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硯卿想聽什麽話,許蓮台不知道。


    但她現在並非他後院裏的人,所以不必依著他的喜好說。


    就算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話,哪怕隻有一個笑臉,程大人仍舊竭盡全力。


    李府的舊案,時隔十餘年之久,終於還是重見了天日。


    皇上感念忠臣蒙冤,不但在京都為李恪跟阿珣賜了宅邸,又惜李恪之才,破例下旨封其為國子監丞。


    許蓮台想,二十載的人情太重,到此算不算還完?


    官居六品,起點不可謂不高。


    憑李恪的心智,若是苦心經營,前途當是一片光明。


    可李家沒了根基,若是朝中無助益難保不會曇花一現。


    對許家來說,能有一個堅實的後盾也未嚐不可。


    此時已經是夜半,許蓮台毫無睡意。


    她在帳中睜著雙眼,看著一室黑暗,思緒良多。


    忽然房頂傳來細微的響動,在這寂靜的夜裏尤為明顯。


    許蓮台知道門外有四婢輪流看顧,院內有程家的暗衛日夜值守。


    若非來人身份了得,此時早已是刀下亡魂。


    她從帳中起身,取了夜明珠的盒子扣在手中。


    靜待肖小近前。


    窸窸窣窣的一陣,帳子被人外頭掀開,與此同時她也啟開了夜明珠的盒蓋。


    瞬間,帳中明若銀月撒地。


    “你飲酒了?”


    她看著床前那人,慢聲問道,絲毫沒有因為對方的唐突而羞惱。


    程硯卿點了點頭,望著她。


    目光悱惻,一寸一寸在那張絕色的臉上描摹。


    “夫人,我很想你,你能不能別不要我?”


    若非借著酒勁,以對方骨子裏的孤傲,決計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許蓮台看了他一會,然後伸出纖手,抓住那片月白的襟口輕輕一勾,便將人帶的同她一並倒在榻上。


    不知道誰先開始,兩片唇很快就貼在了一起。


    氣喘籲籲之際,許蓮台將人推按在榻上,然後慢慢直起身子。


    她一邊解自己的衣帶,一邊居高臨下的看著程硯卿慢慢的說道。


    “我此生不會入程府,你我有了孩子也隻能姓許,若你同意我們便繼續,若不同意,我隻當你今日沒來過。”


    說罷將手中的小衣一甩,入目的是一截緋色的抹胸跟不堪一握的小腰……


    程硯卿歎息一聲,若知今日,當時在紫竹林下初見時,他就該傾盡全力的待她好。


    後悔無益,罷了,隻要她還願意跟他在一起,嫁不嫁的又有什麽幹係?


    誰讓他在她身上栽了個徹底,既然爬不出去,又何必再垂死掙紮。


    程大人想開後,微微用力將人拉到自己身上。


    他用手一點點描摹著他心心念念了許久的人,覺得每處都讓人愛不釋手。


    因為他的到來,這一夜很長又很短。


    等兩人真正歇下時,外麵已經微微泛起了微光。


    許蓮台極累,卻又並未真正睡著。


    她支著額慢慢看著身旁熟睡的人,指尖從那高聳的眉骨慢慢撫過。


    然後毫不留戀的收迴手,起身沐浴。


    這些日子李恪每日清晨都過來陪她用早膳。


    他一貫敏感,大約察覺到了什麽。


    待她收拾妥當,人也到了外間。


    “姐姐,你……”


    待看到她脖子上的痕跡,李恪眼中的笑意退了個幹淨,臉色唰的一下變白。


    他隔著一道簾子看向內室。


    語氣呐呐,“他在裏麵?”


    許蓮台本來也沒想瞞他,也懶得想否認的理由。


    於是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在。


    二人之間的氣氛就沉默了下來。


    良久,李恪紅著眼望向她,“為什麽?”


    為什麽還要這樣做?明明李府的舊案已翻。


    為什麽要這樣做,你說過你不喜歡他!


    他執拗的看著她,執拗的想要一個答案。


    “李恪,我說過,你不能什麽都想要。”


    “李家已經恢複榮光,聖上恩旨已下,你要入朝為官,是該提前準備起來。”


    “姐姐要舍棄我?”李恪不甘。


    她卻語氣淡淡,“既然總要分別,不如就從這一刻開始。”


    李恪看著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苦笑一聲。


    “姐姐總是這樣心狠。


    不想要我,那阿珣呢?姐姐也不要了嗎?那是你自己養大的孩子。”


    許蓮台微微撇眉,看向他。


    “阿珣不是小孩子,讓他自己選。


    若他想跟我迴去,那你就專心鑽營你的為官之道。


    若他想留下陪你,得空我會迴來看他。”


    京都跟江南,路途雖遠,但並非生離死別。


    她不明白李恪此時的態度,寬慰的話也同樣說不出口。


    “那他呢?你要離開京都,他會願意放手?”


    片刻,李恪死死的盯住那道簾子,不死心的問道。


    許蓮台望向他,語氣溫淡,“那是我同他的事,已與你無幹。”


    “好……好……好一個與我無關。姐姐總是這樣心狠,從前是,如今仍是。”


    李恪眼眶通紅,臉上的淚如滂沱。


    這一瞬,他覺得的什麽李府的榮光,什麽六品官職,跟她比都不值一提。


    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因為他的搖擺跟執念。


    李恪坐在那裏良久,直到情緒慢慢平複。


    然後慢慢起身,又看了她一眼。


    聲音微微沙啞的說道,“我想起府中還有事,便不陪姐姐用膳了。姐姐要動身時叫人知會我一聲,我替姐姐……”


    末了,踐行二字終是未能說出口。


    許蓮台撫著腕上的鐲子出了會神。


    內室的簾子掀起又放下。


    一道高大的人影走到她麵前,抬手撫過她鬢邊的秀發,然後握住她的手坐下。


    “你要走?”


    許蓮台欲抽迴手,可惜未果。


    隻得看著他道,“嗯,碧雲天才是我的家,離開太久,迴去也是無可厚非。”


    程大人想問,那我呢?


    但是不敢,方才她同李恪的對話,他一字一句聽到了耳朵裏。


    所以不敢。


    片刻,隻是殷殷的看著她。


    “那我能去看你麽?”


    許蓮台笑,起身走到他麵前,撫了撫他的臉龐。


    “若是程大人得閑,我在碧雲天恭候大人。”


    程硯卿有些高興,但咂摸了半天,發現她說的是恭候而非等待。


    太過疏離,還不夠。


    抬眼望向她,目光纏綿,卻不敢開口求更多。


    已經很好了,他想。


    餘生那麽長,他有足夠的時間。


    (正文完)


    有番外,過兩天寫。


    番外全部兩章合一,想到哪寫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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