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在往常的此刻,這個國家應該已經陷入沉睡,但今天,再怎麽勞累的人都必須打起精神,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而保持清醒。


    夜幕之中,白一清也悄然來到這個國度,矗立在一片丘陵之上,用意識波檢視意提恆撤離的情況。


    一片雲彩飄來,微微遮擋住了月光,人類的青年也在雲影之下蹙起眉頭,截止到現在,整個國家裏還有不少平民停留在襲擊區之中。


    公路上因為密集的車流堵塞住,城市裏有團夥聚集起來趁著眾人離去大肆劫掠,鄉村中還有注重傳統的老人們搞不明白情況不肯離去,因為這種種原因,在莢倉蟲就要落下的現在,疏散工作還沒有完成。


    這些意外過往也時有發生,但因為這次的撤離範圍空前的大,就多到了讓人焦頭爛額的地步。


    “這可不是個好開頭啊。”白一清此刻充滿擔憂,現在這個情況,幾乎可以肯定襲擊到來時,還會有很多人離不開襲擊區。


    而且當波及範圍到達現在這個大小的時候,他已經難以在疏散工作上給予什麽幫助,隻有整體的力量才能完成。


    “起碼中心區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要是能頂住第一波衝擊,還能保住大多數人。”銀古同樣對撤離的進度不樂觀,但是經驗豐富的他見識過更多糟糕的情形,所以依舊在冷靜的分析現在能做的事情。


    “你這樣的安慰,還真是讓人不安。”一清對銀古強韌的神經嘟囔著,他還沒法有前聖星這樣不動如山的心態。


    白一清默默歎息,第三階梯的襲擊,已經可以說是噬蟲的大規模襲擊,這是地球第一次麵臨的大規模襲擊,正好還發生在全球同盟結成不久的時候。


    宛如一場刻意而為之的一場考驗,剛剛才做好了克服一切困難的覺悟,就來這麽一出,青年不禁想,老天還真是看得起自己。


    但是,就如之前所做的心理準備那樣,再怎麽艱難,也得向前,白一清深吸一口氣,開始閉目眼神,保證自己待會兒能以最好的狀態迎接戰鬥。


    “現在,就先看你們的了。”意識波投向那些還在努力疏散當地民眾的同盟部隊去,白一清對同伴們寄予厚望。


    阿裏和費蘭也是其中一員,好在,兩人的工作總算接近尾聲,在他們的全力奔走之下,還未乘車離開的平民隻剩最後一批了。


    “好了,再轉一圈,沒有遺漏,我們就也撤退吧。”目送滿載而歸的萬力大巴車離開,費蘭露出滿意的神情,事情順利的話,下一趟大巴趕到後,就能在噬蟲落下前完成疏散了。


    “可惜搭載生命探測儀的無人機還太少,等到以後所有部隊都能裝備上,疏散工作就方便多了。”阿裏摸了摸大胡子感歎道,他想這次襲擊要是來的晚點就好了。


    說完,費蘭就開始了最後一趟的巡視工作,打著手電筒在漆黑寂靜的街道中行走,搜尋還有無遺漏的平民;而他還沒走多遠,就有一個身影衝到麵前。


    “求求你,幫幫我,我的孩子不見了。”麵前的黑影傳來沙啞,帶哭腔的聲音向費蘭求助,借著手電筒的光芒看清對方的臉,原來是白天那個摔倒女孩的媽媽,費蘭又想起那個目光呆滯,一動不動坐在地上的女孩,是她不見了嗎?


    費蘭邊安撫這位情緒激動的母親,邊打聽清楚了情況,這對母女本來早應該乘坐萬力大巴車離開,但是女兒貝卡卻突然不見了,母親拉婭一直找到現在,也沒發現蹤影,隻能來向費蘭求助。


    “求求你,幫幫我,那孩子自從孩子爸爸不在了之後就變得很奇怪,這個時候突然不見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位媽媽身體像是失去了力氣一樣,癱倒在地上,但是手上又有不知道哪裏來的力量,死死抓住費蘭不放。


    費蘭自然不可能拋下那個女孩,和阿裏聯絡之後,就開始在巡視的過程中一並尋找這個不見的小姑娘,但是直到最後一批大巴車到來,也沒有在小鎮裏發現女孩的蹤跡。


    “費蘭,你和這位媽媽先一起離開吧,我找到小姑娘後,會帶著她趕上你們的。”噬蟲襲擊的預計時間點就要到了,作為這裏的負責人,阿裏做出決斷。


    “不,我和你一起留下來找。”費蘭認為這是自己答應下來的事情,他不能丟下離開。


    阿裏本想勸說一下,但現在沒有爭論的時間,正準備無奈地表示同意時,焦急的拉婭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叫道:“呀,我知道她去哪了!”


    皎潔的的月光給地麵鋪上一層薄紗,但是遮不住地上的傷疤,一片廢墟之中,一個小女孩正藏在月色之下,靜靜地站在一攤看起來像是房子的殘垣前,低著頭,像是在看手上的什麽東西。


    “貝卡!”小姑娘的母親遠遠就看見了女兒熟悉的背影,邁著剛剛還很無力的腳步衝過來抱住女兒,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費蘭也走近這裏,想知道小姑娘在看的是什麽東西,女孩的手裏握著一串漂亮的項鏈,夜色看不太清,不過似乎已經斷裂,他又抬起頭,看向這棟殘破的房屋。


