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這時代駕也到了,鄭毅維朝兩人揮了揮手轉頭上了自己的車。


    “老鄭,你的煙不要了?”藺潔手裏拿著煙朝他喊。


    “給小霍抽吧。”


    隨著聲音遠去,那輛黑車漸漸沒了影。


    藺潔走過去把煙往霍崢懷裏一塞,“小霍?你倆聊兩句感情就這麽好了?”


    霍崢不動聲色摟過她,心道你領導剛給我下了個大任務,我連拒絕的膽量都沒有。


    他倆雖然在今晚的飯局喝了不少,但好在兩人酒量都不錯,倒是藺潔那張床突然多了一個人,讓她多少睡得有些不自在。


    第二天沒等到預設的鬧鍾響,門口就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


    霍崢是第一個醒的。


    藺潔看了眼窗外,眯著眼往他懷裏鑽了鑽,“還能再睡會。”


    霍崢輕輕將她放平,“我去上個廁所。”


    陸寬廷正在廚房煮粥,藺母昨晚給他打電話,說藺潔這段時間要出去一趟,怕她起太早來不及,就麻煩陸寬廷送她去車站。


    說起陸寬廷跟藺潔,藺父藺母還一直心存希望,畢竟這可是眼皮子底下看著長大的孩子,兩家人早就有了做親家的打算,沒想到等了這麽多年,卻意外等來個雙雙成對。


    陸寬廷就不用說了,人家lisa好歹也是大公司的高管,人美事業強,擱哪都是搶手貨。


    陸家原本把陸寬廷罵了個狗血淋頭,迴頭陸寬廷把lisa往家裏一領,陸家人一看,沒想到哪哪都滿意,又反過頭來安慰藺家老兩口,說年輕人的事終究還是要他們自己處理。


    這可把藺家老兩口氣得不輕,原本兩家共同商量好要拆散這幾人,再重新把陸寬廷和藺潔撮合到一塊,這下倒好,人家見了lisa倒是滿意得不行,這計劃瞬間就被突如其來的變化甩了個十萬八千裏。


    事後,藺父想了一宿,覺得陸寬廷和藺潔二十多年了都沒點火花,看來的確是命中沒有這道緣,多想幾次自己也就想通了。


    倒是那藺母,一想起陸寬廷的女朋友又美又有錢,反觀她女兒,怎麽就找了個貧困山村裏的工人。


    人嘛,別的不怕,就怕不公,她活了一輩子,自己跟丈夫如同一對模範夫妻,什麽樣的飯局聚會,往那一站就是所有人的焦點,藺潔真要跟霍崢在一起,她指不定會在背地裏受多少笑話。


    當然,這都是她自己猜測的。


    藺母好麵子,以自己的方式愛著藺潔,親手為她開辟了一條光明大道,可藺潔卻被另外的風景吸引,偏要去走那條崎嶇的小路。


    每個人都在愛的束縛裏掙紮。


    粥熬得很香,是陸寬廷路過超市買的精品八寶米,他知道藺潔喜甜,又往裏加了些白糖。


    油條是現炸的,他以前也常給藺潔做早飯,能變著花樣做出七天不同的早飯來。


    昨晚藺母給他打電話時,他正跟lisa在看電影,lisa頭靠在他肩上,將電話裏的內容全聽了去。


    “小陸啊,阿姨又來打擾你了,明天我家丫頭要出差,走得早,能不能麻煩你過去送送她?”


    陸寬廷愣了愣,垂眸看見lisa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他這才應下,“好,阿姨你放心吧。”


    那頭藺母的聲音明顯愉悅起來,“還是小陸你人好,不像那丫頭,整天就知道氣我,一提起她我就想起她找的那個……哎呀,不說了,一說起我就心髒疼得緊。”


    藺母話中的意思他怎麽可能不明白。


    陸寬廷極為尷尬地安慰了她兩句,又勸她平時要放寬心,注意身體,藺母聽完又是一陣惋惜,說可惜了你沒能跟我家丫頭在一起,咱們兩家多少年的交情啊,以前你倆小時候玩過家家你還每次都鬧著要她當媽媽你當爸爸……


    一番話說得陸寬廷冷汗直冒,他喜歡藺潔那會沒少花心思討好老兩口,結果現在全成了給自己挖的坑,最後也隻能支支吾吾搪塞幾句過去,說現在他們都挺好的,以前的事就算過去了。


    藺母大概是聽出了他話裏的別扭,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麽,於是兩人又寒暄兩句後便掛了電話。


    陸寬廷鬆了一口氣,拉起lisa的手問她會不會生氣。


    lisa搖搖頭說不會,她隻是有點擔心藺潔這邊的情況。


    不被父母祝福的感情,到底能撐多久?


