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亞落下噬蟲十二個小時後,戰鬥進入了尾聲,這次襲擊的規模雖是迄今為止最大的,但是對於阿比亞國土的戰略縱深而言,還足夠容納,有白一清阻止巢蟲出現,在蟲群擴張到一定程度後,密度減小,強度也會降低,和防線達成一種平衡。


    再等到噬蟲數量逐漸減少,最後也終於能夠發起反攻,而就在阿比亞及周邊鄰國反攻的時候,貝利卡派來的駐軍部隊裏,一個金發男子正在聽取報告。


    “根據新約克襲擊時的數據分析,銀古的行動應當需要某種能量支持,在戰鬥後期,他的各項能力參數都有明顯下降···”


    “而在常態時,他擁有5馬赫的飛行速度,以及至少70g的加速度···”


    “光束能夠擊穿人類製造的任何裝甲,護盾據估算能夠抵禦一百枚常規彈道導彈的直擊···”


    “而想要讓其的防護能力衰減到可以進行有效殺傷的地步,則需要···”


    “夠了。”西裝革履的福特抬起手,打斷了部下的報告,這是軍方做出的,某個計劃的可行性報告的內容,盡管已經被報告者盡可能簡化到普通人能夠聽懂的程度,福特也沒有聽下去的興趣,他大學讀的是法律專業,不是什麽理工生。


    “你隻需要告訴我,現在實施這個計劃,能否成功。”福特看著這個帶著眼鏡的技術兵,用有些掃興的口吻問著。


    “根據報告提出的標準,可以完成,先生。”技術兵給出了嚴謹而又確切的答案。


    “那就夠了。”福特站了起來,他跟隨駐軍前來,一度因為噬蟲的擴散而後撤,之後又隨著反攻,迴到了前線,雖然自始至終,都沒有直接參與戰鬥,但對於一位養尊處優的社會精英來說,已經足夠遭罪,而現在,這樣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


    ···


    阿比亞西南邊境,戰火肆虐過後的荒野上,白一清正站在一輛大巴車的殘骸旁,他剛剛解決了在這裏噬咬汽車殘片的噬蟲,也是這次襲擊最後的噬蟲。


    他趕到時,蟲群已經在啃食支離破碎的大巴車了,但是殘留下來的血跡告訴他,這裏之前並不隻有這輛大巴車。


    手指微微顫抖的拂過還未幹涸的血跡,一股絞痛從心中蔓延向全身。


    他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在這場剛剛結束的戰鬥裏還有多少,阿比亞有足夠的戰略縱深為解決這場危機提供時間空間,但是,這需要付出代價。


    蟲群以超乎預期的速度擴散,而需要疏散的人群也越來越多,可疏散的速度卻會隨之變慢,而在這其中,就會有無數這樣沒能來得及逃走的人,他們,就成了解決這場危機的代價。


    “你已經做到了能做的一切,一清。”銀古感受到青年心情的沉重,雖然不知說什麽好,但還是出言安慰。


    “但他們還是死了。”白一清明白,這不是自己的責任,也不會有人因此責怪他,但是他還是沒法放下自己看到的這一切,這些生命,仿佛就從他的指間流過。


    這不是白一清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卻是這次卻讓他第一次感到無力,過去每一場戰鬥遇到無辜被害的人,他都能安慰自己,以後會好起來的,但是當更大的災難來臨時,卻仍然隻能目睹更多的悲劇,再也沒法欺騙自己。


    青年又用自己的意識波向遠處掃去,雖然還不像銀古那般廣闊,但覆蓋這片戰場早已不成問題。


    周邊的村莊已經不複存在,房屋和道路被蹂躪的看不出原形,不是被噬蟲啃食就是被炮火摧毀,唯一可以慶幸的可能是,村莊原本就很簡陋,要重建迴原來的樣子也許會很快,這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再往後看去,生命的氣息已經蕩然無存,原野上除了滿地的噬蟲碎片外,還遍布各種本地動物的屍骸,長頸鹿,大象,斑馬,獅子,豹子,鬣狗,殘缺的身體隨處可見,不知是噬蟲吃到一半發現了新目標丟下了它們,還是怪物們在吃完前就被消滅了。


