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驟然安靜下來,本就暗沉的夜色越發深沉了。


    葉繁枝抱緊了花束,仿若並沒有看見似的走進小區。


    葉繁枝不知道,她與簡餘彥在花店的所有互動都早已落入一直跟隨著他們的李長信眼裏。


    如今的葉繁枝避他如避蛇蠍,偶爾接觸的時候,整個人都處於不自然的緊繃狀態。而她和簡餘彥在一起時,整個人十分舒適自然。


    葉繁枝和簡餘彥兩人在一起的每一個畫麵都刺痛著李長信。他忍了又忍,忍無可忍,又重頭再忍,本就已至極限了。


    而剛剛簡餘彥的吻,此刻葉繁枝對他的視若無睹,便如同在他的怒火上澆了一桶油,他隻覺腦中轟然一響,等意識到的時候,已推門下車,追上了她。他一把將她拉住,奪過了她手裏的花,然後往地上一擲。


    李長信抓著她單薄的肩頭,怒氣衝衝地吻了下去。


    如今的他日日夜夜想她。


    以前每天都恨不得擺脫她的李長信第一次知道自己竟會如此受不了她和旁人在一起的畫麵。不管那個人是簡餘彥還是旁人,他都受不了。


    單單是想象那些畫麵都叫他幾乎發狂,更別說親眼瞧見簡餘彥吻她。


    麵對李長信的強吻,葉繁枝掙紮推拒,但李長信根本不讓她動彈分毫,她掙紮不過,隻能受著。她被他牢牢禁錮著,吻得舌根僵硬發麻,到了疼痛的地步。


    李長信終於喘息著從她的唇上稍稍移開:“不許和簡餘彥在一起。”


    葉繁枝猛然抬手,打了他一巴掌。“啪”的一聲,李長信一時被她打得怔住了。


    葉繁枝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李長信,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徐碧婷醫生,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或者是你的任何人,請別再對我做這種事情了。還有,我和誰在一起,那都是我的事情。”


    李長信目送著她的背影遠去。良久,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掌摑的臉,在自己的舌尖上嚐到了難以言喻的苦澀味道。


    以前的他,從來都恨不得離她遠遠的。


    可如今,一再糾纏的人卻換成了自己。今晚,竟還挨了她的打。


    第二天早上,李長信路過諮詢台的時候,旁人紛紛起身打招唿,葉繁枝則借故忙碌,隻做未見。


    李長信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在葉繁枝身上停留數秒後,摸了摸自己的左臉,進了電梯。


    李長信一離開,那種強大的壓迫感便也消失了。葉繁枝輕輕地唿出了一口氣,又沉默半晌,才冷靜下來,投入了工作。


    中午時分,有個意想不到的人來到了醫院。葉繁枝聽見有人喚她,抬頭後怔了怔,才從他的鍋蓋頭和黑框眼鏡認出他是之前的那個博士生。


    他恢複得很不錯,如今已經是一個五官端正俊朗的帥小夥。


    博士生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葉小姐,我即將要離開洛海,去五福工作了。以後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再到洛海來,所以想請你和簡醫生一定要賞光來吃個飯。”


    “不用這麽客氣,這是我們醫院應該做的。”


    “不,不,要不是你們,我現在還處於自卑之中,是你們讓我看到了生活的陽光和希望……”博士生憨厚誠懇地站在諮詢台前,一副“你們不讓我請客吃飯,我就不走”的架勢。


    簡餘彥從外頭進來就看到了這一幕,便邁步過來。博士生見了他欣喜不已,扶了扶眼鏡,說正要找他。他把要請他們吃飯的事情又說了一遍。簡餘彥默不作聲地聽完後,掃了一眼葉繁枝,便應了下來:“好吧,我們接受你的邀請。”


    “太好了,簡醫生,你們什麽時候有空?”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我今天下午難得沒有手術,可以準時下班。”簡餘彥轉頭詢問葉繁枝,“你可以嗎?能跟花店請假一個晚上嗎?”


