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一早,薑星冉過來了,帶著盧林和蘇師姐在翰林院附近吃早飯。


    早飯有燉湯,有點心,薑星冉喝了湯吃完了,說道:“蘇師姐,小林子說你燉湯很好喝,改天讓我嚐嚐如何?”


    蘇師姐說道:“這師弟不好,這就把師姐給賣了。薑姑娘想喝沒問題,等我三師伯來了我燉給你們喝。”


    盧林聽了有些臉紅,嘴裏說道:“師姐,你燉湯確實好喝的。不讓說實話麽?”


    薑星冉笑道:“蘇師姐當初不是說小林子你弄的古董羹很好吃麽?”


    盧林說道:“三叔來了我也弄一次給你們嚐嚐。”


    蘇師姐笑道:“盧林師弟,你和薑姑娘去忙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等三師伯來了我再來找你。”說著就起身走了。


    盧林和薑星冉先迴小院收拾了一下東西,帶上刀和日用之物,然後去了王長史家拜訪,王長史不在家,去了翰林院,王文英的母親招待他們說了會話,說起王文英是頗為自豪的,但是也擔心王文英,她不明白王文英怎麽會想到去那龍城,還打聽了一番,那地方險惡得很。


    後來說及李晟和鄭元瀚來府上拜訪過兩次,兩人似乎都很熱情,明裏暗裏打聽王文英去了龍城有沒有來信。王母看得出二人的意思,鄭元瀚是揚州人氏,她在廬陵城生活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一大家子下了決心來神都了,就沒想再動來動去了,這舉家搬遷數千裏,折騰不起;李晟是神都人氏,她就說的多一些,言語中也是偏向李晟一些。


    盧林附和著王母說了小半個時辰,也不會說什麽意見,然後就告辭了,說日後再來拜會。


    兩人出了王文英家後,薑星冉出來後說道:“小林子,三殿下看來還是有些希望的。”


    盧林不這樣認為,也沒反駁,隻是說道:“這是文英狀元自己的事情,沒人管的了,她自己是個很有主意,說不想這些事情的,自然就不會想,如今又遠去了龍城,就是要避開這些的。她不同意的事情估計王長史也沒辦法的。”


    薑星冉橫了一眼盧林說道:“小林子,你這是拐著彎來說我麽?”


    盧林叫屈道:“星冉,我可沒這個意思。你莫多想。”


    薑星冉說道:“我爹平素對叔父言聽計從,這次也不知為何不對付了。”


    盧林牽過薑星冉的手握住說道:“三叔說本來你家族長的位置是你爹的,你爹當年讓給你叔父了,怕是你爹有些想法了。”


    薑星冉說道:“我爹那人哪有什麽遠見,叔父當了族長一直也很尊重我爹的,那曹長老也不知道和我爹說了什麽,竟然變成這樣了,本來我還想在家多呆些日子的,實在是沒心情呆下去了,就早早來神都了。唉……”


    盧林說道:“我當時收到你的信,曾經想著要是打得過你爹就去揍他出出氣來著,後來想想不對,怎麽說也是未來嶽父,這還不了解,不能這麽幹。”


    薑星冉聽了踢了盧林一腳說道:“小林子,你竟然還敢這麽想?”


    盧林尷尬道:“我又沒瞞你,確實當時看了你的來信很氣憤的。我也沒做啊,就是想想而已。”


    薑星冉說道:“昨天小叔沒在,小叔倒是清楚一些我爹的想法,他曾說叔父的孩子遠不如我,於是我爹就起了心思,希望我能夠輔助兄長,或許和曹家聯姻就是我父親的想法。說實話,我這些兄弟姐妹中,我兄長是一般的,叔父的兩個兒子,若是和其他兄弟相比算是還不錯的,但是有叔父在,他們就顯得普通了,小叔的大女兒大我一些,也出嫁了,兒子薑星道才十歲,習武練劍倒是很不錯,在我們這些後輩之中頗為出眾,叔父也經常教他,還打算明年送他去武當山學藝,小女兒十三歲。”


    盧林想起當時和薑季風同來的薑星宇,於是問道:“星冉,去臨江坊的薑星宇是你兄長還是堂兄?”


