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無解。尹仲與剪娜在長途大巴上度過如詩的黃昏,長河落日,青山晚霞,星月清輝。剪娜臉色緋紅,一直喃喃的說著,事無巨細,生活學習,有病的父親,不省心的弟弟,含辛茹苦的母親,未知的前程,對高考的忐忑。


    尹仲忽然覺得池小唐曾經說過的那個陽光而開朗的身材高挑的馬尾女孩,也就是眼前的這位師姐,她其實是有著一些憂鬱與愁苦的,隻是為何要表現得陽光而開朗呢。


    因為不那樣自己不行,陽光開朗不是一次練習就足夠的,必須長年累月的練習,成為一種習慣。生活的無奈自己可能會無能為力,可是臉上的笑卻可以控製,要一直笑,陽光的笑,開朗的笑。


    笑不能改變什麽,隻是笑能讓自己心情舒暢,就這樣已經足夠了。生活的苦難不能磨滅自己笑的權利與對美好的向往。


    剪娜說出這些尹仲有些吃驚的話。他見過無數無知的淺薄的花瓶,張口閉口就是香水化妝品與包,物欲的傀儡而已。剪娜讓他意外,她有些深刻,對生活充滿自己的思索,這無疑是與尹仲精神世界高度契合的。


    尹仲沒有談及自己,他沒有傾訴的欲望,他的生活通透如水靜水深流,沒有太多的波瀾。可是剪娜開始聊起了尹仲在女生眼裏的印象,尹仲倒也沒有多想,他有些瞌睡,一場比賽加上一場惡戰,他有些疲憊了,他走到了空無一人的車廂的後部,找了一個光線沒有那麽明亮的靠窗戶的位置,徑直躺下,包放在頭下當起了枕頭。


    不知何時,尹仲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驀然睜眼的時候,看見剪娜坐在自己的身邊,她出神的凝望著自己。


    尹仲剛想伸手去遮擋時不時閃亮而起的路燈的時候,發現剪娜在流淚,她望著自己流淚,尹仲有些茫然無措了,他伸手去抓剪娜那纖細的胳膊,他想勸慰她一下。


    可是剪娜卻俯下身來深情的吻他,在這個吻發生的前一秒,尹仲處於茫然無措的狀態。反正剪娜深情的吻著他,她的眼淚滴到了尹仲的臉上,尹仲不知為何悲傷,好像問也是枉然,他索性不問了,隻是剪娜還是那樣深情的依舊的吻著她。


    良久剪娜深情的倒在尹仲的胸口。


    剪娜:你知道我喜歡你多久了嗎,在我們6082廠舉行的全縣英語演講比賽上,在你們學校和我們學校的足球比賽中,你難道沒有注意到我的聲音,我個子這麽高你沒有發現我?


    尹仲茫然了,他真的沒有注意到,他說不出是遺憾還是歉意,他沉默不語,他不知道因為自己會給陌生的女孩帶來一些困擾。


    剪娜:現在你能認識我嗎,我叫剪娜,我特別特別想認識你。


    尹仲笑了,他是知道眼前這位美麗女孩的名字的,因為兩個廠太近了,還經常從那些青春期孩子們口中聽到這個名字,在學校裏也經常有人提及,隻是他無暇顧及而已,在他看來,僅僅是田曉菲和那個房東的女兒已經夠讓他心煩意亂的。


    但他驚奇的發現剪娜和他們不一樣,有什麽不一樣,他也說不出來,好像是成熟體貼一些,顧及別人感受多一些,他也有些模糊了,可是感覺好像這個女孩有一些似是似曾相識,說不出來的感覺。


    在那個迷人的黃昏,剪娜喃喃自語的傾訴著對自己由來已久的愛慕,尹仲望著窗外夜色中有些繚亂的風景。


    山路曲折,往日那些翠綠的蒼山變成一個個深遠而漆黑的輪廓,河流在月色中閃著醉人的熒光在緩緩流淌。車燈照著前方的路,仿佛一位孤獨的旅人在巡遊。


    車在山路上就這樣從容而緩慢的前進,尹仲忽然覺得此刻宛如這未知的人生,充滿由始至終的孤寂與片刻的溫暖,就像身邊這位對自己鍾情的女孩,他忽然想起她想誰了,他太像《半生緣》裏的吳倩蓮了,那種悠然淡漠和專注深情的樣子實在真的太像了。


    尹仲忽然想起跟吳倩蓮演對手戲的是黎明,對,青澀的黎明,有人曾經在某個深夜歡愛濃稠的時候說過自己像他,尹仲臉上浮現了一些微笑,剪娜問他為何而笑,尹仲搖了搖頭。


    他還是注視著窗外,不過他從偶爾旁落的玻璃窗倒映的那個美麗的倩影,她一直在注視自己,尹仲看見她眼眸裏的光。


    尹仲與剪娜的交際也隻此一吻,隻此一個無比浪漫的黃昏。然後她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學校裏的她了無痕跡,後來聽那些仰慕她的人說因為父親病逝她輟學了。


    僅僅還有三個月就要高考了呀,尹仲心裏一陣難言的酸楚,是怎樣的生活讓剪娜如此絕望的離去。剪娜對自己固然是一往情深,可自己也仿佛沒有足夠的勇氣與能力去拯救她的生活,這是尹仲心中隱隱的傷痛。他對這位有過一麵之緣的師姐心中充滿了憐惜,一種說不出來的人世無常的失落。


    很多人會習慣性的覺得尹仲會與剪娜重逢,沒有,有些錯過既是永逝。尹仲一生遇到太多命運多舛的女性,他想一一拯救可能嗎?這短暫而浮薄的塵寰,能溫暖幾顆真誠的異性靈魂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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