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激戰仍舊在繼續,新的噬蟲加入,大哥又被擊落,情況急轉直下,龍正現在滿頭大汗,高度的壓力之下,讓他也萌生了怯意:‘該不會今天,我就要死在這了吧。’


    僚機眼看就要被翼蟲追上,可是自己也被另一隻追擊,脫不出手,另一位隊友彈藥用盡,已經無奈返航,如果僚機現在被擊落,那下一個就會是自己。


    想起戰前興奮的自己,龍正隻覺得羞愧,真正的戰鬥就是這麽艱辛的事情嗎。


    “爺爺,你們那時這麽辛苦,為什麽還要打仗呢?”


    “傻小子,這是我們的家,我們不去保護她,還有誰會去?”


    突然想起,小時候爺爺對自己說過的話,那時候懵懵懂懂,隻覺得爺爺是個了不起的人,想當爺爺一樣的人,憧憬那種聽起來令人心潮澎拜的感覺,如今才知道,那究竟是怎樣一種覺悟。


    “不像話,居然這個時候還在想些喪氣話。”重新振作的龍正已作出了決定,拉動操縱杆,撥動開關,一個漂亮的機動調轉機頭,最後的導彈脫巢而出,直逼友軍尾巴上的翼蟲。


    頭腦簡單的怪物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追向新的目標,而龍正身後的翼蟲也在這個時候逼近,龍正瞬間就遭遇了剛剛和哥哥一樣的局麵,但他做出了不同的決定。


    從噬蟲衝刺到追上他,隻有幾秒鍾的時間,對龍正的來說卻無比漫長,漫長到甚至能感受到胸腔中每一次跳動的細節,這不是興奮,而是身體機能被提升到極致的表現。


    把握住毫秒級的時間,龍正打開彈射裝置,從飛機中脫出,下一刻,兩頭怪物就和自己的座駕撞在一起,高速飛行的翼蟲本身就是武器,這等同於兩枚導彈相撞,再加上飛機的爆炸,龍正想,即使是噬蟲,也承受不住這種威力吧。


    但是,現實並沒有像龍正預料的這般發展,一道黑影從黑煙中落下,朝著地麵墜去,但另一個影子卻穿出爆炸的雲團,向上方飛來。


    “也罷,這樣也不愧對任何人了。”龍正麵無懼色的看著飛來的翼蟲,雖然似乎還沒有體會到自己追求的那種感覺,但他也準備好迎接自己的結局。


    一道光束驟然劃過,線條穿過翼蟲的軀幹,隨後這隻剛剛還在高速飛行的怪物就失去了動力,以一道拋物線的軌跡,從龍正的腳底向著雲層中落去。


    “久等了,我現在就來幫你們。”空靈的聲音,在所有飛行員的通訊頻道中響起,龍正也在其中。


    降落傘打開,龍正緩緩地下落,白色的身影與他擦肩而過,速度太快,沒能看清,不過他知道,那就是大隊長說的外星戰士,雖然大隊長說要謹慎的和外星人保持距離,不過龍正還挺想和他說說話。


    “可惜了,還想和他道聲謝。”龍正看著越來越近的地麵,想著一定要快點找到大哥,和他講講這件事;這次兄弟兩個一起被擊落,迴去大概還會被老爹笑話一通;還有飛機也沒了,估計要寫份報告,想想就頭疼。


    白一清不知道自己剛剛救下的飛行員還有這麽多的心事,他現在的任務是快點把天上的翼蟲都幹掉,幫友軍奪取製空權。


    ······


    五個小時後,在白一清解決刺甲蟲,消滅天上的翼蟲後,戰鬥沒有太大波瀾的結束了。


    消滅最後一隻落單的疾蟲,白一清站在一座山頂上,硝煙在山林中四處升起,戰士們正在打掃戰場,將受傷的戰友送到戰地醫院,拖走損毀的車輛,撲滅炮火引發的火災,為被損壞的基礎設施做應急處理,來時還十分秀麗的山水,變得破敗不堪。


    噬蟲落下的那個村莊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形狀,房屋成片的倒塌,田地上滿是坑窪,翠綠的樹林被染得焦黑,原本被綠意覆蓋的山頭現在如同中年人的後腦,處處是禿斑,那是被噬蟲肆虐過的痕跡。


    這是特安局成立後的第一戰,對白一清來說,難言滿意,在戰前已經盡可能的做了準備,但最後還是這副慘狀,他原本希望,能夠在盡可能不影響當地居民原本生活的情況下解決戰鬥,現在已經不可能辦到,而部隊本身的損失,也不容樂觀。


    如果現在這種規模的戰鬥都能造出如此破壞,那今後的襲擊,不知還會帶來怎樣的後果,白一清憂心忡忡的歎息一聲,然後離開了這裏。


    黔州襲擊的第二天,燕京城內,有一處正在興修的工地,旁邊是一座十多層高的辦公樓,看上去像是一個新建的產業園區,但實際上,這裏是特安局的總部,旁邊修建的,也是之後特安局需要的設施。


    總部大樓的頂層,局長辦公室門外,白一清敲響了厚重的門板。


    “進來吧。”


    推開門,已經見過很多麵的中年人正等著他。


    “找我什麽事,局長。”白一清現在已經是特安局的幹事,憑這個身份在特安局裏出入,而局內除了王守正和洛輕雲外,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白一清的身份被以最高級機密的標準保管。


