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城是蓉都南邊的一座小城,不過確占著蓉都附近少有的一塊平原地帶,所以算得上是座繁華的小城了,人口在整個西南地區是能排在前麵的。


    嘉城平原,古稱嘉洲,其實是一個三江匯流之處。三江分別是嘉水、羌水以及青河,都可以算是大唐國南方一條大江的支流。


    三江在此匯合,然後浩浩蕩蕩地向東奔去,直到從東海之濱匯入大洋之中。


    嘉城是西南地區的古城,曆史悠久。並且因為處於人類聚集區的腹地,一直未曾遭受大的靈獸潮災,所以各種古建築都保護得很好。


    再加上靈潮後有靈氣的滋潤,街道上綠樹成蔭,花草競相開放,的確是一個宜人的小城。


    越是宜居的地方,時間過得越慢,好像永遠都是一個樣子,歲月不曾留下任何痕跡。


    這幾十年,如果非要說一件讓所有嘉城人印象深刻的大事,不是別的,是這滿城的梧桐。


    梧桐一直是嘉城的行道樹,不論大的街道小的巷子,幾乎全都種上了。


    二十年前,所有嘉城人都見到這一城的梧桐一夜之間突然消失了,隻留下空洞洞的土坑,好像是一個個駭人的傷疤。


    正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又一夜,梧桐全迴來了。


    有細心的人說,他發現家門口的梧桐樹上有血;也有的說自家門口梧桐身上裂了好大的一個口子;還有的說街上梧桐的枝椏好像少了幾根……


    傳來傳去,大家你說你的,我說我的,卻是誰也不信了。


    現在的孩子們呢?都把這個當故事聽。


    不過所有人都承認的是,這些年梧桐長得愈發盛了,有些街道上,兩邊的梧桐幾乎連在了一起。


    梧桐軀幹粗大,枝幹遒勁如龍。寒冬之中,每個嘉城人走在街上,似乎都能感受到街上一棵棵梧桐正在積蓄力量,好像要把天抓破一樣。


    春日裏,忍挨了一冬的枝頭抽出黃綠色的嫩芽,綠色的星點一點點變多,直到把所有的枝頭點滿。遠遠看去,好像年邁的老人抱著許許多多可愛的綠娃娃。


    等到了盛夏,葉片大了,綠了,一個個綠色的大巴掌重疊著搭在枝上,替人們擋住熾熱的陽光,垂下濃密的陰影。


    現在,正是剛剛入秋的日子。有著急的葉子已經染上了黃色,隻是還眷戀枝頭高處的暢快,不願意落下來。


    整個嘉城中最大的一顆古梧桐就在嘉城學院之中,卻不是在中心位置,而是在一個偏僻的角落。


    這株梧桐真的可以說是遮天蔽日,盛夏時節是整個學院最好的乘涼所在。這幾日入秋,幾乎可以說是有些涼了。


    梧桐一旁,有一處小院落,前店後家,據說是一位教授二十年前找學校申請了一塊地,這些年慢慢一點點自己蓋起來的。


    二十年前,這裏除了一顆大梧桐,什麽都沒有,荒涼得很,現在卻成了男女學生最愛去的所在。


    至於原因,自然不是來看樹的,而是這院子裏有一家人氣頗高的咖啡店——楓葉咖啡。


    如果說梧桐葉像楓葉所以取了這個名字,倒也說得過去。可既然如此,為何不直接叫梧桐咖啡呢?


    咖啡店前有一個被老板娘圍起來的小院子,裏麵一邊種了許多花草,另一邊又種了不少果蔬,儼然一邊田園風光,一邊花園景色。


    不知為何,這裏的植物一點都不招蟲子。因此,許多客人提出要把桌子移到院子裏去,漸漸地咖啡店倒成了半露天式的了。


    安靜的咖啡店裏,此時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正背著書包狂奔,手裏抓著三封信。


    少女的活潑與安靜的環境一點都不相稱。


    “爹!有你的信!峰姐!老哥給咱們寫信了!”


    “毛毛躁躁的,你什麽時候能長大?”成熟溫柔的聲音自櫃台之後響起,正是少女口中的峰姐。


    “悶小子寫信了?都什麽年代了,幹嘛不直接打電話?不會是社恐又變嚴重了吧。”


    “你就說看不看吧?不看我就扔了!哼!我進去找爹去!”


    “拿來,你這個有爹沒娘的毛丫頭!”