    更遠處,就到了軍營,臨時搭建的營地現在人滿為患,擔架四處穿梭,卻找不到能收容的地方,所有的帳篷都已經被占滿,士兵,平民,老人,小孩,各種各樣的傷員布滿了能看見的所有地方,醫護人員治療的速度完全趕不上送來傷員的速度。


    而更遠一點,到了最近的城市,其中的醫院也別無二致,貧窮的醫院根本無力負擔巨量的傷患,大量傷員找不到位置,就隻能把傷者放在地上,醫生護士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四處奔走,痛哭聲,嘶吼聲,呻吟聲充斥著本該保持安靜的醫院。


    混亂也不止發生在醫院之中,城市的空地上,從被襲擊地區轉移來的難民們被安排在這裏,他們灰頭土臉,穿著襤褸的衣服,待在紮起的帳篷旁,有人在營地裏四處唿喊,尋找親友,有人在其中四處走動,舉足無措,還有人呆坐在地上,兩眼無光。


    不安在人群中不斷醞釀,通過話語,神情,還有動作不斷擴散,感染了所有剛剛失去家園的人,最終,在一點瑣碎事情的點燃下,徹底爆發,想要從安排他們的人口中,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他們今後該怎麽辦。


    人群開始衝擊維持秩序的軍警,軍警人員也隻能勉力支持,用一些綿軟無力的官方辭令來安撫人群,但他們即使想拿也拿不出真正有力的方案來安置這些人,事實上,這個國家並沒有足夠的資源來妥善處理這樣的災難。


    數萬平方公裏的土地化為焦土,數十萬人流離失所,不計其數的人喪生,一天的災難,這個國家不知要花多長時間才能治愈。


    白一清還想繼續觀察阿比亞戰後的情況,但一陣輪胎碾壓石子的聲音打斷了他,意識波收迴身邊,一輛輪式裝甲車在幾輛坦克的簇擁下靠近過來,從車上下來的,是他熟悉的,令人厭惡的那張笑臉。


    “你們現在來幹什麽!為什麽剛剛在戰鬥時不進行支援!”青年這迴沒有保持沉默,而是率先發問,意識波凝成的聲音在所有人的腦海中激蕩,不用知道話語的含義他們也能感受到其中包含的怒火。


    福特冷靜的提提領帶,他還是穿著量身定製的精致西裝,紅潤的皮膚顯示他良好的健康狀態,在妻子的小幫助下,他連暈車的反應都減少了許多,現在看起來十分精神。


    金發精英用充滿敬意的笑容迴答問題:“銀古先生,請冷靜,正如您不願幹涉人類社會一樣,人類內部通常也不應幹涉別國內政,所以我們才不能隨意出手,請您諒解。”


    “當然,如果您願意將那些新技術交給我們,那麽地球同盟就能成功建立,而出手支援也就不算幹涉他國內政了。”福特就如同在會議室中發言一般侃侃而談,同時不留痕跡的觀察白色戰士的反應。


    白一清冷笑一聲:“你如果還是為了這種事情來的,就可以迴去了。”


    福特帶著裝腔作勢的笑臉,把雙手背到後麵,繼續開口:“不要這麽說,銀古先生,我們自由世界當然是十分想要團結所有人一同對抗災難的,可您這樣堅持下去,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您難道還想看著這些可憐的人民遭罪嗎?”


    白一清頭盔下的眼睛橫了福特一眼:“你敢威脅我。”


    “哦,怎麽會,我隻是在關心這些因為您的堅持而受難的人罷了。”福特轉瞬間就從滿臉諂媚的笑容變成一幅痛心疾首的表情,看上去,仿佛真的在為這場災難而痛心。


    “你不要以為,就隻有普通人會被波及。”白一清用嚴肅的語氣,發出警告。


    福特收起做作的姿態,露出無奈地神情,以苦口婆心的語調開口:“我當然知道,但這應該是由您來決定,銀古先生,是您的堅持,在讓人們受苦。”一字一句,語重心長,宛如他知道是對方的錯,但還會給一個機會讓人悔改一般。


    白一清沒有迴話,隻是直勾勾地盯著這個舌燦蓮花的男人。


    福特也沒有繼續勸說,轉身迴到裝甲車上,就和來時一樣,在坦克車的簇擁下離去了,看著白色戰士站立的方向,金發男人翹起二郎腿,又換了一幅得意的,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笑容:“再見了,外星人。”


    幾百公裏外,威思頓聯軍的作戰總指揮室內,已經進入了最高級的警戒狀態。


    “第五艦隊進入戰鬥位置!”


