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甄道德從來就沒有閑著。他一直在研究龍騰雲的動向,因為他很清楚,民政局的那份非法認定,是他人生最大的汙點。曾有他的朋友真誠給他建議,說:“道德老兄,針對民政局的這份非法組織認定,你隻要發表一個聲明,就說:事情全屬誤會,且這個誤會已經無法挽迴,我願意接受這份文件,同時糾正工作中的實際問題,依法運作。你隻要這樣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加上縣文聯的鼎力支持,所有的問題就已經結束了。你為何不做呢?”


    但是甄道德選擇了沉默,他也不願意跟朋友們說明白,其實他不傻,隻是聰明的有點過頭了。他認為他所進行的兩點,是可以摧毀龍騰雲的。第一,他組建了幾十個雲水人群,他是名副其實的雲水民間領袖,他說誰好,誰就好。他說龍騰雲是人渣,那雲水人一定就認為龍騰雲就是人渣。第二,他調查過龍騰雲的背景,幾乎沒有任何官方背景,也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土鱉農民家族,除開讀書考上了大學這一點,他就沒有任何勢力背景了。而反觀自己的背景,有家族遺傳的,多位在縣市省當官,也有自己通過這些年的“投資”所構建起來的關係網資源,政界,商界和文化界,太多太多的資源了。也就是因為這些,他認為所有人隻能求他辦事,給他送禮,然後他大度的展示自己的高尚品格,拒絕收禮,從此江湖就留下了他的千古美名。可不曾想,在深圳,自己竟然有個事情隻能請龍騰雲幫忙,而且龍騰雲竟然還收了他一千八百元錢的辦事費用。本來他就是做個樣子,沒想到這小子真收。更何況,他當時請龍騰雲幫忙的時候,覺得還是龍騰雲的光芒,我看得起你,所以請你幫個忙。我要是看不起你,我還不要你幫忙呢。


    但問題就在於,一切都沒有按照他心裏的“劇情”走下去。他的家族,似乎跟他也都隻是場麵上的套路,你可以吹噓我是你家族的勢力資源,但真正操辦某些事情的時候,隻能在黨紀國法的前提下提供便捷條件,否則免談。後來他終於明白了這些“家族資源”的潛台詞就是:你給我們的那點好處,根本不值得我們給你逾越紅線。一個“家族關係”就要讓我對抗黨紀國法?你做什麽白日夢呢?然後就是自己構建的關係網,問題也很糟,龍騰雲隻要一點成本,即“一頓飯的錢”就能解決的問題,找自己的“關係網”可能需要一百倍的成本來的,即十萬八千元呀,且還不一定能辦成。甄道德也反思過,為何自己的關係網無效?他也知道答案,但是他就是不承認。然後更加糟糕的就是,當他開始進一步“扒糞”龍騰雲祖宗十八代的時候,幾乎是一無所受。最後他懂得,雲水人脾氣大,最討厭“拿錢”的人,於是隻能拿那一千八百元做文章。哪知道,貌似很多雲水人根本就不信他說的這一套。而信他的那一路人,根本與龍騰雲毫無關係。


    但是,人就是很奇怪的動物,甄道德在無形之中,自己的醋壇子就此打翻了,就把這一切遷怒到龍騰雲身上。說到底,甄道德這不是道德問題,而是一種心理疾病。但是沒有人能給他把脈,也沒有人能給他治病。給他“治過病”的人,都將是他的泄憤對象。


    甄道德更未曾想到,沒想到他們這一夥人把龍騰雲“排擠”出雲水後,兩篇自媒體文章和幾場座談會,竟然又讓他給爆發出另一個“小宇宙”來了。這是為什麽?


    於是甄道德就邀請瞿仁清一聚,瞿仁清又把楚一波叫來,三人各懷需求,坐在一起開起新一輪“策劃會”來了。


    瞿仁清一開始,就用彩虹屁吹捧胡修涵,說道:“上一次,我們的胡主席,堅決頂住了所謂‘部長會議’的指示壓力,就做的很好,拖垮了龍騰雲的意誌,隻能借故撤離,從雲水滾蛋了。這就說明隻要手段到位,就會有理想的結果。我們雲水這個地方,自有縣情,隻看得到利益,不需要正義。”瞿仁清一直很想左右逢源,上下得手,胡修涵不聽淩軍的,淩軍不在乎胡修涵的,那就是最好的理想狀態。


    楚一波笑了笑說:“幾個月前的‘部長會議’完全就是一個笑話。淩軍真把自己當作一迴事兒了,在雲水誰還聽他的?都是陽奉陰違,他自己也一樣,欺上瞞下,陽奉陰違。所以我一直很讚賞甄主席,始終站在縣文聯胡主席這裏,又巧妙與瞿兄實現了合作,這一點不得不說是一個高招。”


