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小心,這二人不好對付。”仔細一看,開口的正是落霞關狙擊過一行人的那幹瘦老道。


    就在二人一陣躊躇之時,對麵一行人同時跪了下來。


    兩人一愣,順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一白衣書生正一步一步踏空而來。


    “見過主人!”


    眾人齊聲拜見,白衣書生微微頷首,他將目光落到於盡舟身上,一臉淡然道: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緊接著一拂手中大袖。於盡舟還未反應過來,便被無形的力量撞到,“啪”的一聲如同沙雕般崩碎成滿地冰晶。


    看著散落在地上的冰晶碎片猶自滾動不休,一眾人不禁深深低下了頭。


    白衣書生又道:“你們繼續去追緝其餘人等,這裏便交給我了。”


    “是!”


    眾人不敢遲疑,紛紛抱拳應聲,而後起身離去。


    一行人走完,對方才將目光落到柳懷歌與卓別齡二人身上。


    “平一葉!”


    看到來人的瞬間,他們就立即認出了對方,因為他們當初從北雲東部逃往西部,便是有此人在狙擊,才導致他們的幾位長輩身死。


    平一葉!龍榜上的無上天才,這是夏國的一名巡天使。同時,亦是雲州兩大家族平家年輕一輩中的天之驕子。


    此時卓別齡已是雙目通紅。


    “狗賊!你做下這等天怒人怨的事,不怕天降神罰麽!”


    平一葉淡淡看向他。


    “天怒人怨?讓平民百姓流離失所的可不是夏國,而是你們這群亂臣賊子,平某這是在撥亂反正。”


    “撥亂反正?”卓別齡大怒道:“說得好聽,還不是夏國圖謀我等宗門中的修行法門。若真是撥亂反正,我二伯一家何其無辜?我三叔又究竟犯了什麽錯?為什麽一家滿門沒有一個善終?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人為利益而生。所謂好壞,所謂善惡,不過是人在自己身上施加的枷鎖。你若大大方方承認,我還覺得你是個人物。但你這般冠冕堂皇隻會讓人瞧不起!


    平一葉搖了搖頭。似乎不願意多開口。


    對方一副淡然的模樣讓卓別齡不禁怒意更盛。


    “人在做,天在看!你這樣的狼子野心之輩,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平一葉一聲輕歎,微微抬頭,似在看向某個存在亦或是不存在之物。


    “天?若是真有天,就讓它來責罰我罷。”


    卓別齡再也忍不住,舉槍便刺。


    “昂!”三條龍影帶著高昂的鳴嘯直直撞了過去。


    麵對這全力一擊,平一葉卻是不緊不慢抬起手中玉筆輕輕一點,筆鋒正正點在槍尖,精金鑄就的長槍便寸寸崩碎化為漫天冰晶灑落在地上。在對方尚未反應過來之之際玉筆虛虛往下一壓,二人明明隔了數丈距離。卓別齡卻頓覺肩頭如同壓著一座大山般,雙膝一沉便要跪下去。


    “啊!!”卓別齡仰天怒吼,卻是死活不肯跪下。


    “哢哢哢!”隨著一陣清脆的聲響,雙膝似要折斷般,卓別齡卻依舊不肯下跪。


    平一葉也不強求,而是收迴筆杆,順勢一拍。


    “啪!”卓別齡整個臉頰直接凹陷進去。之後打著旋兒飛出去撞在一棵大樹上跌落下來。這一擊竟是意外地沒有對林地造成太大破壞。


    平一葉一臉平靜道:“有一句話你說得很好。事不過三。第一次,你們去攻打平某治下的礦井,第二次,你們去攻打平某治下的城池救人,第三次,你們又試圖強闖平某治下的關隘。這雲州,乃是平某的轄區。然而你們卻一次又一次的在平某的轄區鬧事。若是平某還無動於衷,豈不是要讓別人看了笑話去?更何況,既然你知道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那就更應該明白,我比你們強,就可以不問緣由便掌控你們的生死。若是你們能變得跟我一樣強,它日也可以隨便掌控別人的生死。可惜你們沒有這個機會了。”


    “啊!!我殺了你!!”卓別齡爬起來又向平一葉衝了過來。


    平一葉一臉悲憫道:“無能犬吠!”