    “導彈發射基地準備就緒。”


    “全航空部隊已起飛。”


    所有威思頓國家集團派出的聯軍正蓄勢待發,他們大張旗鼓的出動,但是卻未參與到阿比亞襲擊的戰鬥中,目的便是代號“黃昏”的這次行動,作戰目標,捕獲外星人銀古,獲取其身上攜帶的先進技術。


    對於銀古的強大,他們當然有充分的體會,因此,為了這次行動能夠成功,做了大量的分析研究,製定了詳實的作戰計劃。


    確認這位外星戰士會因為戰鬥的消耗衰弱後,他們就把時機定在了跨越階梯的襲擊後,而阿比亞襲擊正是天賜良機,當地部隊戰鬥力低下,這將耗費銀古更多的精力,而他們則可以在一旁保存實力,同時搜尋銀古的位置。


    在襲擊的尾聲開始進行作戰準備,由福特接觸銀古,讓其放鬆警惕,並爭取最後的時間,現在,終於要到了作戰開始的時候。


    “確認目標位置。”聯軍總司令發出雄渾的聲音,做最後的確認。


    “仍在原地,並未移動。”情報員給出了無人機偵察的結果。


    總司令深吸了一口氣。


    “全體注意,按照預定時間,全力開火!”


    總指揮室內,數字時鍾上的時間飛速流逝,待到秒數從59歸零的那一刻,大地震動了起來。


    陸地上,威思頓聯軍陣地中成列的火箭炮,大型火炮,榴彈炮紛紛噴吐出壯麗的火焰,上千公裏外的導彈發射基地還有散布在各處導彈發射車上,一枚枚導彈帶著震耳欲聾的唿嘯聲直上雲霄。


    海麵上,巨大戰艦的垂直發射單元紛紛打開,數不清的導彈衝天而起,帶著筆直的尾巴,越過蔚藍的海麵,超越剛剛從航空母艦上起飛的戰機,指向非洲的大地。


    高空上,轟炸機群拋下各式大威力炸彈,戰鬥機懸掛的導彈也如同狼群一般飛出,就連原本在低空盤旋偵查的無人機,也發射了攜帶的導彈。


    幾秒不到的時間,爆炸就在白色戰士站立的地方綻放開來,接著,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的爆炸接連不斷的衝擊著這剛剛結束戰鬥的地方,慘烈程度甚至比這裏與噬蟲戰鬥時還要強上無數倍,方圓幾裏的地方都化為火海。


    遠程火力的打擊還未結束,裝甲集群和步兵部隊也接近了目標位置,輕重火力也一齊上陣,朝著那不間斷的爆炸中傾瀉火力。


    彈道導彈,集束炸彈,燃燒彈,雲爆彈,火箭炮,榴彈炮,步槍,機槍等等,各式現代化武器輪番上陣,黃昏行動幾乎窮盡了除核打擊以外的所有攻擊手段。


    發射各類精確製導炸彈超過千枚,炮彈消耗不計其數,動員了對一個中等國家發動戰爭的火力,對銀古這個單一目標進行打擊。


    這也是可行性報告得出的結果,這種程度,能夠確保讓銀古無力化,又可以保留他身上那些神奇的先進技術,即使不慎擊殺了對方,這些裝備也能保留下來,供他們研究。


    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裏,威思頓部隊一刻不停的狂轟濫炸外星戰士,等到打擊結束時,這裏已經是煙霧彌漫,什麽都看不清,整個地表大概都被削去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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