    薑星冉說道:“那是我堂兄,是我叔父的大兒子,叔父的小兒子與我同歲,名叫薑星雲。我兄長名叫薑星輝,這倒是我沒告訴你,我還有個姐姐薑星月,前年嫁到中州崔家去了,姐夫名叫崔道之;兄長娶妻是九華山的弟子,嫂子名喚李木屏。還有就是堂叔伯的孩子了,其中最為出色的是二堂伯的兒子薑星緯。”


    盧林聽了暗自牢記了,這要是以後遇見了可不能弄錯混淆了。說道:“星冉,你和誰最親近一些?”


    薑星冉說道:“我十歲就離開家跟著師父在神都學劍,十五歲迴來住了半年然後又去了神都,親近都談不上誰很親近,都是自家人,兄長按理說應該親近一些的,小時候或許親近一些,十五歲我迴來後他卻有些怕我,唉……”


    盧林訝異道:“你兄長怕你?為什麽?”


    薑星冉說道:“說來還是比武惹出來的,那時薑星緯在家族中頗受矚目,又比我早練了幾年,然後就和我比武,他輸了,又喊來我兄長還有薑星宇他們都來和我比試,然後就這樣了。”薑星冉說著有些無奈。


    盧林笑道:“你這些兄長們是覺得輸給你一個小妹不服氣吧。”


    薑星冉說道:“多半是這樣吧,後來我就很少迴家了,寧願跟著師父身邊。那會我才十五歲,不知曉退讓,若是現在應該不會贏得太過了,給他們留點麵子。”說著自己都笑了起來。


    盧林說道:“我跟我師兄師姐切磋過,沒你們這些情況發生。”


    薑星冉說道:“你那些師兄師姐都很厲害的,十一個都進了六十四了。我那些兄弟姐妹是不如他們的。”


    盧林笑道:“星冉,他們可沒一個敵得過你。”


    薑星冉轉過頭笑意盈盈的看著盧林問道:“小林子,你呢?”


    盧林一愣,然後果斷說道:“我打不還手,任憑處置。”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薑星冉輕輕錘了一下盧林說道:“油嘴滑舌。”心裏卻是甜絲絲的。


    兩人說說笑笑的來到皇城外,盧林掏出令牌剛進了城門沒走幾步,便遇見一堆人過來了,領頭之人錦袍玉帶,頭戴銀冠,腰懸寶劍,手中握著一柄青黑折扇,那扇子看著是不凡,不知是什麽材質的。


    見到這些人,盧林下意識的就側身讓過,薑星冉卻是拉了他一下,先上前打了個招唿:“見過二殿下?”


    盧林一聽,低著頭跟著薑星冉喊了一聲:“見過二殿下。”


    那二殿下淡淡的說道:“是星冉啊,你這帶著人來皇城有何事?”


    薑星冉說道:“迴二殿下,這是為師父鑄劍的大匠。”


    二殿下有些訝異了,問道:“這是哪家鑄造的大匠?”


    薑星冉說道:“江右臨江坊的。”


    二殿下說道:“臨江坊的!?星冉,我聽聞臨清曹長老帶著曹石去你家提親了,送了一柄劍,也是三尺溪鑄造的,比你叔父的【破曉】還要好一些的。”


    薑星冉說道:“星冉已有滿意之劍,也有心屬之人,二殿下以後莫說這話了。”


    二殿下笑道:“迴頭我見到曹石問問他。這位大匠如此年輕,叫什麽名字?”


    盧林聽得二殿下詢問,便說道:“迴二殿下,在下盧林。”


    二殿下一聽,頓時驚訝:“臨江坊盧大匠是你?失敬了!”說著神情頓時嚴肅起來了。


    盧林說道:“我是臨江坊的,會些鑄造,也沒當過什麽大匠。”


    二殿下說道:“星冉,你這就不對了啊,這麽好的大匠來了也不先給為兄介紹一二。”


    薑星冉不軟不硬的說道:“二殿下,是師父請來鑄劍的,這會正要去匠房準備一番,有事你找師父去說。”


    二殿下聽了,頓時臉上露出為難之色,說道:“我去找罵麽?唉,你們去吧,我過幾日再來找盧大匠。”說著領著人朝皇城門走了。


    盧林待二殿下走後問道:“星冉,這二殿下什麽意思?”