    這是貝卡和拉婭以前的家,在之前的內亂中被波及,變成眼前的樣子,而女孩的爸爸也在這場浩劫中喪生。


    這串項鏈是爸爸最後送給貝卡的生日禮物,在逃難時沒有來得及帶出來,貝卡此前就多次想要迴到這裏,隻是這裏被劃了警戒線,不允許進入,這次大概是她偶然發現,負責看守這裏的衛兵撤走了,便想趁機溜進來拿迴項鏈。


    “好了,快走吧。”開車載著他們過來的阿裏喊道,不時焦急的看著天上,現在已經超過了噬蟲的預計落地時間,襲擊隨時可能到來,好在貝卡媽媽及時想到了這裏,沒有延誤太多時間,速度加快,還能趕上剛剛離開的最後一趟大巴車。


    費蘭帶著母女兩人迴到車上,突然感覺月光變得有些強烈,抬頭一看,本該一片漆黑的夜空,被數不清的火光所映照,變得十分明亮,那些火光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膨脹,就好像天上的星星要落下來一般。


    “快!”阿裏同樣發現了這點,聲音提高了幾度,有些粗暴的把這對母女扯上車,開動吉普車向撤離的方向駛去。


    夜幕的另一端,意提恆東部戰線,從中亞基地趕來的支援部隊負責這條戰線,而在此刻,東線指揮部處,站在營地中的薩博特也看到了莢倉蟲落下的軌跡。


    今夜很晴朗,密密麻麻的火雨,在黑色的夜空中格外明顯,即使相隔兩百公裏,也讓人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威能。


    “各單位注意,一級戰鬥準備,準備開火!”提起無線電,將軍對麾下所有遠程火力部隊發布了命令,隨即走迴自己的作戰指揮中心。


    襲擊區之外的各個位置上,不同的火力平台紛紛調整方向,有的是排成方格的火箭炮單元,有的是射日1型電磁炮,還有的是蓄勢待發的導彈車,它們或是停在一片高地裏,或是架在平原之中,亦或者停在山中的道路上,隻有對準的方向是一致的。


    作戰指揮中心裏,中央的屏幕上顯示著黑白分明的影像,這是在前線巡弋的無人機用夜視儀拍到的畫麵,眾人屏息凝視,注意力都集中在不同無人機送迴來的畫麵上。


    在一個個清晰但沒有聲音的畫麵中,突然掠過一道肉眼看不清的光影重重的砸在地麵上,伴隨著衝擊升起一團煙塵,緊接著是第二團,第三團,更多。


    “開火!”戰鬥正式打響,轟隆聲從大地上響起,一道道和剛剛落下的莢倉蟲同樣耀眼的火光劃過天邊,飛向敵人落下的位置。


    前線的無人機雖然有察打一體的能力,但現在的任務還是提供情報偵查,保持著靜默,為後方的指揮所提供情報,從幾百公裏外飛來的攻擊在莢倉蟲揚起的塵霧還未散去時就落入其中,火海在城鎮,鄉野,荒地中蔓延開來。


    “第一波攻擊,全部命中。”


    “噬蟲的降落還在繼續,預計數量持續上升中。”


    “可見度過低,未能觀察到著彈點情況。”


    無人機操縱員們不斷匯報前線的戰況,薩博特的眼睛也開始發出他在作戰時特有的光,不斷的調整作戰部署。


    “遠火部隊加大火力,寧可浪費彈藥,不能放過蟲子”


    “給我噬蟲的預計總數,按最大限度,快點!”


    “無人機靠近點觀察情況,即使受損也沒有關係,重要的是情報。”


    屏幕上,從第一波打擊過後的火海中,黑色的蟲群宛如潮水般湧出,澆滅熊熊的烈火,向這個星球露出它們的獠牙,向人們展示出它們砂礫一樣的數量。


    無人機攝像頭所沒有拍到的地方上,莢倉蟲還在不斷落下,這些人類炮火已經顧及不到的蟲群從隕石坑中爬出,盡情的吞噬著身邊的一切,房屋,汽車,路燈,砂石,樹木,草地,沒有什麽能夠幸免。


    更多的噬蟲,則沒有興趣擠在這和同類分享眼前的東西,朝著更遠的地方湧去,從空中落下的火箭炮,電磁炮彈,大型火炮等等武器落在翻騰的蟲海中,但卻無法阻止它們的前進,黑潮仿佛漫上岸的大海,不斷地從視野的盡頭奔流而來。


    這樣可怖的畫麵通過無人機再次傳迴東線指揮部,讓作戰指揮中心內泛出一絲詭異的氛圍,薩博特也在這種氛圍中短暫的沉默,緊盯著眼前的畫麵。


    盡管他已經很重視噬蟲的威脅,但是現實總是比他想的更震撼,本次襲擊的噬蟲總數預估會超過一千萬,如果使用傳統武器,打死一隻原蟲要耗費三四百發普通彈藥,一千萬隻即使全是原蟲也要30多億發子彈。


    人類單個國家子彈生產的世界記錄是二戰時期的年產197億發,即使現代工藝更好,但大部分國家的工業能力都達不到這麽高的產量,恐怕隻有個零頭,而噬蟲的襲擊頻率平均是十天左右,對應下來的年產量要到1000多億。


    也就是說,即使以這些最低條件考慮,把所有來到地球的噬蟲當靶子一樣打,人類都可能連子彈都不夠用,更遑論,噬蟲的規模還會繼續增長。


    所幸,現在有了新技術,在短暫的震撼之後,薩博特恢複了平靜,情況已經不一樣了,人類已經有了保護自己的力量。


    將軍久經戰陣的大腦運轉起來,重新審視自己之前製定的戰術還能否有效執行,是否需要重新製定計劃,是否需要更多的增援,所有的思考結成一個念頭,那就是他要戰勝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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