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別人說出來是狂妄,陸卿之說出來,哎,好像還真是那麽迴事,可不就是陸家自己當皇帝了嗎?


    李行啟失笑:“對對對。”沒忍住補充了一句:“還是得記著防著點小人。”


    “這個我知道,但小人這種東西,不是防不防的事,有些小人想害人也不是因為誰得罪了她,單純就是因為壞。


    這種人能讓她們少一點就少一點,不然風氣不好。”


    油嘴滑舌的能接受,偷奸耍滑的能忍受,但包藏禍心的不能留,不除了留著過年當下酒菜嗎?


    壞到根子裏的,他動起手來可從來不會手軟。


    李行啟歎了口氣,看著一直和她們一起的人:“玉辛啊,卿之這樣可是遲早要得罪些不好處理的人的,你跟在身邊多勸誡著點。”


    溫玉辛沒想到話題一下就落在了她身上,一時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他做什麽事我都支持,更何況,我覺得卿之是對的。


    寧願得罪那些蠅營狗苟的小人,也不願讓她們去禍害百姓。


    我們不能保證這江水之下無雜魚,但至少能讓出現在眼前的不公和不平不被埋藏,得到公道。”


    李行啟有些頭疼,沒想到兩個都是倔脾氣,怪不得感情這麽好。不過年輕人身上有意氣、有抱負是好事,他也就不給潑冷水了。


    而且以陸卿之現在的身份,除非改朝換代或者出現了個不認親族的昏聵之君,誰也奈何不了他。


    甚至他可以說,隻要陸卿之有要當皇帝的意思,那也是分分鍾的事。


    罷了罷了,眼前的事還沒有個頭緒,就別愁以後的事了,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呢。


    李行啟看著手中“幹幹淨淨”的官吏名單,圈出缺職,不緊急打算以後慢慢填補。


    他對渝州沒有陸卿之她們對晉州和安州的掌控,這兒也不是帶著人手就能讓所有人乖乖聽話的地方,那隻適合封地和發生了特殊情況的地方。


    要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徐徐圖之才是他要走的路子。


    他看著自己身上的緋衣,數年前待字閨閣的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成為係一方百姓生計於身的父母官,當下的他沒別的要做的,隻是要對得起他身上的這身官服。


    溫玉辛和陸卿之走了,李行啟過來送行,由於是整個府衙一起的,他穿上了那身緋衣,頭上插著檀木簪子,拇指帶了一個色澤溫潤的玉扳指,沒有別的裝飾。


    素白的臉上什麽都沒塗,若不是眼角偶爾閃現的紋路,倒像是個年輕的白麵書生,看著就是個文化人。


    周身的氣度也與前幾日相見完全不一樣,要說形容的話,就是有了“官威”。


    李行啟目送她們良久才轉身迴城,身後跟著零零散散的大小官吏,偶爾幾個打著眉眼官司,但沒人說話。


    陸卿之有些悵然若失,倚靠在溫玉辛的肩上:“他以前不是這樣的,那會我年紀不大,姐姐哥哥也都忙,沒人有空搭理一個孩子。


    他脾氣軟和好說話,但骨子裏卻是我們其中最倔的,也是最照顧我的。”


    ————


    現在的李行啟雖然看起來溫和,但顯然和陸卿之口中說的脾氣軟和好說話有些差距,有一種被抽離了感情的感覺,比以往淡漠許多。


    溫玉辛摸著陸卿之墨色的長發,安慰道:“人都是會長大的,過程雖然痛苦,但對有些人來說不破不立,不改變那他就可能永遠脫離不了過去的痛苦。”


    李行啟的事情陸卿之簡單的和溫玉辛講過,短短幾句話,就是他掙紮反抗的前半生。


    陸卿之歎息不斷:“我知道,隻是如果我姐姐在,她們倆現在不知道有多幸福,動作快點,孫子都能夠有了。哪裏像現在這樣天人永隔,留行啟哥哥一人痛苦。”


    溫玉辛對於一些事情看的還是比較透徹:“卿之,這世上沒有如果,悔恨會讓人喘不過來氣。李刺史是熬過來、想通了,若他困於往事,我們不可能見到現在的他。”


