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笑著指了指自己的馬說道,“雪球是霜花的孩子,隻不過沒有繼承母親的白蹄,它隨父親。”


    說著一個很利落的翻身上了馬,身輕似燕。


    阿琛看的呆了一呆,哦,原來自己挑中的這匹馬叫霜花。


    這取名之人,應該很喜歡白色跟冬天吧。


    程程見他也上了馬,鬆了韁繩,一夾馬腹奔了出去。


    程程帶著趙其琛奔到馬場,在李珣跟程泓若一會的必經之路停了下來。


    不過一小會兒,就見兩人一前一後的跑了過來。


    “小舅舅,泓哥哥,景王爺今日攜王妃世子來咱們碧雲天做客了,父親讓我請你們迴去用午膳。”


    李珣跟程泓若已經是青年模樣,對趙其琛這種十多歲的小屁孩沒什麽興趣。


    隻是客氣的互相打過招唿,由程程全權出麵帶著這個世子去馬場上跑了幾圈。


    “景王同程大人的交情很好麽?”


    不然為何會這麽閑,不遠千裏的從京都跑到江南來串門。


    “他們都是徐太傅的門生。”程泓若看著馬場上的兩道身影,像是想起了什麽,微微瞥了一下眉尖。


    然後收迴目光,用那雙平靜而略顯幽深的眼睛看著李珣,片刻,像是不經意似的說了一句。


    “景王倒是很疼他這個養子。”


    李珣一愣,再看向馬場的目光就銳利了起來。


    容貌俊秀的青年,把修長的食指曲起,然後湊到唇邊,打了一個響哨。


    不過須臾,就見程程策馬而來。


    “阿珣舅舅。”


    程程聽話的把手搭在小舅舅伸過來的手掌上,任由對方把自己抱下馬。


    李珣伸手扯了扯小姑娘的發辮笑著說道,“我跟你泓哥哥在這裏陪世子再跑幾圈,你迴去陪櫻兒姐姐張羅一下景王下榻的院子。”


    程程當然聽話,迴頭看了一眼仍舊在馬上端坐的少年,微笑著點了點頭。


    於是馬場上就剩下三個大小不一的年輕男人。


    各懷一種心思,準確來說,李珣跟程泓若的心思是一樣的。


    程程走後,趙其琛從馬上翻下來,走到兩人麵前,恭敬的道了禮,絲毫沒有王府世子的架子。


    並且很懂得投其所好,“聽父親說,泓若大哥不日就要往京都赴考,那阿琛就提前預祝大哥榜上有名。”


    “聽聞此次殿試的主考官非李恪大人莫屬,若有機會還請小舅舅為我引薦,您知道京都各家子弟,擠破頭的想要拜入令兄長的門下,阿琛不才爭不過別人,還請小舅舅別嫌阿琛投機取巧。”


    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麽精明麽?


    李珣不動聲色的跟程泓若交換了一個眼神。


    心想,這一口一個小舅舅叫的,真是明晃晃的司馬昭之心。


    “不敢當世子一句大哥,世子若不嫌,直接喚我名諱便是。”程泓若語氣微淡,掃視的麵前的少年,帶了點壓迫的意味。


    趙其琛渾然不覺他話裏的意思一般,“父親同程大人交好,方才見了麵了特地讓我喚其為世叔,如此一論,我自該隨著程程妹妹,叫您一聲大哥。”


    李珣的眼尾彎了起來,這景王家的小崽子,也不知道是太天真,還是太無畏。


    敢當著他的麵這麽明晃晃的打程程的主意,怕是沒怎麽挨過打。


    他撫了撫手裏的那截馬鞭跟腰間別著的短棍,微微權衡了一下。


    人不能在碧雲天出事,先給點小教訓吧。


    於是,三人迴去用午膳時,阿琛看起不免顯得比另兩位顯得狼狽了幾分。


    沒什麽沒顯的外傷,但走路的姿勢稍顯僵硬。


    景王當然不會關注這些枝葉末節。


    徐如約看了一眼自家兒子,又看了看程家那兩個龍章鳳姿年輕人,微微一笑,什麽都沒有說。


    阿琛已經長大,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自己已經有了計較。


    既然想要的,就該由自己爭取。


    既然惦記人家的明珠,挨幾頓揍,不委屈。


    附近的鎮子裏有新的商號開業,許蓮台親自過去坐鎮。


    倒是沒有誤了晚膳。


    她跟徐如約當然是頭一迴相見,但兩人都聽過彼此的名字跟故事。


    雖然談不上一見如故,倒也稱得上相談甚歡。


    許蓮台不管小孩子的事,而且程程已經大了。


    後來阿珣陪著程泓若入了京都,在仕途的路上扶搖直上。


    得勢的不管李府還是程府,那根線最終都牽在碧雲天。


    雖然走了兩個大的,卻又從京都換迴一個趙其琛。


    京都離江南不近,程程如此玉雪可愛,阿琛不放心,便三不五時的尋了借口來碧雲天小住。


    後來連借口都不尋了,直接長住不走。


    有時候,徐如約在王府待的煩了,也會隨他一道過來住下。


    隻留景王一個人在府裏跳腳。


    再後來,他便在江南置了院子,一年裏有大半年都消磨在此。


    但阿琛還是習慣住碧雲天,那裏離程程更近一些。


    景王抱著徐如約歎氣,都說女生外相,但他這個兒子別是替程硯卿養的吧?


    徐如約笑,說感情最好從小就開始培養,等到了年紀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櫻若還未出嫁,是她不想嫁。


    近幾年一直跟著許蓮台打理生意,人也越來越有家主的風範。


    相府千金做生意,傳出去多少有些驚世駭俗,但隻要程大人不在意,別人怎麽說有什麽幹係。


    他不在意,許蓮台更不在意,別人說什麽,從來都跟她沒多少關係。


    隻要孩子自己想清楚要走的路,她不但不會幹涉,還會給予鼓勵跟幫扶。


    再比如阿珣跟泓若。


    少年人情愫生的莫名其妙,有時候無關年齡,更是無關性別。


    許蓮台是第一個看出來的,但她什麽都沒有說。


    等程大人察覺的時候,兩個少年的心已經靠得太近,初時的一點情也燒成了燎原之勢。


    擋是擋不了的,但為何要擋?


    夜深人靜,兩人坐於月下,各自手執一壺。


    一邊飲,一邊討論。


    程大人略憂心,“這條路太過驚世駭俗,不好走。”


    許蓮台笑著飲下一口酒,“大人走的路又比誰容易了呢?”


    沒名沒份的,攜家帶口的登了女富商的門,背地裏又有多少人戳脊梁骨。


    可關起門來,他們的日子該怎麽過不還是怎麽過麽。


    隻要勢大有錢,那些聲音無足輕重。


    既壓不彎你的脊背,也說不到你的耳前。


    這些事情,她從來看得清楚。


    “阿珣跟泓若都不是衝動的人,論心智更是不輸你我,若非想的清楚,不會如此。若是他們已然想清楚了,你我又何必跳出去掃興。


    我們做家長的要做他們的後盾,替他們抵禦那些有害的目光跟流言。”


    程大人替她拭了拭唇角的酒漬,勾了勾唇角。


    “你總是這麽寵他們。”


    年近不惑的程大人越來越像小孩子,連孩子的酸都拈,動不動就要哄。


    “我不寵你麽?”


    她坐在月下,被酒熏染的玉麵,若桃花,一雙勾人的美目,灼灼的看著他。


    程大人便覺得臉熱。


    寵的,他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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