    這種沒頭沒腦的“讚美和自我讚美”令甄道德警惕,他心裏一直在罵娘,原來是他逐漸了解到“部長會議”的全部內容後,就在心裏問候了胡修涵他家祖宗八代。因為從他的視角來看,是可以完全讓自己擺脫“非法組織頭目”這個“罪名”的,雖然要和龍騰雲有一些必要的妥協。但與先前一絲一毫也不與龍騰雲妥協以外,可是做必要協妥協之後就能讓自己洗脫身上的汙點,那也是必須要進行“交易”的。而且這個“交易”成本如此之低,自己肯定會和龍騰雲“妥協”一下的。奈何自己知道真相後,一切晚了。具體的問題具體對待,時移世異變法宜矣,雲水自有縣情,不就是審時度勢因勢利導麽?甄道德對於自己這一點還是頗有自信的。可惜在雲水,他是一顆可憐的棋子,最後的棄子,不是執牛耳者。


    於是他就繼續以“無知小學生”的身段“請教”瞿仁清,說道:“瞿兄,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縣裏頭也不可能把龍騰雲給徹底搞個‘社會性死亡’的,我們自己也一樣,終究都是雲水人來的,大家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也沒有什麽大是大非的階級立場,其實說到底就是因為一些陰差陽錯的問題,各自覺得對方還是可以有利用價值的,所以就這樣玩下去了。所以請你給小弟我支個招,如何更龍騰雲玩好下一招?”


    瞿仁清和楚一波對視了0.001秒把,但就是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讓甄道德捕捉到了他們的心態變化。盡管自己和瞿仁清呆在一起是“襟懷坦白”的,但也隻是一種“襟懷坦白”的“交易”狀態。但是他瞬間推想到了,這個楚一波,一定是破壞“部長會議”的罪魁禍首之一,也就是說在某一利益點上,楚一波和胡修涵形成了聯盟,他們根本不想讓龍騰雲按照自己最低的原則解決這事兒。但又在另外一個層麵上,楚一波和瞿仁清是利益聯盟,這事兒隻有這樣一直耗下去,彼此一直鬥法下去,才是最符合瞿仁清和楚一波的利益的。也符合胡修涵的利益。隻是淩軍,他是無所謂,自己高興了就玩玩胡修涵,自己不高興了,就搞搞龍騰雲,誰的利益他都可以不管,更不會在乎他甄道德的利益。還有劉文凱,秦無道等等這些角色,也都是無所謂的。在整個事件中,所有的雲水“小爬蟲”都在利用他,隻有龍騰雲不會利用他,但那也隻是龍騰雲根本就沒把他當作一迴事兒。反而在“人性選擇”的關鍵時刻,龍騰雲並不嫌棄他一身臭不拉嘰的大糞,義無反顧地把他從糞坑裏撈出來,救了他的一條狗命。而且為了他的麵子,從未提及。


    楚一波說道:“這個問題我來跟甄老弟聊聊,瞿老兄那邊估計不掌握一些信息。”


    瞿仁清趕緊說道:“甄老弟,這就是我今天要把楚兄請來的原因,有些事情,隻有他那邊知道一些關鍵。所以他來說,比我說要好。你放心,楚兄自己人。”


    楚一波非常真誠的說道:“甄老弟,你也許覺得,雲水人都在利用你,從秦無道開始把你請迴來的時候,大家那時候期待你和龍騰雲打個對對胡,因為隻有你敢於明確揭露這個偽君子。後來呢事情有點不受控製,胡修涵主席哪裏操之過急,被龍騰雲鑽了空子,一個程序違法就死死鎖住了我們的死穴。於是我們這一條線,就不得不要開始自保,隻能讓你繼續在明麵上頂著。這一點,你真需要理解一下大家。所以在下一步的計劃說出之前,我們三個一定要先取得一個共識性前提,解決你心裏的一個疙瘩。這個疙瘩,就是‘部長會議’為什麽不能落實下去。你知道落實之後,會造成多少嚴重的後果麽?”


    原來,他們還是想到我的感受的。甄道德一時還有點感動,自己還不單純隻是他們心中隨時可以拋棄的小棋子。但一貫的警惕又告訴他,也許隻是他們在演戲,上一次哄好了他以後把他給利用了,然後這一次又準備哄好他,然後又再無情決絕的利用他一次。於是甄道德的天賦戲份就自然而然的上來了,但見他把一大杯苦酒一口悶下去以後,就說道:“能給大家夥兒扛一些雷,小弟我雖死無憾。但是,大家一定要給我一個痛快,把民政局這些個王八蛋扣在我頭上的屎盆子給拿掉。”是的,一切都是交易,那就繼續赤裸裸的交易吧。