    今天收到了王守正的會麵請求,才來到這裏,不然平常他都會以外勤的名義出去訓練,很少來大樓裏。


    這個四處堆放著文件,有些雜亂的辦公室,白一清也是從來到總部後第一次進,這種格調讓他有點意外,感覺和王守正本人的氣質不是很搭,不過,會讓他更加放鬆些。


    “不用這麽客氣,叫我王叔就好,你原本也不是我的下屬,這樣我倒有點受寵若驚了。”


    “這,還是就叫您局長吧,現在我就是特安局的幹事。”


    寒暄了幾句,王守正拿出一些資料遞給白一清:“雖然對你影響不大,也不需要你去處理,但我覺得姑且還是得通知你一聲。”


    這是一些打印出來的截圖,來自各個社交網絡平台,上麵是一些戰鬥時被拍下的模糊影像,下麵是網友的留言評論,大都是一些陰陽怪氣,語焉不詳,意有所指的話。


    話題的起點大概是今早,網絡上,突然掀起一股對噬蟲戰鬥中的那位白色戰士的討論浪潮,並隨之放出了一些的視頻片段,劍指這位年輕的戰士。


    接著王守正又為白一清播放了其中的視頻,由年輕戰士戰鬥時被拍攝到的鏡頭剪輯而成,不過要麽調整了順序,要麽刪除了一些片段,最後拚湊出一個看上去像是他在攻擊各個噬蟲襲擊地的視頻。


    值得一提的是,連昨天戰鬥的畫麵都有,看起來不是一般人的手筆,也看的白一清直皺眉頭。


    王守正接著開口:“我們已經在阻止這種信息的傳播,不過你應該也知道,這種措施效果不佳,反倒可能成為散播者加深可信度的證據,我們也隻能盡力減小這些東西的影響。”


    白一清歎了一口氣,這樣的手段他也不算陌生,通過有意的引導,短期內迅速散布謠言,構築出虛假的影響力,再反過來推動謠言傳播,最後,不管真相如何,這種被編造出來的故事都會因為信息流動的不均勻,在網絡中流傳下去,難以根除


    但是他不太明白,為什麽王守正要為專門為這件事找他,網絡上的謠言千千萬,不在乎多這一條兩條,白一清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


    “局長您不用擔心,這點小事,影響不了我。”


    “看來你還是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裏。”


    青年本以為是王守正擔心他因為謠言而動搖,而中年人此刻的表情告訴他不是這樣,白一清露出有點疑惑地表情。


    “重點不在於謠言本身,而在於讓這種謠言散布的人。”王守正也沒有賣關子的說明道。


    “散布這種謠言的目的自然不是想讓你好,而這種人,你覺得會僅僅局限於此嗎?”


    白一清慢慢體會到了王守正的意思,而特安局長也露出一個滿意的表情,繼續補充:


    “先是質疑你的人,再是質疑你所做的事;當你的戰鬥,你的努力全被否定時,這些謠言就會成為你團結人類目標的阻礙,即便這些由謊言構築而成,但誰也無法無視。”


    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從背脊中蔓延出來,浸透全身,白一清不由得一哆嗦,下意識的否定道:“可這也太荒唐了,明明是謊言,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相信?”


    “真相需要證明,而謊言不需要,目的不是讓所有人都相信,隻是要去填滿沒被真相觸及到的地方,這就夠了。”王守正還是不緊不慢的迴答著,問題明明是他告訴青年的,可他卻看起來毫不擔心。


    “就沒有什麽辦法嗎?”看著局長的樣子,白一清也安定下心神,試探性的問道,王守正目前為止,雖然還沒有明確表示過對讚同銀古的要求,但一直以來都在為自己提供幫助,也讓他認為,人類方麵王守正算得上是值得信任的人。


    “那當然,隻不過,這就不是我們能做到的了,不管是直接消除謠言的根源,還是用更有力的事實來粉碎謠言,這都需要你自己的力量,孩子。”王守正用慈祥的表情看著麵前的年輕人,眼底似乎寄托著某種期望。


    白一清則表現出了明顯的遲疑,他聽出了王守正想要他做什麽,但他現在還沒法采取這種做法:“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今天就先告辭了。”


    看著青年如同受驚的兔子般離去,關上門扉後,王守正露出一絲苦笑,雖然他認同銀古的目標,但可不認同現在的做法,所以他也想用自己的方法促成目標達成,隻是現在看來,今天還是急了點。


    不過,對於久經風雨的王守正來說,這連挫折都算不上,至少,他覺得有讓白一清這個孩子成長一點。


    他很欣賞白一清這個年輕人,勇敢,富有責任心,還有著必要時的行動力,王守正對於3號的認可,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個勇於坦白身份,承擔責任的年輕人,而不是單純地因為那身神奇的能力或者是背後的那個外星人。


    隻是,這孩子,還缺少一些曆練,有了麵對困難的勇氣,但還沒有解決困難的經驗,所以今天他才說了這些話,既是為了自己的目標,也是要讓這個孩子知道,他所麵對的東西。


    不過,也有些事情,他還沒有告訴白一清,比如,這個謠言為什麽能夠如此快速地傳播,除開散布者的能力外,阻止傳播的力量不夠也是原因之一。


    至於為什麽傳播的力量不夠,王守正就不得而知了,但無論是有人勾結,或是順水推舟,亦或是單純地不夠上心,都表明,認同銀古的人,還不夠多。


    而這,則是需要王守正自己來做的事情,所以中年人並沒有告訴白一清,他現在正充滿幹勁,感覺就好像迴到二十歲了一樣;隻是,真正的二十歲會怎麽做,就不是王守正能決定的了。


    “希望這孩子,可以早點搞定那個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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