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集團的寫字樓。


    楊晨顧剛忙完手上的工作,抽空交代了一些業務上的要求。


    好不容易得閑的他,美滋滋地泡上一盅新鮮無比的茶,耐心等待水沸。


    他喜歡看著茶葉在熱水中輕輕翻滾、舒展。水滴從壺口滑落,發出叮咚悅耳的聲響。


    當第一口茶水送入口中,香氣立刻在唇齒間彌漫開來。舌尖輕輕一卷,便感受到茶湯溫潤滑軟、迴味悠長。


    楊晨顧無比愜意地享受著,手中端著茶,嘴角的笑意漸漸展開。


    “叮叮——”忽然,手機的鈴聲響起。


    他劃開屏幕,隨意地舉在眼前,看著手下發過來的戰報。


    密密麻麻的文字,這是一篇長達數千字的詳細報告,但他並不覺得疲累。從他崛起的這天開始,他就知道細節決定成敗,所以要求手下越詳細越好。


    “咚——”茶杯滾落在昂貴的地毯上,珍貴的茶水迅速蔓延、浸潤到每個縫隙。


    “怎麽可能?”


    無比吃驚的聲音迴蕩在空氣中!


    楊晨顧的眼睛瞪得滾圓,嘴巴張大得可以塞下一個雞蛋!


    他猛地一下子站了起來,珍貴的茶杯、茶壺“砰”的一聲倒在地上,稀裏嘩啦碎成了一片。但他顧不上這些,他瞪大著眼睛環顧四周,就像期待有人跳出來告訴他這隻是一個玩笑。


    上千字的一份戰報,每個字、每一句都充滿了血腥!


    “揮手遮天幕……血染……半裏路……”


    看完這份報告,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這首詩。


    他從來不作詩,甚至都沒有什麽文化,參加試煉後,斷斷續續讀了一年左右,充其量也就初中的水平。


    但此時此刻,他莫名其妙想起了這首詩,而且是他親自作的。


    他連忙撥通手下的電話,剛發出一陣“嘟”的聲音,就連忙湊到自己耳邊。


    “喂,老板?”手下接起電話,忐忑不安。


    “他人呢?在你身邊嗎?”楊晨顧的聲音急促而短淺,胸口起伏不定。


    “任小哥中途下車了,他好像說了一句,‘草,把事兒給忘了!’。然後就喊我們停車,自己往迴趕。”手下抿著嘴小心翼翼地迴話。


    “走了?你們怎麽不跟著?”楊晨顧身體僵硬地停在原地,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


    “老板,我們不敢跟……”手下都快急哭了!


    誰敢呐,那個人剛剛才殺了近百人,他們到現在都還發怵!


    “……”楊晨顧的表情凝固了,雙手無意識地握緊,似乎失去了什麽。


    半晌後,他失落地掛斷電話,撲通一聲癱坐在沙發上,手上抓起那張報紙。


    就是因為這篇報道,使得他不得不有所懷疑,從而一番試探之下,竟是差點釀成了大錯!


    要是任小石的事情他能夠及時出手,任真必然會有所感激!


    可惜,一切都太遲了!楊家,或許永遠失去了任真的信任!


    他按下自己身旁的紅色按鈕,手指緊緊抓住那張報紙,朝著麥克風唿叫自己的手下:“給我找到那個記者!我要他的命!”


    ……


    ……


    任真的這場血案,影響很大。


    巨大的能量波動,幾乎讓周邊所有的覺醒者都冒出了冷汗。不僅僅是城外,就算是城市內的人都能感覺到壓抑和不安。


    那堵覆蓋住蒼穹的歎息之牆,光是厚實程度就讓一些自命不凡的人汗顏。有些剛覺醒的孩子試圖用自己的能力去對付這道屏障,卻發現無論自己如何攻擊,自己的能量隻要稍稍觸碰到屏障就會轟然瓦解。


    他們甚至都不是雞蛋碰石頭,而是雪球碰鋼鐵!


    隨著時間的推移,發生在這座村莊的事情,也漸漸被公開。


    膽子大的人走到村裏,看到了慘絕人寰的場麵。無數的照片、線索探查,一點點抽絲剝繭,拚湊出一個殘忍的真相。


    伴隨著互聯網的飛速傳播,從這座錦官城開始,逐漸整個國內、甚至國外都密切關注著這件事。有人怒不可遏,翻閱了相關卷宗,將這起事件命名為——近百年內最兇殘的滅門慘案!