    其實這會兒,瞿仁清也聽出“味道”來了,甄道德已經想通:你們的後果是你們的後果而已,這關老子鳥事兒,老子才不想聽你們的後果怎麽樣,你們怎麽不管管老子的後果是怎麽樣的?是啊,老子的“後果”誰來管?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自己的後果自己管,自己扛。


    瞿仁清和楚一波又彼此看了一眼對方,然後就不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下去了。至少他們兩個明白,隨便利用甄道德,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了。但“合(jiāo)作(yi)”還得以相當“友(liu)好(máng)”的姿勢進行下去。


    那麽,楚一波滑過話頭說:“任何事情隻要一開始,好事後麵會跟著一串好事,壞事後麵一定會跟著一串壞事。我跟民政局的朋友聊過,他告訴我,龍騰雲在雲水鎮文聯上會接著犯一個大錯誤了,那就是年檢的事情,他肯跟推進不了,不展開日常工作,不進行年檢,那麽民政局是可以依法撤銷這個組織的。所以小甄,你等著就是了,這就是龍騰雲最終的死穴所在,撤銷了他的文聯組織,你的就可以通過一定的運作,在民政局的得到注冊,然後合法性的問題就解決了。”


    瞿仁清也說道:“龍騰雲現在離開了雲水,他估計也不會關心這一茬,什麽年檢不年檢的,他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你知道,齊思深主任也說了,依法封存公章和依法撤換龍騰雲的法人資格和主席的文件下達後,法定可以申訴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龍騰雲沒有行動,說明他已經放棄了,那麽這些文件就已經是實際生效了。所以他們決定,在時機成熟的時候就正式發出公開通知,宣告文件生效,依法注銷。”


    但是甄道德問道:“即使龍騰雲被注銷,我這個雲水鎮文聯就一定能被我們的雲水縣民政局接受注冊麽?即使我成為民政局被注冊的合法機構和成為合法的法人代表和會長,我那份‘非法組織認定書’能被撤銷麽?我這個文聯被依法認定,和龍騰雲的文聯被依法注銷好像是兩迴事情,二者之間不構成邏輯因果關係。”很顯然,甄道德不是那麽無知和愚蠢到隨時可以被忽悠的角色。進而他繼續問道:“我知道齊思深傳達給龍騰雲的封存文件和責令撤換的文件,可能連他自己都騙不了。為什麽呀?都過去這麽久的時間了,如果是有效的法律文件,他們早就急不可耐的下達了公開的‘公示’文件了,沒必要等到什麽合適時間。那都是騙我的鬼話。而且我也知道,為什麽龍騰雲沒有任何後台還有反抗的力量和膽量,不就是因為他抓住了我們是程序違法麽?民政局當然還是考慮程序的合法性的。所以,難呐。”


    瞿仁清和楚一波麵麵相覷,很顯然,這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了,大概這飯也是吃不下去了。終究是無趣的,但終究也是吃飽了,於是甄道德結賬,大家就散去了。這時候甄道德真的明白了一點,不能跟雲水官場的人交朋友,也不能談交易,因為他們隻會替自己考慮所有的一切問題,別人都是“嗦啷”的。對於其他人,就是“利用”和“再利用”以及“第三次又利用”的關係,不可能給你任何“被利用”機會的。淩軍,胡修涵,劉文凱,楚一波和瞿仁清,還有民政局的耿建設和齊思深,皆是此等貨色。


    他沒有把秦無道歸入其中,因為他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別看秦無道罵娘翻天的一副臭老流氓的樣子,但他竟然能跟龍騰雲道歉,還能重修於好。這是什麽?這就是那他媽的什麽來的?哦,知進退,懂分寸,會舍得,拿得起,放得下……這比那啥來的?心靈雞湯,要清新脫俗的多呀。於是,他心一橫,決定還是要找機會,去拜訪已中斷數月未理會、未聯係和未溝通的秦無道,秦老爺子。


    那麽在繁華帝都,京華夢裏,龍騰雲和司馬未來協商確定,過完春節,即召開第四場預計中的“紅色史學家司馬晨曦座談會”。


    正在北京度過第一個春節的龍騰雲一家,喜樂融融,神清氣爽。可未想到,權威新聞終於來臨:2019年12月底湖北省武漢市疾控中心監測發現不明原因肺炎病例。2020年1月19日武漢市衛生健康委淩晨通報:截至1月17日24時,累計報告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62例,已治愈出院19例,在治重症8例,死亡2例。1月23日淩晨,武漢疫情防控指揮部發布1號通告,10時起機場、火車站離漢通道暫時關閉。史稱:武漢封城!


    全球新冠肺炎疫情,率先在中國被發現……


    而作為中華民族的首善之都,結合2012年底到2013年初的曆史,在這樣的非常時候一定是不計一切成本、不惜一切手段,眾誌成城,嚴防死守。所以龍騰雲知道,他必須在北京渡劫,與所有的普通中國人一樣,被動接受,經曆這個嚴峻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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