    薑星冉笑道:“沒什麽,當初師父為了找到你,用盡了法子,李門主不是也去了麽,誰都知曉臨江坊有你這麽一個大匠,就是找不到,所以都很好奇。”


    盧林想著鑄劍在這皇城內,若是這二殿下找來,提什麽要求不答應不太好,他也沒和皇家人打過交道,不想去牽扯這些,說道:“星冉,迴頭和你師父說一下,我在這鑄造就不要讓他們來打擾。”


    薑星冉說道:“小林子,你放心,沒事的,迴頭我和師父說去。他們也不敢輕易找你的。”


    盧林問道:“星冉,這二殿下會功夫吧?”


    薑星冉說道:“皇上有三個兒子,大殿下文武雙全,十年前就參與朝政了,三殿下你知道的,喜好文學,所以參加科舉去了,武學是三腳貓的幾下功夫,論武功眾人都說就屬二殿下最好了,與五大派的弟子都交好,師父說他堪比前十了。”


    盧林聽了有些訝異,這可不凡啊,至少不比秦儀差了。說道:“星冉,與你相比如何?”


    薑星冉笑道:“去年或許比不過他,二殿下去年就四脈了,今年就不一定了。”


    盧林說道:“嗯,你學了【道門十三劍】肯定要更厲害了。我相信你肯定勝過他了。”


    薑星冉說道:“二殿下名叫李暃,李氏劍法練得爐火純青,平常也沒和人廝殺過,與五大派弟子都切磋過,比金良、古耀他們差一些,勝過秦儀、俞震他們。”


    盧林想起了一人,說道:“臨清有個裴易,上次去了臨江坊,他們切磋我沒見過,幫秦儀鑄劍的時候她和我說過,這個裴易深藏不露,可能要勝過曹石,是掌門一脈的。”


    薑星冉說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中秋要比試的,到時候就可以看到了。這種人才不多,也還是有幾個的,師父曾說大殿下李景可能勝過李暃,小時候李景就很不凡,學武都勝過我,十年前參與朝政後就沒與人切磋過,如今是誰也不知道他的底細了。”


    盧林聽得心裏一驚,大殿下是最有希望繼位的,文武雙全,還勝過李暃,真有些了不得了。


    兩人說了會話,就到了匠房,有匠師正在打掃,見到二人過來,連忙見禮,盧林擺了擺手說道:“我也是匠坊鑄造出身的,不用這些禮節了。”


    有匠師說道:“上頭交代要聽盧公子的吩咐。”


    盧林微笑道:“我先把爐子改一改,你們願意看就跟著看看,不用這般拘束。”


    匠師們聽了大喜,說道:“好,我們跟著盧公子學一學。”


    盧林對薑星冉說道:“星冉,你若有事就去忙,這爐子改造要兩三個時辰的。”


    薑星冉笑道:“小林子,我都沒見你鑄造過,要好生看看呢。你這是想攆我走?”


    盧林果斷道:“星冉,不是這個意思,鑄造太枯燥了,怕你不耐煩。”


    薑星冉說道:“你不用管我,你忙你的就是。我不耐煩就做點別的去。”


    盧林聽了便將外衣一脫,擼起袖子就開幹了。那幾個匠師沒見過爐子這麽改造的,都看得仔細,不時互相商議幾句,盧林改造過幾次爐子了,已經是輕車熟路,但是這活也不是馬上就可以做完的,午時三刻的時候,薑星冉見盧林沒有停歇的樣子,便去打了飯食提著飯盒過來讓盧林吃完再接著做。


    一直忙得快申時了,爐子才改造好了,盧林試了試火,還可以。那幾個匠師也試了試溫度,極為驚訝,問盧林可不可以傳授他們改造之法。盧林沒敢答應,隻說自家臨江坊大掌櫃過幾日就會來神都,到時候問問大掌櫃再說。


    離晚飯還有一個多時辰,盧林當初在升龍城就惦記來這將作監看看銅爐鑄造的,那會還不知道薑星冉的身份,和薑星冉說起過,薑星冉滿口答應說這小事一樁,如今想想,確實是小事一樁。


