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一一早,用過早飯後就離開潞安府,向著牧野方向趕路,中午隻在古陵附近停歇了一個時辰左右,戌時左右在離大河還有十餘裏一處村莊停了下來,按照薑星冉以往來往的經驗,本是應該到大河邊夜宿,第二天一早渡河去桃花浦,巳時前就可以登船了。雖然前日伏擊他們的人隻剩九人,還是不敢大意去河邊夜宿,在村裏找了兩戶挨著的人家給了點銀子住下了,晚上盧林和梁世都是半躺著輪流注意周圍的動靜。


    一夜平安無事,早上主人還準備了早飯招待他們,吃過早飯趕到渡口,過了河到桃花浦的已經是巳時了,桃花浦是滎州最為繁華的渡口,往來之人此時正是最多之時,十二人二十五匹馬在擁擠的人潮中走起來緩慢得很,從桃花浦到出來這一裏多地用了兩刻鍾,再趕到鴻溝水道碼頭十七裏地也不過是兩刻鍾,薑星冉熟門熟路的去包了一艘能乘五十人的船,人馬都上船後出發已經是午時了。


    船家有船娘做飯,吃過午飯後已經到了渦水,梁世和翰師兄還仔細觀察了前後船隻,沒有發現什麽意外情況,眾人都放鬆了下來,令狐雍一家三口沒有坐過船,小桃桃更是新奇得很,開始還有些不適應船上的晃動,待得吃過午飯就習慣了,不停在船上跑來跑去的,還不時問問這個問那個。


    盧林和薑星冉坐在船頭,天色略微有些陰沉,秋風微寒,恰如一個月之前在千鋒照的氣候,船家也有茶水,心情舒暢得很;翰師兄和朱箴言那天隻是聽了薑星冉簡單說了說用劍之事,這會正好問問盧林,騎馬趕路可遠遠比不得坐船這麽便捷交流,說了一會,梁世和侯師兄也過來聽了,朱慈、朱烈和胡環、令狐雍一家三口在船尾閑談。


    直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船娘弄好了晚飯這才結束,盧林這一個多月都在鑄造,此時的閑暇時光,心情放鬆,這一下午的交流,他也有些收獲。


    晚上盧林和翰師兄同一間房間,師兄弟交流起冊子的心得體會,說了說神龍溪穀之事,翰師兄和謠師兄都是得了三叔的指點,然後這一趟走鏢也有不少收獲,才突破了三脈,八姑姑來的時候已經是月底了,三叔和三嬸帶著鳳兒、皓兒、逸師兄、雲英迴去了,盼盼是哭著喊著要跟著去,被大姑姑狠心留下了。說到盼盼,盧林問道:“翰師兄,盼盼明玉十八手練得如何了?”


    翰師兄有些慚愧的說道:“盼盼小師妹如今已練到了‘雁飛高’了,遠勝我和丹師妹當年了,師父對她練成期望很大,三師叔也說盼盼很有希望。”


    盧林說道:“盼盼精靈古怪,也不知道大姑姑怎麽就喜歡她了。”


    翰師兄感歎道:“唉,不能比啊,當年我和丹師妹在師父那可沒這待遇。五姑姑說是三師叔當初帶你來過後,師父才有了些改變。”


    盧林笑道:“我那會也才十三歲,看見大姑姑就跟看見書院的夫子一樣。”


    翰師兄也笑了起來,說道:“都差不多,這幾年好多了,大家都經常來,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蘇師兄他們來過一次後,不是有事非來不可都不過來的。”


    盧林說道:“去年再去看望大姑姑他們就好多了。”


    翰師兄說道:“淮水鍾離距離揚州也不遠,差不多四百裏地,盧師弟要去百煉堂,可以去一趟揚州見見二師叔,再去百煉堂。或許可以給二師叔一個驚喜。”


    盧林笑道:“嗯,翰師兄說的不錯,我至今也沒見過二師伯,二師伯來過臨江坊我也不在,不對,三四歲見過,但是絲毫沒有印象,要去見見的。翰師兄你不去麽?也不知道能不能遇見三叔。”


    翰師兄說道:“師父已經安排好了,讓我在朱氏多呆些日子就迴去,等著雅師妹、周師弟他們過來一起去神都。”


    .