    陸卿之還是有些心情低落,他的幾個姐姐哥哥,雖然忙,沒有時間照看他,可作為家中幼子,他是被所有人寵愛、惦念的。


    該他有的,家裏最困難、被皇帝猜忌最深的時候,也一樣都沒有少過。


    她們想方設法逗他開心,沒有將他養成個隻知享樂的後宅男子,而是教他麵對世事、教他如何保護自己、教他如果家中出事該如何保全自己……


    所以,他才有膽子、有能力去策劃推翻前朝,去替母親做決斷。


    “可她們都是好人,本不該承受這麽多的苦難。”陸卿之聽到自己喃喃道。


    溫玉辛知道陸卿之表麵看起來冷厲嚴肅,可他實際上心思細膩、最為重情。


    每次軍中有兵士犧牲,她都能看見他對著名單沉默許久,溫玉辛甚至不敢想他的親人去世的時候,他該有多麽痛苦。


    她讓陸卿之枕著她的腿,替他蓋了個薄毯:“卿之,那個世道已經過去了,是你親手推翻的,也是你親手把它變好的。


    一切都過去了,該付出代價的人也付出了代價,該償命的人現在估計屍骨都化了。


    不要再想那些了,你不用感到愧疚心疼,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也許是因為見了故人,很多往事湧上心頭,陸卿之久違的感覺到了頭痛,那些死去的人又出現在他的腦海裏,有的在感謝、有的在關心、有的在咒罵,身體裏充斥著不好的情緒。


    他能聽見妻主的柔聲安慰,可那聲音在紛雜尖銳的“眾人”之中顯得細若蚊蠅,需要他用盡全力才能聽到一兩句模模糊糊的氣音。


    溫玉辛覺得他的狀態好像不太對,她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隻能一麵去找人請大夫,一麵緊抱著他,唇不停的落在陸卿之的頭發、額頭、鼻梁、臉頰和唇上,慌亂中帶著安撫。


    “陸侍衛,陸侍衛!幫忙找一下大夫!”


    “卿之,你怎麽了,哪裏難受?”


    “卿之,你怎麽在抖啊,這到底是怎麽了?”


    “卿之,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


    陸卿之出門是有專門的大夫跟在身邊的,也是跟了他十幾年的舊人。


    侍衛帶著他腳步帶風,坐定之後就開始灌藥、施針,動作利落不慌亂,看起來仿佛操作了千百遍。


    溫玉辛擦了擦陸卿之嘴角溢出來的藥汁,漸漸鎮定下來,看著已經昏睡過去的夫郎,輕聲問:“卿之他到底是怎麽了?”


    陸續和大夫互望了一眼,沒有說話,就這麽沉默下來。


    片刻之後,陸續沒有頂住紮在他身上如有實質的目光,模棱兩可地說了句:“大人,您等殿下醒來他親自和您說吧,我們不能妄言。”


    溫玉辛感覺到如浪潮般的疲憊襲來,事情好像不如她想象的那麽簡單,但話到嘴邊隻問了一句:“卿之的情況沒有性命之憂吧。”


    陸續和大夫齊齊搖頭:“沒有沒有。”


    溫玉辛也就讓她們先迴去了:“沒有就好。你們不願意說,我也不逼你們,都退下吧。”


    “是,大人。”兩人跟逃似的快步走出去,一路上都沒敢迴頭。


    倒不是說怕溫玉辛,隻是也相處了這麽久,這位是什麽樣的人也都清楚,有時候她對她們這些殿下的屬下比殿下還細心,衣食住行無不體貼入微,殿下不方便出手的事都被她一力承擔。


    人心都是肉長的,大家在心裏也早就認可了這個看起來不那麽威武雄壯的駙馬。


    此事明明是自己應該做的,不泄露殿下的私事,可這心裏不知為何看到溫大人惆悵擔憂的麵容,這心裏居然有些說不上來的歉疚。


    兩人不敢停留越走越快,直到離開了老遠才鬆了一口氣。


    陸續有些別扭:“我怎麽覺得這心裏不太得勁啊?”


    大夫也有些不太暢快,但這事不適合她們說,人家妻夫倆之間的事,從外人嘴裏知道那算個怎麽迴事啊?