    “略略略略!你就是不肯承認自己老了!”少女把一封信扔在櫃台上,做了個鬼臉,便掀起門簾往店後去了。


    “小麗,你看一下。”


    美婦似乎是習慣了少女的頂嘴,沒有管教的意思,把腰間的圍裙解下,擦了擦手,拿起桌上的信,走到一個空著的位子前坐了下來。


    “爹!老哥的信!給你放這兒了!”


    “悠悠,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這麽風風火火。你也是馬上要上大學的人了,以後怎麽嫁得出去?!”


    “哼!我一輩子不嫁!”


    “好好好!不嫁,來陪爹爹喝茶?”


    “不喝,苦死了!你們兩個,一個咖啡一個茶,都是苦的,也就老哥願意受你們欺負!”


    “我迴屋了!木頭老哥給我寫信嘍!”


    說著,少女又像一陣風一樣,消失在了後院之中,隻留下一名長衫中年人。


    這名中年人和周子衿麵容有幾分相似,但卻顯得更加滄桑。這種滄桑不是沉暮之氣,而是一種厚重的閱曆,有一種令人信服的書卷氣。


    事實上,但從麵相上看,這個中年人是很年輕的。


    如果不是一身長衫打扮,以及蓄起的長須,再加上被一個妙齡少女叫爹,我們絕不能想到他是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


    他,正是周悠悠和周子衿的父親,周天罡。


    周天罡捋了捋了捋被女兒弄亂的長發,將手中的一盞茶飲盡,這才慢悠悠地打開那封信,讀了起來。


    父親大人,見字如晤……


    “這小子,古書沒看幾本,卻在這兒裝模作樣,故弄玄虛!”雖然嘴上是批評的話,周天罡臉上卻滿是笑意。


    ……


    “周天罡!悶小子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我看嘉城車站那件事,肯定不小吧?”


    信不長,周天罡卻看得很滿意,正在他準備再細細看第二遍的時候,突然傳來了一聲獅子吼。


    “唉呀!你一驚一乍的幹什麽?!”


    峰姐來了。


    “我跟你說正事呢!這小子說什麽以後要多和人打交道,還開始一門心思搞靈師修煉了!變化這麽大,肯定出了什麽大事!你趕緊打聽打聽!上次我就說去看看吧,你非說不用!現在好了,咱什麽都不知道!”


    峰姐一句話沒完,又是連珠炮一樣地說了一串。


    “上迴難道不是你要去美容?”


    看到峰姐臉色又變,周天罡馬上收住了口。


    “沒事,我打聽過了,你放心就是。還有,你之前不是一直嫌子衿太悶嗎?現在人願意多說話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不行!我還是有點兒不放心。畢竟養了二十年呢!臭小子給你寫的啥,拿給我看看!”


    “哎哎哎,男人之間的信你看什麽啊?”


    可惜,這話是完全不管用的,周天罡手上的信早已被峰姐奪過去了。


    “什麽?!這小子寫給你的信比我的要長?!還說有很多想法,要迴來和你詳談?為什麽不找我好好聊聊?”


    “孩子這是長大了,有些男人之間的話當然得和我說。”周天罡說著,一臉得意。


    “孩子的變化多好啊,你們女人就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嘿!我看你這不是在給臭小子說話,是變著法為自己叫屈吧?!行,今晚你睡書房吧!”


    說完,峰姐把信往周天罡身上一扔,轉身向前店去了。


    臭小子,等你迴來看我不收拾你。


    “唉,我這是……”


    “確實是長大了啊,倒是讓我白擔心了。這樣的話,百竹那邊……”


    周天罡對身上的信混不在意,嘴裏嘟嘟囔囔的說著些隻有自己聽得到的話。


    二樓的一間充滿少女氣息的書房內,周悠悠正毫無坐相的趴在床上看著手中的信。


    她時而生氣地倒在床上向上踢腿,弄得風鈴呤呤作響;時而鼓起腮幫子氣鼓鼓地喃喃自語……


    竟然有女的給老哥寫情書?


    還說要介紹學姐給我認識?老哥莫不是已經拿下學姐了?不對,應該是老哥被學姐拿下才對。還熱情大方呢?


    不行!我得趕緊考到聯大去!


    “老媽!老哥有女朋友了!”


    周悠悠把腦袋伸出窗外,對著前麵小院裏大聲喊叫。


    “什麽老媽!叫峰姐!”


    臭小子,還真的是長大了。


    數百公裏之外,格鬥訓練之中的周子衿連打了幾個噴嚏。一個沒注意,被李戰秋一拳打中胸口。


    “子衿,感冒了?”


    “沒有,鼻子突然癢了。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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