    次日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都在船艙沒有出去。盧林也沒去想看書什麽的念頭,這段日子有些繃得太緊了,應該放鬆一下自己,早上找船家要了漁網,帶著小桃桃去網魚,小桃桃沒有見過這些,覺得很新奇,到開船前網了兩刻鍾左右,還不錯,網到了十幾條,有個二三十斤,讓船娘剖了一半燉湯一半紅燒了,其餘時間盧林都是喝茶閑聊。


    不知道是不是上遊下過大雨,開船後船速快了許多,酉時不到就到了鍾離碼頭,下了船,朱慈一下船,馬上就有人前來接待,朱烈則是騎馬先迴去了,碼頭到朱氏還有十餘裏地,朱慈和朱箴言走在前麵速度不快,等到了朱氏走了差不多有小半個時辰,一路上都是一派水鄉景致,微雨如煙,遠遠就看見白牆黛瓦的一大片院落,盧林感歎這大半年總算見到了熟悉的景色了。


    順著大路在距離那最大的宅子還有三十丈左右的時候,朱慈說前麵就是朱家所在了,讓他們就在原地等待一會,然後朱慈下馬,取出王妃的畫像和一木盤,將畫像恭恭敬敬放在木盤,然後雙手捧著,一步一步前行,朱箴言也恭恭敬敬跟隨在旁前行。


    待得朱慈走到大門前三丈左右,大門從內有人打開,然後出來了數十人,分列兩旁,有手中拿著鼓樂之器,也有舉著幡旗的,然後又有人抬出香案擺在大門口,點燃香燭,接著就是一陣炮仗聲響起,然後鼓樂齊響,朱慈捧著木盤走到香案前舉起木盤三叩九拜,還似乎念念有詞,盧林他們站得遠,聲音有些嘈雜,聽不清楚。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這些儀式都完成了,然後朱慈捧著木盤向前走去,旁邊眾人都有序跟在身後前行。小桃桃沒見過這些,不時問盧林是什麽,盧林也不清楚,隻告訴她這是朱爺爺家的儀式,以後她留在這裏就會知曉。


    又過了一刻鍾,朱慈領著朱家人過來做足了禮節說道:“請盧公子入府!”


    盧林連忙說道:“朱叔,這怎麽可以,晚輩受不得。”


    朱慈不說話,盧林沒動,他就躬身不起,身後一群人也同樣如此。薑星冉見狀,趕緊捅了捅盧林低聲道:“這禮儀已經開始了,小林子,你得順著他們的禮節去。”


    盧林無奈,隻得聽從朱慈的安排,順著他們說的來。進了大門後,就看見一堵素雅光潔的照壁,繞過照壁,眼前便是一處極為典雅的園林景致;山池亭榭依山傍水而建,亭台樓閣錯落有致,水中假山奇石古拙淡雅,一路前行,小橋流水別有味道,行走於廊道間,石徑曲折迂迴。


    走過這片園林便來到了一處大廳堂,朱慈請盧林上坐後,再安排梁世、薑星冉等人陸續落座,馬上跟著就有人上來茶水,朱慈又是按照禮數給盧林敬茶,弄得盧林頗覺尷尬,有些坐立不安。自己隻是按照王妃遺願來做的,沒想到朱氏如此隆重對待。


    坐下後閑談了一會,有人來說筵席已經準備妥當了,朱慈便領著盧林他們去了膳房。開席後朱慈和朱烈敬酒感謝了盧林和翰師兄一番,接著盧林還沒吃幾口菜,就有朱家人絡繹不絕的前來敬酒,這筵席盧林和翰師兄都不停的應付這些了,後麵基本上就沒有吃菜了。等到筵席結束已是戌時過半了,朱慈安排讓人帶著盧林他們住下。


    晚上洗漱完了,盧林問及薑星冉:“星冉,你讓我順著他們做是為何?”


    薑星冉說道:“這是規矩啊,世家規矩都是如此。”


    盧林聽了愕然道:“啊,星冉,那你家也是這般?”


    薑星冉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嗯,略微有些不同,其餘都差不多。”


    盧林苦著臉問道:“那以後去了你家也得來這麽一迴?”