    薑星冉便領著盧林去將作監鑄造銅爐的匠房觀看去了。熔煉鑄造盧林粗略看了下,然後重點看了看材料搭配,這銅爐的銅料也不簡單,是南疆獨有的風磨銅,風磨銅呈現紫紅色,其中應該還帶有一些黃金,這種材料是愈磨愈明亮,而且若是含金多一些的話,還不起銅綠,可謂是上品材料了。


    盧林問了一下,這風磨銅價格可不便宜,昂貴得很,從南疆采掘就極費人力物力,再運到神都,數千裏路,想要大量購買,縱然你有大把銀子也買不到太多。盧林見了是想用一些在百寶箱內側鏡麵,這樣鏡麵效果更好,若是來定做,品質肯定上去了,也可以賣出個好價錢來。將作監的匠師這般迴答,盧林也沒再問,等大掌櫃來了再說,到時候傳授他們改造爐子之法換取一些風磨銅買賣也是可以的。


    這個匠房鑄造的銅爐略微普通了一些,匠師說上等銅爐材料更好,產量更少,都是將作監的大師傅在大匠房鑄造,他們也隻是學徒時跟著大師傅鑄造過,若是他們技藝上升了,才可以去大匠房鑄造上等銅爐的。上等銅爐放在火上燒久了,色彩燦爛多變,即使長時間放在火上,然後扔進汙泥中,取出來拭去泥汙,也與從前—樣;次品即使用火培養數十年,一旦脫火,則形容枯槁。


    銅爐的色彩也有區別的,最好的就是釋門所喜歡的佛經紙色,少林寺是常年定購不少這樣的銅爐,其次就是栗殼、茄皮、棠梨、褐色這些。金、銀等貴重材料添加融入進去也會令銅爐顏色發生變化,每個大師傅都有自己獨特的一套本領,輕易不傳人的。


    一般鐵匠鋪熔煉這樣的材料是四煉,在將作監最少是六煉,所以爐質特別細膩,匠師說上等銅爐更是達到十二煉。把銅料煉成條狀,再用赤火熔化銅條,置於鋼鐵製成的篩格上,把先滴下的最精純的選取出來製成銅爐,這種銅爐才是最上等的銅爐,爐質會更加純細,撫摸上去如少女肌膚一般。至於仍存於篩格上的材料,則取出來製成其他的器物。


    盧林隻看了個大概,沒去大匠房看大師傅製作,也大約明白了其中道理,大師傅不輕易傳授秘法,他倒是無所謂,知曉了,自己可以慢慢琢磨。而且這添加金銀等貴重材料著色之法,陳堂首送他的鑄造書中也有可借鑒之處,費點心思應該可以琢磨出來,他隻是來了解一下而已,並不是來學鑄造銅爐的,若是大掌櫃有意學,談風磨銅的時候一起跟將作監來談談就是。


    一個來時辰的時間,隻能簡單看看,看不出太多名堂,盧林想著等鑄劍完了,李皇極滿意了,他再和李皇極提出去大匠房看看。這十二煉的方法他很想見識一番,若是可以用在鑄造器刃之中應該能夠更進一步了。


    看完後,薑星冉領著盧林在將作監膳堂吃過了晚飯,然後幫著盧林把匠房旁邊的小屋子收拾出來了,盧林從今夜開始就住在這裏了。


    薑星冉看了看收拾好的小屋子,覺得有些過於簡陋了,說道:“小林子,我迴去給你再拿些什物來,你這也太簡單隨便了一些。”


    盧林連忙說道:“星冉,不用了,這就可以了,在匠房平常就是這般的,我也習慣了,用不了什麽東西的。平常沒人的時候我都是光著膀子幹活的。”


    薑星冉聽了“噗嗤”一笑道:“小林子,你這樣說我就信了啊,可別說我招待不周啊。要什麽你就趕緊說,過了這村沒了這店了。”


    盧林想了想,說道:“星冉,那就準備點茶葉和茶具吧。”


    薑星冉問道:“小林子,就這樣?沒了?”


    盧林點了點頭說道:“就這樣夠了,我是來鑄劍的,又不是來享受的。”


    薑星冉聽盧林說完,便抱了抱他,親了他一口,說道:“小林子,那我迴去了,茶葉和茶具明日一早給你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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