    聽見臥室傳來的關門聲,陸寬廷觀察著油鍋裏的動靜,頭也不迴道:“我還說一會叫你,先收拾東西吧,油條馬上炸好了。”


    身後沒有任何迴應。


    油鍋裏兩根油條被炸得金燦燦脆香香,陸寬廷關了火,用筷子小心將東西夾起來放進盤裏,“很燙,晾一會再吃。”


    剛轉身,眼前站著的是赤著上身的霍崢。


    他揉了揉淩亂的頭發,抬手朝陸寬廷打招唿,“早。”


    “……”


    ……


    油條隻炸了兩根,霍崢心裏過意不去,掰了一半遞到陸寬廷麵前。


    “吃點?”


    陸寬廷:“飽了。”


    藺潔喝了一口粥納悶道:“可你還什麽都沒吃。”


    陸寬廷噌地一聲站起身就往客廳走,那眼神像是在說:難道你看不出我是被氣飽的嗎?


    藺潔當然看到了,不僅看到了,她還將手裏沒吃完的粥往霍崢麵前一推,“好撐,你幫我解決。”


    霍崢默默接過她那碗埋頭吃起來。


    陸寬廷的臉更黑了。


    不得不說有一點他跟藺家老兩口的觀點一致,那就是如果藺潔的另一半是霍崢的話,他不同意。


    無論如何他也無法接受站在藺潔身邊的會是一個無父無母,還帶著一個生病的妹妹的高齡單身漢。


    這種觀念或許摻雜了些歧視,但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感情中什麽該放第一位,很顯然在他們眼中藺潔這種做法就是被戀愛衝昏了頭腦的小女生行為。


    “你擱哪表演變臉呢?”吃完,藺潔起身收拾碗筷。


    “早說你要來我就該跟你說一聲的,今天霍崢會送我去車站,你迴去吧。”


    一轉頭,陸寬廷已經拿上了她的行李箱,語氣極為不和善,“我送你去。”


    霍崢收拾好廚房走了出來,淡淡道:“我送她去就好。”


    不等陸寬廷迴答,霍崢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他麵前,一手提過藺潔的行李箱。


    陸寬廷眼疾手快拉住行李箱的另一邊,“我送她去。”


    霍崢垂眸看著行李箱上的另一隻手,道:“鬆開。”


    藺潔從臥室出來,看到的就是兩人暗中較勁的模樣。


    霍崢當然留有力氣,一是不想徹底撕破臉,二是他怕他真一用力,隻怕藺潔的行李箱會不保。


    “你倆幹嘛呢?”


    她氣笑了,走過去拉開兩人,“一起去行不行?”


    “不行。”


    “做夢。”


    二人倒是前所未見第一次這麽默契。


    藺潔哦了一聲,獨自提過行李箱,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那你們繼續,我先走了。”


    霍崢率先反應過來,走過去幫她接過行李箱,陸寬廷也不好再說什麽,走在後麵確認了一圈門窗都關好後跟著出了門。


    到底是三個人一塊去的。


    陸寬廷坐在後座,看了眼車窗上的灰塵,“換車了?”


    霍崢平視前方,轉動方向盤拐進另一條大路。“龍雲家的。”


    “你的呢?”


    他記得藺潔提過,霍崢的車在那晚被滑坡掩埋後又買了輛二手皮卡,那會藺潔想著法子要幫他,陸寬廷知道後差點沒氣得抽過去。


    “報廢了。”霍崢如實道。


    二手皮卡在他到處找投資商的那段時間光榮犧牲,證明了便宜無好貨這句話確實不假。


    陸寬廷閉了嘴,車內一陣沉默,藺潔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主動聊起青皮果子的事來。


    在得知霍崢收購了近百顆果樹的時候,陸寬廷眼中多了一份震驚。


    青皮果樹一年兩熟,一棵樹的單次產量在一百到二百斤左右,根據他們合同的收購價格,霍崢每年能多個十來萬的收入。


    這筆數目放在以前或許不少,但接觸藺潔的圈子後,霍崢才發現他還需要做到更好。


    他家地寬,百棵果樹沒占多少地,剩下一大片還荒著,最近他在網上查了不少資料,近幾年什麽草莓基地之類自助采摘的果園很受年輕人喜歡,一旦文旅小鎮開發完成,其口鎮人流量增大,到時候並不會缺生意。