    “我問一下家希。”


    吳家希很快迴複了,欣然應允。


    “太好了,我知道有家不錯的餐廳。我來訂位子,晚上見。”博士生背著雙肩包歡喜雀躍地離開了。


    “好的,晚上見。”


    在工作方麵,盡管葉繁枝采取息事寧人的態度,但莊依林等人依然對她咄咄逼人,不依不饒。如果說以前是暗地裏的話,如今已經是明麵上的挑錯找碴。


    葉繁枝把這情況告訴了蘅慧,蘅慧寬慰她:“繁枝,這年頭不遭人妒的是庸才。”


    “我隻是想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從來沒有想過要跟她們搶什麽。”


    “繁枝,你長成這樣,工作又認真負責,就算你什麽錯都沒有,但對她們來說,你的存在便是最大的錯。記不記得以前我們在一起工作的時候,那些人不也是因為你漂亮,所以嫉妒你恨你陷害你。就算沒有簡醫生的事情,也可能會有張醫生趙醫生的事情,她們也一樣不會喜歡你。難道你在學校裏沒遇到過女生小團體排斥別人嗎?性質都是一樣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所以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做好本職工作就好。”


    葉繁枝有種醍醐灌頂豁然開朗的感覺。做人做事,但求問心無愧。她跟簡醫生之間根本不是她們以為的那樣。就像蘅慧所說的,就算她真的跟簡餘彥在一起,也是她和簡餘彥的事情,完全跟她們無關。


    下班前二十分鍾,眾人一如往常,一起去更衣室換衣服,隻剩下葉繁枝一人在諮詢台堅守。李琪轉身前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對眾人說:“她就是讓我們突出她工作認真是吧?”


    “可不是。”有人附和地啐了一口。


    她們一群人才離開,便有個抱著孩子的胖太太走了過來,張口就對葉繁枝說:“喂,你們下班沒有?我想要整容。”


    葉繁枝忙起身:“你好,我是醫院的美容諮詢師葉繁枝。請問你需要諮詢什麽項目?”


    胖太太盯著她的臉,眼睛一亮,脫口而出:“我想整成你這樣。”


    “我要是能像你這樣漂亮,我家老公就不會出軌了……”胖太太把懷裏睡著的孩子輕輕地擱在會客沙發上,開始朝葉繁枝大倒苦水。


    “我與我老公結婚後,就有了一個孩子。由於我老公收入還不錯,足以養活我們一家三口,他便讓我辭職迴家專職帶孩子。他對我說,我們兩個這麽辛苦努力地奮鬥,一切還不都是為了我們的孩子。說什麽現在的保姆素質參差不齊,我們自己帶總比保姆帶好,並且我本身學曆也不差,可以兼職學前教育這一塊。我一聽,也覺得在理。於是,我就辭去了工作。一帶就帶了好幾年,本來想著等孩子上小學了,我就出來工作。但前幾年,國家開放了二胎政策,我公婆他們老家信奉多子多孫多福氣,就一個勁兒地催著我們再生一個。我老公是個孝順兒子,凡事都以爹媽為重,一來二去地,被他們說動了,就來做我的工作,我猶豫著同意了。於是,前年我們生了這個孩子。本來已經準備工作的我,在家裏徹底淪為了保姆、洗衣機、洗碗機。但凡夫妻兩個人吵個嘴,我老公總是說我是黃臉婆,說是他一個人在養這個家。可是我也是很累的,雖然在家不工作,可是我要買菜、做飯、打掃衛生,做家裏的很多家務活。還要帶兩個孩子,既要給大的輔導作業,又要負責小的吃喝拉撒睡……”胖太太說到這裏,雙眼泛紅,哽咽不已。葉繁枝默默傾聽著,遞給了她一張紙巾讓她擦眼淚。


    胖太太接著說:“夫妻兩人過日子,沒有人不是吵吵鬧鬧過來的。我知道那是他吵架時候說的氣話。吵架的時候哪有好話,要是有好話,兩個人也吵不起來。所以我雖然聽了難受,但也盡量告訴自己,他工作很累,壓力很大,別跟他計較。我們辛辛苦苦的,都是為了這個家好。可是……漸漸地,我發現很多不對勁的地方……比如他迴家的時間越來越晚,也經常出差;比如他嫌棄我身材走樣;比如他說兩個孩子影響到他的睡眠,要求分房睡……其實不對勁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我後知後覺地,直到最近才注意到。我悄悄地跟著他,發現他有外遇了……對方是一個職業女性,很年輕很漂亮。”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已經蹭掉皮的鞋尖,繼續說著,“是我這種黃臉婆完全不能比的。”


    “我很傷心。可這些天來,整夜整夜地失眠。我也沒有其他辦法,所以隻好當作不知道。希望他能迴心轉意,迴歸家庭。上個星期,他竟提出了要跟我離婚,還搬出了家,把我和兩個孩子扔在家裏不管不問……我一心為了這個家,可到頭來卻是得到這樣的結果。我……”說到這裏,胖太太捂住了臉,泣不成聲。


    “所以我想要整容,把我的臉整一下。我想吸脂減肥,把我體形變瘦了。我就想像你一樣漂亮,讓男人看一眼就移不開目光。這樣我老公就不會離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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