    薑星冉臉色微紅說道:“這個應該要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迴頭問問我姐姐。”


    盧林頓時覺得頭大,又不敢再說什麽,悶頭迴房睡覺去了。


    .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梁世和薑星冉、侯師兄、胡環就向朱慈告辭,臨別時盧林告訴薑星冉去百煉堂前他會先去揚州看望二師伯一趟,然後就在百煉堂等她。他們四人離去時隻騎了四匹馬和【烏照】走的,梁世說感念朱慈他們那天的出手,剩餘的馬匹都留給朱氏了。


    送別了薑星冉,盧林帶著王妃剩下的遺物交給朱慈,王妃的生平武學盧林謄錄給三叔,自己也都看過,除了明玉十八手,其餘盧林都沒有去仔細研習。朱慈收下後,帶著盧林和翰師兄去了朱氏的藏書之處,取出【神霄十二式】原本和一本副本讓他們在旁邊的廂房參詳,茶水點心都備好了。


    盧林說道:“朱叔,我在這看幾天書,你就當我是平常來客,不要再如昨天那般對待了。”


    朱慈笑道:“就依阿林你說的。”接著又拿出兩萬兩的銀票遞給盧林:“阿林,這是買劍的錢,你收好。”


    盧林本想推辭,想想之前已經說好了,便收下了。


    朱慈說道:“你們安心看就是,有什麽需求就告訴我,我也不打擾你們了。”說著就轉身離去了。


    盧林和翰師兄分別拿著【神霄十二式】看了起來。盧林剛看了一下就覺得不對了,這【神霄十二式】的十二式名稱和明玉十八手就明顯不同。


    王妃傳給大姑姑的是‘雲山萬重’‘歸路遠’‘疾風千裏’‘塵飛揚’‘日暮風悲’‘邊聲起’‘風霜凜凜’‘春夏寒’‘弦驚長空’‘雁飛高’‘一步一遠’‘足難移’這十二個名稱,這【神霄十二式】記載的卻是‘千山萬水’‘踏歌行’‘山高水遠’‘逸飛揚’‘日暮空亭’‘珠簾卷’‘清風拂麵’‘晴方好’‘銀河浮槎’‘夢行雲’‘風和日麗’‘鶴衝天’十二個名稱,完全不同。


    盧林仔細看了一上午,招式是差不多,大同小異,王妃有自己的感悟,別有精妙,但是意境卻是截然不同。翰師兄是和朱箴言交過手的,盧林問及翰師兄的感覺,翰師兄說差別不大,但是使出來的感受不一樣。兩人下午邊看邊商議了半天,都覺得暫時不要改變的好,但【神霄十二式】有可取之處,可以先借鑒借鑒;今天已經是九月二十四了,翰師兄是要留在這裏呆上一段日子的,盧林覺得自己再呆個兩天就去揚州,這兩天應該和朱家人切磋交流一下,這樣可以更好的了解【神霄十二式,翰師兄聽後也同意。


    九月二十五日早上,吃過早飯,盧林便和翰師兄找到朱箴言說起這個想法,朱箴言聽了也覺得不錯,盧林和翰師兄昨天都在看書,沒有出來,也沒有人來打擾,應該是朱慈交代過。朱箴言先帶著他們在朱氏走了一圈介紹了一下,盧林是第一次來到世家,對朱氏的底蘊頗為感慨,朱箴言說世家傳承隻要沒有破落敗家的,基本都是如此。


    整個朱氏是大大小小有幾十個大小不一的宅子聚集在一起的,盧林他們昨天所在之處是祖宅,是朱氏家主居住和朱氏祠堂所在,其餘分出去的朱家人都是曆代出眾者,隻是後人延續各有起伏,有斷了香火的,宅子就重歸主宅這邊了,待有出眾者再劃分予他;也有後人難以為繼的,就主動迴歸主宅這邊接受安排。


    朱氏占地不比林戴裏小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宅子至少都是三進的宅子,四進五進也有不少,但是主宅是獨具一格,雖然也是五進的,但是帶著園林,裏裏外外保護曆代修繕增補,保護得極好,這厚重古樸的氣息,遠遠一看,就可以分辨出來。朱氏所在之地是在淮水南邊,往北這一片地都是朱氏的田地,除了朱氏自家耕種了三成左右,其餘都是租給附近佃農了,這是朱氏最根本的收入,也是朱氏日常糧食所需的來源。