    他輕描淡寫提了兩句,藺潔來了興趣,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後座的陸寬廷看著兩人,沉默著不知在想什麽。


    距車站還有兩公裏,路上車輛逐漸增多,霍崢放滿了速度,停在路口等紅燈。


    右方緩緩停住一輛黑色轎車,駕駛座的男子搖下車窗抽煙,狹長而陰沉的目光朝旁邊一看,正好看見了車裏有說有笑的藺潔。


    感受到目光的注視,藺潔轉頭看去,與那雙陰沉的眸子對了個正著,一瞬間,她如同掉進冰窟,渾身冷得不像話。


    男人也認出了她,瞟了一眼她身旁的霍崢,露出一抹極其猥瑣的笑容。


    “小美女,幾天不見,又換男人了?”


    “什麽意思?”霍崢盯著那個莫名其妙的男子,又看了看藺潔問道:“這個人是誰?”


    藺潔搖起車窗,強裝鎮定道:“我不認識,綠燈了快走吧。”


    右方的黑車先起步,霍崢敏銳地發現那個男人盯著藺潔罵了一句髒話。


    “靠!”陸寬廷也看見了,“那人什麽情況?你真不認識?”


    “不認識……”藺潔把頭埋低,聲音裏是掩蓋不住的顫抖。


    她怎麽會認不出,如噩夢般的那晚,被兩個陌生男人堵在小巷,被扯住頭發拖倒在水泥地麵,額頭和渾身骨骼都疼得發酸的恐怖迴憶。


    那晚快要被她強行遺忘的痛苦記憶,在看到男子如鬼魅般邪惡的眸子後全湧了上來。


    “怎麽了,沒事吧?”陸寬廷看出了她的異常。


    “沒事,不要再問了。”藺潔抱住胳膊,雙目緊閉像是在經曆什麽痛苦的事。


    霍崢心裏猛地被刺了一下,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


    他看了眼手機時間,距藺潔的動車還有一個多小時,起步,加油,灰色皮卡猛地衝出去,緊緊跟在黑車轎車身後。


    “不要!”


    藺潔看出了他想做什麽,雙手不禁扶緊了一旁的窗沿。


    黑色似乎也發現了身後的動靜,男人伸出一隻手,朝著霍崢比了一個中指。


    霍崢踩下油門,一路超過前方車輛。


    “坐穩。”


    “霍崢,別追了。”藺潔的聲音染上了哭腔。


    這條路本來車流量就大,黑色明顯有著硬件優勢,縱使霍崢車技再好,也很快就被拉開距離,直到再也看不到黑車身影。


    霍崢錘了一下方向盤,漸漸放慢速度,身旁的藺潔還驚魂未定,眼中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噙了淚。


    他把車停在路邊,轉頭看向藺潔,眼裏滿是心疼。


    “到底出了什麽事?”


    後座的陸寬廷顯然同樣不知情,“那個人是誰?”


    藺潔動了動唇,慘白的臉上終於恢複了些血色,她知道自己反應已經太過明顯,於是隻能將那晚的事說了出來。


    霍崢一言不發地聽著,他的手漸漸握成拳,指關節開始發白,發出哢哢的聲響,又在最後無力地鬆開。


    他盯著她的眼睛,眼眶微微有些發紅。霍崢不知道那晚藺潔經曆了怎樣的痛苦和恐懼,這段記憶可能會一輩子留在她心底,隻需要施暴者的一個眼神或者一個背影,就能讓她噩夢重複。


    “身上的傷都好了嗎?”


    他沉著聲問。


    昨天看過她的身體,依舊潔白無瑕,沒有留下任何受到傷害的證據。


    “嗯。”藺潔點了點頭,她花高價買了除疤膏,在那段時間整天長袖長褲,終於瞞過了所有人。


    “發生這種事你怎麽不告訴我?”陸寬廷有些氣惱。


    “他們當場就被警察帶走了,所以我……”藺潔痛苦地閉上眼,沒想到他們會這麽快就被放出來。


    “先去車站。”霍崢沉默幾秒,收迴了目光。“以後再遇到這種事,不要一個人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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