聲,還有痛苦聲在這夥吃盡苦頭的人群中響起,費蘭也終於如釋重負,迴望和阿裏分別的方向,嘴巴和眼角都止不住的抽動:“我們做到了,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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