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一旁坐下,曲起指節叩擊桌麵,睫毛半覆若有所思:“你的主治醫生說你是狂躁症?”


    宿凜光哭喪著臉:“對,我小時候遭遇綁架後脾氣就變得無法控製,經常狂躁打砸搞破壞,他們起初都是把我鎖在病床上的……”


    何宴:“然後呢?”


    宿凜光:“然後他們每隔一周會給我注射鎮定劑,我的情況也慢慢穩定下來,現在基本可以正常生活了。”


    何宴眸光一凝:“鎮定劑?成分是什麽?具體效果又都有哪些?”


    一聽這話藺珩快步上前,他的動作急切,生怕真出什麽事:“這裏有,正好我今天剛拿到。”


    他快速從背包中翻出藥劑盒遞給何宴,繼續道:“以前一直由小光的主治醫生林醫生進行注射,但小光最近鬧別扭不願意和他們碰麵,所以交由我代替。”


    何宴一邊聽著一邊啟唇問:“我拆開看看?”


    藺珩神色肅穆:“麻煩你了。”


    何宴打開密封嚴實的包裝盒,銳利的狹長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緊藥劑瓶中的透明液體。


    他的指尖浮現藍光,貼在瓶身進行藥劑成分的大體分析。


    當治愈術強到一定等級時,做這些並不難。


    提心吊膽的三人都快哭了。


    因為他們瞧見何宴的眉頭皺的比先前還要深。


    靠在牆邊的周燁一挑眉,喲吼,說不準這宿家小少爺身陷家族重重陰謀呢。


    “你說這是鎮定劑?”


    在靜謐到窒息的空氣中,何宴倏爾問道。


    藺珩剛想點頭,卻聽男人語氣驟然一沉:“這分明是催化劑。”


    “轟隆”一聲平地驚雷炸開,劈的幾人當場愣在原地忘了反應。


    “你們難道沒人檢查過藥劑?”


    聞言宿凜光隻覺得渾身冰涼,他踉蹌幾步跌坐床邊,唇瓣抖動臉色煞白:“沒有……爸媽說一切交給醫生,讓我乖乖配合治療就可以了……”


    藺珩滿目震驚與茫然:“我以為醫生給患者用的藥劑本就是安檢過關的,這是小光的家事,宿家表明態度要自己處理,並且為了患者情緒穩定,再三告誡我們不能四處聲張這件事……”


    “我……”


    一向侃侃而談的藺珩變得結巴,腦袋無法思考,眼尾發紅:“我也一直聽話,總會按時帶小光迴家注射藥劑……”


    空氣凝滯,流動不了分毫。


    以何宴的能力與資曆不會說假話,那麽便證實了催化劑的真實性。


    如此一來,一心為宿凜光著想的藺珩就成了加害者。


    麵對突兀至此的局麵,巨大的痛苦打擊讓藺珩四肢百骸都被刺骨的涼意侵蝕。


    他比誰都希望宿凜光可以快些恢複,所以總是跟在身旁監督。


    他明明……


    花球球站在兩人中間,默默握緊兩人的手,試圖以此將自己肌膚的溫熱傳達給對方,緩解淩冽的寒意。


    “如果是催化劑,是不是說明宿凜光的情況其實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嚴重了?”


    她的嗓音幹澀發沉,聽的何宴歎息一聲。


    “是。”


    男人道:“現在停止注射,很快你的身體就會顯現出真正被損害後的模樣,到時候再依照具體情況擬定治療計劃。”


    宿凜光握緊手中唯一的熱源,嗓子幾欲失聲,反複調整才蒼白無力的說出一句話:“我……還有救嗎?”


    這話聽的花球球和藺珩皆是從心中升起巨大的悲哀和心疼。


    何宴頓覺棘手:“你的這種情況我從未遇見過,藥劑我需要帶迴去研究,我現在無法給你確切答複。”


    宿凜光頹然一笑:“我還真以為他們是為我好……”


    “我還真以為自己有痊愈的那天。”


    他的手從花球球掌心寸寸抽離,隨後雙手掩麵情緒徹底失控,滾燙的淚水從指縫跌落。


    指甲嵌入血肉的疼痛讓花球球完全無法分神在意,她握緊拳頭,任誰也沒想到一次檢查會迎來這種他們無法背負的結果。


    血淋淋的真相披露在眼前,要有多大的勇氣,從小曆經挫折備受打擊的宿凜光才能接受。


    何宴剝絲抽繭試圖尋找到病因,問:“你的身體有沒有什麽異常之處?”


    少年頹廢的頭顱低垂,不想被人發現自己的脆弱:“我會在無意識無記憶的情況下攻擊別人。”


    何宴詫異,揚唇:“還有沒有?”


    宿凜光忽然發覺自己此刻的頭腦異常清醒,大概是崩潰到極限就隻能強製冷靜了吧。


    想到此他哂笑一聲,迴答:“還有一次,小時候我被劫匪綁架,當時身體發熱刺痛,體術等級連升兩級。”


    聽到“體術等級連升兩級”這句話,“嘭”的一聲椅子摔倒,何宴不複平靜猛的站起,眼中詭譎的漆黑更顯瞳色深鬱。


    “你的力量有過大幅暴漲?”


    何宴問這句話時,全身線條緊繃到極點,聲線驚愕帶些微不可察的顫抖。


    一屋子的人都驚詫他的態度轉變,同時也意識到事情在往更加失控的地步發展。


    宿凜光呆呆點頭。


    何宴深唿吸,咬緊牙關,一字一句:“你被當做祭品了。”


    “……”


    朗朗晴空,暗如泥沼深淵。


    ……


    今天是周六,阮思妍瘋狂給阮清原發消息。


    【你怎麽還不放假我想帶球球迴家玩啊啊啊啊】


    阮清原忙的連迴她消息的時間都沒有。


    某一處的審訊室。


    阮清原坐在休息室疲憊的揉捏眉心,他剛喘息片刻,緊閉的門又被利落推開。


    “阮哥,又抓到一批教徒!”


    這些教徒便是他們一直嚴厲打擊的,信奉殘骸體的組織。


    阮清原“嘖”了一聲拿起桌麵的軍帽卡在頭頂,鷹隼般鋒銳的眼睛一片晦暗。


    “走。”


    下屬行個筆直的軍姿:“是!”


    阮清原重新踏入審訊室,看向坐在對麵神神叨叨不知道在嘀咕什麽的中年男人,他撩起眼皮露出幾分攝人的森然。


    “你們的真神是如何賜予你們力量的?”


    麵對審問,身為教頭的中年男人雙目放光,滿臉癡迷敬仰之色。


    他無比狂熱,揚起頭顱雙手向上舉起。


    “隻要信仰主,將自己奉獻主,主便會賜予我們至高無上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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