    隨即一筆點出,筆鋒化為一道寒流穿過卓別齡又將遠方大片樹林凍成冰雕。卓別齡全力奔跑的身形倏然停下,他有些悲傷的看了看自己胸口破開的大洞,緊接著在一片“叮叮當當”聲響中,整個身體崩碎開來,不過唿吸間,便徹底化為一堆冰晶灑落在地上。


    平一葉這才將目光落向柳懷歌。


    從始至終她便沒有關注過這邊的情況,而是一直望著明巒關方向呆呆出神,直到平一葉望過來。她才不緊不慢的將自己身上的金屬甲卸下,隨手一扔。


    “哐當!”冷硬的金屬手甲掉落在地上發出一道清脆聲響。


    此刻對方隻穿著一身柔軟的練功服。她將目光轉向地上那堆冰晶,有些許的停頓,之後移迴到平一葉身上,取出已經枯萎的花枝,不緊不慢插在發髻之上。


    平一葉淡然道:“交出長鳴刀,我可以饒你一命。”


    柳懷歌沒有迴話,而是舉刀直斬,寒月般的刀光帶出陣陣龍吟直指平一葉。


    平一葉眉頭一皺,正欲出手,也不知想到什麽,跟著手上招式一變。


    “便留你一個全屍吧。”


    他揮筆輕輕向前一拍,柳懷歌手中的長刀頓時崩碎成漫天冰晶。而後筆鋒一指,輕輕點在柳懷歌眉心。


    柳懷歌便就此停住身影。二人的動作並不快,但柳懷歌卻沒有躲開這一擊。


    平一葉輕輕收迴筆。


    柳懷歌似有片刻的出神。許是沒想到自己最後的掙紮都這般無力。不由輕歎一聲。


    她靜靜摘下頭上的花,捧在胸口,低頭向下看去。將目光落在地上雨水中自己的倒影之上,似乎想要記住自己現在的模樣。現場有刹那地沉寂,似是想到殷空的那句“愁什麽?”她便輕聲低語道:“愁,落霞之餘寐,月邈之迷離。故宿,之離殤......”


    話音未落,柳懷歌眼中神光已經是徹底黯淡下去。


    她手裏的花枝隨著手腕一垂,便猶如風中凋零的落葉。旋轉著向地麵落去“啪嗒”一聲摔落在泥地之中。


    被雨水浸透枯萎花枝透出一股腐朽的意味。似乎正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地上雨水倒映出柳懷歌靜謐的麵龐。


    以及,那正在緩緩合上的雙眸。


    平一葉不由搖了搖頭。


    “可悲!可歎!”


    心中的惋惜情緒並不能讓他有片刻的駐留,事情完結,他便轉身一步步拾階而上。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遠遠衝了過來。


    殷空有些失神地看著平一葉踏天而去的背影。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或許,隻有茫然一詞能夠形容他的狀態。


    那道身影,是如此地令人難以形容。殷空望向對方,平一葉也沒有轉頭的意思,對方身上泛著的柔和光暈將所有的雨滴隔在一尺之外,直到現在,依舊全身纖塵不染,就這一轉眼,已經消失在遠方。


    少了這個更加引人關注的目標,殷空緩步來到柳懷歌身旁,輕輕碰了碰對方肩膀。柳懷歌隨著這一下,再也站不住,軟軟的倒了下來,殷空急忙接住將她摟在懷中,看著對方緊閉的雙目,以及逐漸失去血色的麵龐,殷空很難形容自已的心情。


    平心而論,他對柳懷歌真的有什麽特殊感情嗎?答案是否定的。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他來到這樣一個新的環境,如果能有一個人幫襯,肯定能讓他的日子過得更加輕鬆。但此刻,他卻有說不出的心情。將目光轉向那堆冰晶,殷空不禁輕歎,算了,就幫一下吧。怎麽說,兩方也算交情一場,就讓二人入土為安。


    他開始在地上挖起坑。輝煌之後,似乎總是以寂寥為終點符。想當初,黑炎軍何等鼎盛?如今二人就躺在這裏,卻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如果他不做,就沒有人能夠做這項任務。


    些許,他將二人合葬在一起。輕輕壘上土堆。目光一轉,發現了跌落在一旁泥濘中的花枝,於是輕輕撿起,小小翼翼擦去上麵泥漬,這一瞬間,他的目光變得極為奇怪。也許是想到了當初那園中的一幕,於是就這麽靜靜看著。


    天是的雨依舊下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總算迴過神來,隨後將花插在墳頭,孤身離開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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