    然而,奇怪的是,無論如何去探查,卻始終查不到兇手的姓名!


    就好像有一個第三方勢力在強勢介入,幹涉著好奇的人們采集必要的線索。雖然整個案情明朗且清晰,唯獨涉及到兇手的名字時,就徹底失去了信息。


    有好事者,在網絡上給兇手取了一個稱號——天穹屠夫!


    即是為了警惕這一招遮天蔽日的屏障,也是為了警示所有的人。


    很快,天穹屠夫這個稱號,在互聯網上不脛而走,長期居於最熱門的話題。


    ……


    ……


    梅家的院落,是一處古色古香的宅院。


    其實整個梅家也沒有詩情畫意、也不屬於書香門第。僅僅是因為姓梅,所以覺得還是有些文雅氣息比較好,所以花了不少錢,構建了這座院落。


    比起城市的繁華和高樓聳立,這裏更像是遠離科技和文明的地方。


    走在宅院中,仿佛居於古代的官宅富院,真正的是三步一所橋、十步一座亭,其間的流水、花卉、古樹、鳥語,自然是一樣都不能少。


    梅家的西亭房,是梅如語的居所。此刻她坐在一座涼亭中,悠閑地撒著魚食,吸引著池塘中的錦鯉爭相逐食。


    她的麵前,坐著一位身穿農婦打扮的女人,低低埋著頭,一副犯了錯的樣子。


    “你是說,他認識我 ,所以才放了你一條生路?”


    梅如語的聲音如常,絲毫不在乎對方其實是梅家的下人。


    “是的。”女人點了點頭,再度把頭深深埋下。


    “他是怎麽說的?”梅如語的側過臉,語速緩慢而有節奏,給人一種撫慰和啟示。


    “他讓我對外宣布,他之所以能夠製造那個屏障、能夠做到這些……是因為有個寶物……”女人埋著頭,心跳加速,喉嚨發幹。


    “事實上呢?”梅如語轉過身,半眯著眼。冷冷的聲音,像是冰塊在碰撞,帶著一種森冷的韻律。


    “事實上……”女人剛要開口,卻被梅如語打斷。


    “我親眼看到,他確實從試煉秘境中拿出了一個寶物。你說,是什麽樣的呢?”


    梅如語站在那裏,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含著笑上下打量著。


    “是一個碗!邊緣有一點缺口,花紋已經黯然失色……”女人醒悟著,連忙發揮出自己最大的想象力,盡可能把這個寶物編造得完美無瑕。


    “對!就是一個碗!你對任何人,都應該這麽說。”梅如語笑了笑。


    “就算是家主那邊,也是這樣說嗎?”女人有些不敢相信!


    在她的眼裏,梅家的小姐,向來是最聽話的孩子。這位大小姐能吃苦,無論教給她什麽內容,都能很快學習並且執行到位。


    “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嗎?”梅如語優雅地灑出一把魚食,微微揚起下巴,灰褐色的眼睛半眯著。


    “是!”女人深深埋下頭,隨後站起身來,徐徐退去。


    臨走前,梅如語忽然出言提醒:“人家放你一條生路,你要投桃報李,知道嗎?一個小時後,要讓全網都知道,世界上有這麽一件寶物。”


    “是!”女人躬身應了一聲,漸漸消失在遠方。


    眼看著閑雜人等離去,這裏隻剩她一個人,梅如語這才噗通一聲癱坐下來。


    “他居然……已經這麽厲害了!是什麽時候的事情?試煉中就是如此嗎?”


    “那個小胖子,還是瞞了我不少東西!”


    “我爹說,他會求到我,莫非就是這件事?”


    “可是為什麽,至今網絡上,隻有兇手的代號,沒有他的真名?”


    梅如語眉頭微微皺起,雙眼凝視著虛空。她想不通任真是怎麽做到的。


    那可是覆蓋了方圓一公裏的巨大屏障,光是這股能量的消耗,就無人能夠做得到!而且他還能虛空凝結漫天箭雨,顯然是未盡全力的樣子!


