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今生今世最不能忘記的可能就是那個迷人的夏夜了。那是她第一次覺得女性的魅力可以無敵到什麽程度。以前她固執的以為金錢和財富可能是衡量人生幸福的標準。可就在那晚她的標準改變了。


    她覺得,女人首先是愛自己,然後找到愛自己的人和自己也愛的人,可能是生命裏最重要的兩件事了。


    在那個即將分別的夜晚,她說了很多話,琴之遠默默的聽著。


    他聽著她訴說著自己苦難與艱辛的生活。琴之遠的眼神黯淡了,那些沉重不是他這個年紀可以想象和承受的。


    他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與經曆,也決定了他注定不可能有任何破解這種殘酷問題的方法。


    他能做什麽呢?他想了想,然後拉住了柳春的手。


    琴之遠:小柳,你能來我這裏嗎,山東大學是我的母校,老師說我的成績以及平時表現都很好,可以幫助我留校做輔導員,你畢業後來這裏,工作我幫你想辦法,你覺得怎麽樣?


    柳春笑了笑,覺得仿佛是與自己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她出身在那樣的家庭,注定要背負的與生俱來的責任,不允許她做那樣的幻想。


    可是琴之遠的話匣子打開了,描繪了一大片兩人美好的藍圖,可以住在一起,可以一起去旅遊,一起去看祖國的大好河山,然後等攢夠了錢買房子,生孩子,白頭到老。


    柳春看著他天真向往的臉龐,莫名的覺得有些幼稚和稍微有那麽一點可笑。要是人生真的如此簡單就好了。柳春歎了口氣。


    琴之遠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漫無邊際的幻想,在生活的現實麵前,其實是無比蒼白。


    柳春隻是單純的感動而已,琴之遠是第一個主動接近自己的人,而自己被他的熱情所打動,有了一些禮貌而本能的迴應,至於要說是多麽的深沉而強烈的程度,那還談不到。


    她年輕的時候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天生麗質,總覺得注定苦難伴隨。就是這樣一種略帶悲情而被迫堅韌強硬的性格,讓她失去了很多屬於她的能徹底改變命運的機會。


    來自全國各個高校的男女籃球隊結束了比賽,西南師範沒有拿到名次,這點,康萌毫不介意,因為那次舞會的轟動效應,學校的名號早就如雷貫耳了。


    山大拿到了男籃的第三名,琴之遠代表球隊上台領獎的時候,柳春就坐在台下,他衝著柳春熱烈的揮手舉著獎杯向她熱情的致意。在場的許多人都是那次夢幻舞會的參與者與親曆者,在場又響起了陣陣歡唿和掌聲。


    柳春對於經曆過一次的類似場麵,內心已經不再有波瀾了,她知道這世間的看客大多都是隻敬羅衣不敬人的淺薄之輩,自己今天又恢複到往常的衣著樸素,度日如常。


    在拍留念照的時候,年輕的男女們混雜在了一起,柳春習慣性的站在角落,那些喜歡出風頭的擠在中間,男男女女歡樂的簇擁在一起,有的甚至勾肩搭背,想留下歡聚之後熱烈的影像。


    柳春思緒有些出神,仿佛魂遊天外,她的性格是不適應這種熱烈的氣氛。不知何時,琴之遠跨越茫茫人海撥開眾人的阻擋,來到柳春的身邊,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衝著她微笑著,柳春似乎也被他感染。她忽然想起昨天舞會散場之後的情景。


    琴之遠把柳春送到女生宿舍樓下。樓下那一叢叢的花樹,在盛夏的夜裏,依舊開得那樣燦爛和繁華,仿佛它們知道這短暫的盛夏就是它們生命的全部時光,它們枝葉嫩綠花朵芬芳,夏夜的風吹來,花瓣如點點星雨,飄散四溢。


    柳春覺得這便是生如夏花的深意了,如同這世間短暫的旅程,綻放然後凋零。


    琴之遠還在喃喃的說著什麽,柳春望著他身後浩瀚的夜空,那裏在群星閃耀,如同舞會上行注目禮的觀眾們,他們仍舊在欣賞他倆的表演。


    由於即將到來的明日的別離,戀戀不舍的琴之遠在祈求可以給柳春寫信。寫信當然可以,柳春覺得寫信不光可以緩釋他的情感似乎自己冥冥之中也有了傾訴的對象,兩全其美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至於從琴之遠眼中看到那種熾烈的愛情的火焰,柳春的迴應是緩慢而遲鈍的。對於第一次降臨的愛情,按理說不該如此散漫的對待。可是沒有誰比柳春更了解生活了。


    愛情,屬於生活之外的奢侈品罷了。很多年後的柳春依舊這麽想。在她看來那些衣食無憂的達官貴人們未必有愛情,而那些生活拮據困窘的人們即便擁有了愛情,似乎與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義的初心都不大相符合。


    拍最後的別離照的時候,柳春為了迎合鏡頭,配合這一切溫馨的情懷,她也燦爛的笑,琴之遠在最後的一瞬間,敏捷的把手放在柳春的肩頭,拍照結束的瞬間,他仿佛又惴惴不安迅速的抽迴。


    如同世間的所有情感,都是由起初的熾烈,到逐漸的淡漠。迴到學校之後不久,柳春收到了琴之遠熱情洋溢的信,不過說老實話,這五大三粗的體育生寫的信,行文的文筆如何,字跡如何,柳春專業是中文,對她而言說難以下咽確實有點過分,但拚湊與模仿的痕跡太重了。


    柳春隱隱的覺得,琴之遠的外形可能是他最大的優勢,至於內在與修養,恕她直言,可能也就僅僅是高中生的水平。山大的白馬王子,她想起那時歡聚時女生們對她的稱謂,她感到有一絲黑色幽默。


    就這樣琴之遠寫一封,她迴一封。柳春的文筆,每每讓琴之遠覺得望塵莫及,她那飛揚灑脫的筆跡,更是他隻能從書法碑帖上看見的那種風采神韻。


    琴之遠知道自己與柳春之間隔閡著鴻溝了,他的內在與才華不可能使這樣的女人臣服,而他的外在對於像柳春這樣的天生麗質,也沒有什麽太多的優勢。他覺得可能西南師範的男生大概都是他的情敵。


    信由多變少,最後杳無音信,愛情還沒有成形業已經消散。


    隻有那場絢爛的舞會還常留於兩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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