    “以溫大人的脾氣秉性,想來也不會怪罪我們。”


    陸續的木頭腦袋難得靈敏了一迴:“這是怪罪不怪罪的事嗎?溫大人那樣的人不會因為這個就惱火,是我們有事瞞著殿下,自己心裏難安罷了。”


    大夫本名劉生,原本是個軍醫,後來被安排到了太醫院學習了幾年。雖然不是與陸卿之他們一同長大的夥伴,但也是可以以命護命的生死之交,她自認為還算了解麵前這個腦袋不太靈光的小侍衛,沒想到他能說出這樣的話,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智若愚?


    劉生新奇的盯著陸續:“看不出來你這傻小子腦子裏也不是光有吃和喝,還是裝了點其他東西的。”


    陸續表示自己隻是憨厚耿直,又不是傻,扯著劉生就要離開離開這裏:“別說這麽多廢話了,趕緊將藥先準備好,等殿下醒了喝。”


    劉生被他拽得一個踉蹌,差點摔了跟頭,沒好氣的小跑跟上:“著什麽急,我那些藥都是備著的,不用費工夫重新弄,你看我剛剛給殿下喝的那個藥就是。”


    陸續順著她的話想到了剛剛給殿下喝的黑乎乎的藥汁,緊皺著眉頭,五官都皺成一團:“殿下的東西一定得是最好的,藥也要喝新鮮的,誰知道你那個放了多長時間了。”


    劉生氣笑了:“那剛剛不是已經喝了嗎?這藥材難得,殿下一向勤儉,藥又沒有問題,喝了也沒有損害。再說,殿下哪有那麽窮講究?”


    陸續說不過她,但他認定的事情,除了殿下,誰說都不好使,當下一個氣急,拎著人這裏的抄近路掠到了劉生的住處。


    劉生就這樣被壓著配了一夜的新藥,天一亮又被趕著去給陸卿之送藥看診。


    喝了藥之後的陸卿之睡得很熟,沒有了呢喃不清的囈語,身邊的人動靜再大他也沒有反應,要不是和陸續與劉生熟識,她都懷疑是不是給喂了什麽亂七八糟的藥,人是昏過去而不是睡著了。


    溫玉辛為了方便照顧他,睡在了外側,摟著陸卿之睡了一夜。


    天微微亮,敲門聲響起,溫玉辛快速地給自己和陸卿之洗漱過後,便披著外衣給她們開門。


    兩人又是像昨天一樣的操作,今天的溫玉辛多問了一句:“卿之什麽時候能醒?”


    這個問題她可以迴答!劉生在心底肯定,轉頭麵向還在等她迴答的溫玉辛:“大人放心,殿下沒有大礙,最遲今日午時便可以醒過來。


    溫玉辛懸著的心稍微放鬆了一下,她們退出去後,她由於醒的太早,被這麽一折騰,睡意早就煙消雲散。


    與其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倒不如找給自己點事情做。她去接著陸卿之記載這一路的筆末,寫起了他未寫完的話。


    陸卿之是在午膳前醒來的,身上感覺到久違的鬆軟乏力,他抬了抬四肢,意識到自己好好的,沒受傷,才想起昨天的事情。


    看著關切的注視著他的溫玉辛,陸卿之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抬起一隻胳膊擋住了眼睛,小聲地說:“是不是嚇到你了?放心,我沒事,這是老毛病了。”


    半響沒聽到迴應,他有些慌亂又有些忐忑的放下手臂,看到溫玉辛還是那副模樣,靜靜地看著他,不生氣也不質問,突然就想不起來自己醞釀了半天的台詞,到嘴邊的借口也被他咽了下去。


    溫玉辛欣賞了一會兒心虛的陸卿之,相識了這麽多年,該真是很難見到他這副模樣:“繼續說,怎麽了?什麽老毛病?”


    陸卿之腳趾扣地,等他迴過神來,他已經說出來了:“沒有大病,就是些小麻煩。”


    溫玉辛慢慢悠悠地看著他負隅頑抗,看著他還算精神,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卿之,我是誰?”


    陸卿之被她問的一愣,小心的觀察著她的神色:“你是我妻主啊。”


    不說還好,一說原本強行被自己忽略掉的一些細節全部圈圈點點,全部浮現在腦海裏,說話的語氣也不自覺地帶著點冷意:“哦,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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