    自己才初步覺醒,體內的能量有多少、能做到什麽事情,她昨天就跟自己師父測試了一番。用師父的話來說,非常不錯,天賦異稟,未來可期。


    然而,相比起任真做的事情,她感覺自己什麽都不是,完全是個廢物。至少她做不到足以覆蓋蒼穹的屏障,就算是調動全身的力量,她也隻能罩住十米不到的的範圍,可那個人,是整整一公裏!


    她嚐試穩住心緒,但那個人的身影,卻不知不覺的,在她心裏深處遊蕩。就像一泓清澈的湖水,內心的漣漪在靜靜地擴散。


    ……


    ……


    滿城的人都在尋找滅村慘案的兇手。


    但此刻,兇手正在慢悠悠地走在迴村的泥濘小路上。


    他沒有選擇走大路,而是從田野間、從山林穿行。不是為了躲避搜查,僅僅是因為這條路要更近一些。


    “哥,咱們趕緊跑吧!哪有你這樣的,還迴去?”


    任小石一臉焦慮,額頭上滲出些許細微的汗珠。


    他的眼神閃爍不定,時而盯著遠方,時而不安地掃視周圍。唯恐突然聽到什麽腳步聲,或者警車嗚嗚嗚的聲音。


    “事情得有始有終,咱們得把娘的玉佩取迴來。”


    任真歎了口氣,聲音沙啞深沉:“我有點衝動了,當時太氣憤,一時間什麽理智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你說,村裏那些人平時就那副德性,咱們又不是沒見過。”


    “哥……他們沒把我們當人看……”


    任小石低著頭,神態頹喪而絕望,沒有了任何笑容和溫暖。


    這句話,讓任真陷入了沉默。


    “你把自己當人看就行。”任真的聲音低沉而顫抖,話語中滿是失落與煎熬。


    “你教我要尊重別人,但是沒有人尊重我!”


    任小石撇著嘴,心中滿是屈辱。


    迷霧籠罩著他的雙眸,道德?在他看來,是完全不存在的東西。


    任真沒有說話,沉默而疲憊,坐在那裏仿佛失去了生命的力量,憔悴的麵容透露著無盡的痛苦。


    他現在比誰都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這些人該死,但他不能當著任小石的麵。尤其是他盛怒之下,直接用覺醒能量憑空將罪魁禍首李穀捏爆,血霧漫天飛舞之時,還是濺到了任小石。


    沒有染到他的衣服,而是染到了任小石的心。


    任真剛想開口,任小石卻冷哼了一聲:“你是不是想說,你尊重自己就行了?”


    他愣了愣,沒有說話。他想說,其實他從來沒把自己當人看。


    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每天努力地想辦法賺錢、摘草藥,每天持續地鍛煉奔跑、速度,為了能夠通過試煉。


    但這些話就在口中,他卻說不出來。


    “得到尊重,對你很重要嗎?”任真低沉無力地發問。


    “重要!”任小石堅定地看著他,“哥,你知道嗎?我……還沒有一個朋友……”


    “很快就有了!”任真一臉嚴肅,無比堅定地告訴他,“你很快就能去上學,那裏會有同學,有很多人,他們都可以是你的朋友。”


    “哥,你肯定要被通緝,你的身份是拿不到的!”


    任小石仰望著天空,心情沉悶。他的眼神迷離,宛如遠離塵囂的牧羊人,呆滯地對著迷茫的未來默默低吟。


    任真閉上雙眼,心中的絕望在無止盡的蔓延。


    他聽出了小石的心聲,弟弟在埋怨他、在責怪他,同時也在羨慕他。


    這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他不知道該如何去應對。他很後悔,不是因為造下這樁驚天的血案,而是沒有提前扼殺這些潛在的危險!


    有人監視他,這是任真能夠感知到的,但他並沒有介意。他以為隻要問心無愧,就能夠從容麵對別人的窺探。


    但他最終知道了,當別人的惡意顯露時,就絕不會收迴!


    他想起了老婆婆曾經說過的話,用菜和草的比喻著什麽。這一刻,他並不覺得菜和草是不同的人,但他以為,草就如同惡念,永遠存在、永遠春風吹又生。


    所以要讓善念存續下去,就需要不斷除草、不斷拔根!


    這,就是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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