    朱氏在此地有千年傳承了,往北靠近淮水聚集了許多佃農居住,慢慢形成了一些村落和坊市,坊市是朱氏建立的,有數百年了,隻租不賣,濠水的碼頭也是朱氏家產,所以當時朱慈一下船就有人趕忙來接待,這些都是朱氏的開源之所,那些田地能夠維持住朱氏的生存,這些開源所得就是維持朱氏作為世家排場體麵最重要的收入來源。


    前天來的時候,隻跟著朱慈走過園林,到了客廳然後就去膳房了,今天看過才知道,那隻是朱氏迎賓待客的場所,是這個五進大宅的前麵兩進,後麵是主家起居生活之地,還有朱氏弟子的私塾治學、習武練功的場所,最後還有後花園,有些喜好農事的還種了些菜。


    盧林和翰師兄跟著朱箴言看了一圈,翰師兄感歎說總算見識到了世家風貌,盧林也是這樣認為,但是心底卻是忐忑了起來,這朱氏雖為世家,但是比起薑家來應該是還有不如的,薑家可是當世五大世家之一。


    盧林想著他這要是去了薑家,哪該如何?這心中著實沒底。他從小隻是在鐵匠鋪長大,沒有這些見識見聞的,此時看過知道也就隻是知道而已,那些繁文縟節他不甚清楚,平素沒有接觸,對這些也是有些不耐,或許是一直跟著三叔和大掌櫃養成的習慣。


    臨江坊比朱氏還要大,可沒有這麽多講究的,一路上不停有人看見朱箴言都停下來恭恭敬敬的打招唿,禮數足得很,這和盧林在臨江坊的隨意自然完全不同;盧林看翰師兄應對比他穩重從容多了,想著若是跟著大姑姑可能就學了很多,隻是再想想,盧林還是覺得在臨江坊自在隨意的好。


    朱箴言知道百寶箱的事情,帶著盧林和翰師兄看完後,借機問道:“盧公子,你那百寶箱的買賣可否讓我朱氏這邊也來做?碼頭和坊市這邊來往客商比較多。”


    盧林聽了有些頭大,這製作量沒上來,不好隨便允諾,怕到時候若是供應不上了,失信於人就好了,做買賣最怕這個,於是斟酌了一下說道:“朱姑娘,給朱氏做沒有問題,隻是如今製作量小了點,等明年開始供應如何?”


    朱箴言聽了,拱手說道:“隻要可以做就行,晚一些也無妨的,箴言多謝盧公子了。”


    盧林連忙說道:“朱姑娘,你我兩家的交情就莫說這話了。”


    朱箴言也不再說了,帶著兩人去了朱氏練武場。


    到了練武場後,朱箴言讓人去找了幾個兄長過來,洪桂和小桃桃也過來看,盧林和翰師兄都分別與他們切磋了一番,朱箴言也和他們兩個切磋了一番。


    晚上盧林和翰師兄就今天與朱氏弟子切磋交流了起來,確實【神霄十二式】有其獨到之處,王妃學過是王妃的理解和領悟,這朱氏傳承千年,曆代也不乏有才情出眾之輩,都有領悟理解傳承記載於朱氏,這些都可以慢慢多了解,等翰師兄帶迴去讓大姑姑來歸納梳理。


    盧林和翰師兄已經是一個練到十七式,一個練到十八式了,再想大變化是極為不妥的,大姑姑信中就說了這情況,是有所預見的;他們幾個走的都是王妃的路子,何況翰師兄前兩年按照大姑姑的重新歸納梳理後略微改變過一次了。隻能汲取【神霄十二式】的可取之處,這可取之處也是兩人各自的理解,並不一樣。


    王妃十八歲悟出的三式,留在朱氏的並不是‘關山難越’‘行路難’‘生死不知’這三個名字,而是‘青山秀色’‘護天地’‘和風輕舞’三個名稱,從這些招式名稱就感受得到那年的王妃還是公主,心境是飛揚跳脫的,此後這三式的名稱就沉重了許多,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差別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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