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有的雷暴天氣不僅降臨在雨城,幾乎整個天斷山脈東側邊緣都被陰雲籠罩,末日一般的天雷轟鳴之聲不絕於耳。


    大唐西南地區西側的邊境線便是天斷山脈,綿延山腳的邊鎮將無數的兇獸阻擋在群山之上,才有了蓉都城平原之上的沃野千裏,才讓天府之名延續千年。


    靈潮曆120年除夕,第二個甲子年夜。


    第一個甲子的除夕正處二次靈潮初期,人類依然勢若,隻能龜縮在聚居區中守歲。父親戰死了,母親被吃了,孩子被餓死了……團圓日不能整整齊齊。


    沒有關係,還有臨近的幸存者一起抱團取暖。


    小家無法團圓,大家總是能圍成一個圈的。


    第二個甲子,人類忘卻了曾經的鮮血,準備大肆慶祝一番。蓉北城的喜慶自冬日潮災的勝利中點燃;南邊花城中花團錦簇,比焰火更焰;東邊巴城重鎮從來不敢鬆懈,他們是紮進長河群山中的一顆釘子,可也緊巴巴地過了一個春節……


    可是,這一夜西麵邊境無數家庭以淚洗麵。


    像雨城這樣的山穀邊鎮並非隻有一個,可卻沒有哪個有如此慘烈。


    有的邊鎮獸群隻是如往日一般衝殺一陣,待得死夠也就退走,將同行者的屍體拉迴去做糧食;有的邊鎮則更像是蜻蜓點水,不過是兩三股炮灰罷了;也有的兩族齊出壓得邊鎮守軍喘不過氣來……


    但是,沒有哪一城像雨城一般三族水陸齊出。


    還有。


    超凡!


    這是十幾年從未真正下場的超凡啊!最多便像蓉北城那次遠遠在外督戰而已,若不是屠老六主動出手,雙方超凡也就最多隔空對峙罷了。


    這是人類與天斷獸王的默契,也是二十年前用鐵和血打出來的和平!


    竹熊王還未下山就被童華的撞山象豬頂了迴去,接著便和贏玉的鐵梭燕一起在群山之巔爆發了驚世大戰。


    贏玉越打越興奮,她是新晉超凡,鐵梭燕也不以攻堅擅長,但今日她有取之不盡的天雷,她有滿腔的怒火。


    “真是個瘋婆娘!”


    對於鐵梭燕來說,雷電畢竟是外物,無法如狂風一般如臂指使。電弧劈啪作響,不分敵我。


    撞山象豬已經被四散的雷電劈中好幾次,鬃毛上焦黑一片。


    雨城眾人沒有時間去欣賞這場大戰。


    群龍無首也是蟲,更何況是這些平日裏尿不到一個壺裏的各色兇獸。


    小竹熊被撞飛了,竹熊王被阻擋在山中無法寸進,兇獸已經退走了大半,隻有小部分還放不下他們的年夜飯。


    全城之人都被段離和魏嚴兩人組織起來殺敵救災。


    一場潮災的影響不僅在大戰之時,有時更重要的是戰後這些難以計數的善後工作。


    周子衿與卓瑪兩人無人去管,段離隻是確認兩人都還有命在就匆匆離開了。


    心係雨城的不隻是雨城民眾,遠在千裏之外的軍區參謀部大廳中的每一個人都在關注著雨城的消息。


    這一次潮災太不尋常了。


    邊境數城皆已傳迴消息,潮災或已退去,或已控製,隻有雨城。


    丁零零——!丁零零——!


    急促的電話鈴聲讓原本嘈雜無比的參謀大廳變得寂靜無聲,眾人無論軍銜大小皆轉頭看向那個仍在丁零作響的紅色電話,也看向場中唯一一位閉目沉思的矮胖中年人。


    “接。”


    聲音沉穩有力聽不出喜怒。


    隨身護衛閃電一般拿起話筒,臉色由慌張變成了驚訝、痛苦,最後轉為驚喜。


    啪的一聲話筒被放下。


    “軍長!”


    “說。”


    事實上在座的不乏高級靈師,五感遠超常人,話筒中的聲音也已經聽了七七八八,麵色也逐步鎮定下來,但此時仍然都將目光投向這名護衛。


    護衛知道軍長最煩囉哩囉嗦的匯報,於是略去了細枝末節,簡短匯報:


    “竹熊王攜幼子率領靈獸大軍攻城,血獸、山獸、水族三族齊出。現已被趕去的童華和贏玉兩人阻擋在山中,獸群退散。但雨城幾乎全城被淹,淹死被殺者不計其數。目前段團長和魏市長正在組織自救工作。”


    匯報完畢矮胖中年人仍是閉目沉思的樣子,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隻有少部分人偷偷將腦袋轉向了角落裏一個短發異瞳的年輕女軍人,在匯報結束的那一刻她的黑白雙瞳終於停止流轉,恢複正常。


    這匯報內容幾乎就是女軍人分析預測的翻版。


    “知道了,做事吧。”


    眾人如蒙大赦,各自奔走。這一次潮災如此詭異,還有不少善後工作要做。


    “校長,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想先去休息一下。”


    短發女人清冽的聲音響起,眾人都支起耳朵,放慢了手中的動作。


    這大廳之中也隻有她嚴格來說不受石軍長的統轄。


    “好,你去吧,辛苦了。”


    不論在雨城成為孤島之時眾人如何非議女人的分析,更有甚者要讓其為死去的將士百姓負責,但在雨城消息傳來的那一刻,這些人全部成了笑話。


    一開始,她的精準支援理論讓個別邊鎮承受了不小的損失。但新的情報傳來的那一刻,短發女人就在短短十分鍾中內以神鬼莫測的手段分析預測了其餘邊鎮的情況,並且提出了對應的解決辦法。


    最後,陸續傳來的情況也應證了她的分析,甚至連戰報結果也相差無幾。


    雨城是最後的一個黑點,本來還有人抓住不放,可是現在……


    再說,人家隻是出謀劃策,真正下達指令的是軍長。可誰又敢責難這位西南柱石呢?


    已經有敏銳的人察覺到,不僅僅是西南局勢,甚至整個軍區的組織運作都會出現巨大的變化。


    “明日總結,每人交一份分析報告。除了戰事,再加一個題目——靈獸族群的組織結構。”


    “是!”


    “是!”


    ……


    “奚姚,你旁聽。”


    “好。”


    短發女軍人腳步一頓,似乎這才是今天又一件出乎她意料的事情。


    參謀大廳又恢複了忙碌,沒有人注意到矮胖中年人腳下的地麵曾經碎成齏粉,而後又被一股詭異的力量重新捏和在了一起。


    周大哥啊……真的就被你說中了啊……


    所有人都驚歎於奚姚的未卜先知,但又有多少人記得二十多年前一對兄弟已經預料到了今日的局麵。


    這一次,沒有人可以阻攔我們!


    石敢拿起護衛手寫的詳細戰報,微微眯起了雙眼。


    會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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