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喬詩風也聞聽龍騰雲送走他們之後,出了車禍。這如何得了,與嶽凱東和高寒溝通後,於是就作為代表,趕緊來探望他。他責備說道:“你也不及時告訴我們,要不是你們的滿晨光主席主動提及,說你在省城靜養,你可能一直就不告訴我們了吧?”


    “就是一點小傷,沒那麽嬌貴。”龍騰雲滿臉的歉意,“這點事兒,還勞煩前輩來看我這個晚輩,真的是有點說不過去了。”


    喬詩風哈哈笑道:“別把我當老人看,你就當我是你年輕的兄弟,這就沒事兒了。你今天記住了,我可沒把你當作晚輩看過,都是拿你當兄弟看了。老嶽和老高,都在外地,他們迴省城後就來看你。”


    “革命人永遠是年輕,藝術家永遠是我們的革命人。”龍騰雲認真說道,“就不勞煩兩位哥哥來看我了,我過些日子可以自由活動的,隻是不能太勞累而已,所以還是我去看望他們吧。”


    “哈哈,終於把我們老哥仨當作兄弟了。”喬詩風朗聲笑道。


    接下來,兩人愉快的迴憶了雲水之旅的一些細節和感受,又覺得對於雲水的認知提升了一個層次。不過這時候,喬詩風嚴肅的說道:“龍老弟,我們老哥仨迴到省城後,其實已經做了兩次溝通了,基本上我們已經選定了自己的藝術歸屬地。但是,我們仨,又根據對於雲水現狀的全新了解,又多做了一個決定。也就是說,我們做了兩個重要的決定。”


    看著喬詩風嚴肅的表情,龍騰雲不免忐忑起來,弱弱的說道:“老大哥,我忽然覺得好沒底了。”


    “別擔心,別擔心。”喬詩風趕忙說道,“是這麽迴事兒,我們的第一個決定,就是按照我們在雲水考察時的設想走的,我決定把個人工作室,放到雲石村,這一點,現在的村支書萬德通是非常期許的。嶽凱東決定把工作室,放在雲塘寨,這一點你也不會意外,因為他在這裏感受到了創作的素材和動力。而高寒則決定把工作室放在雲豐村,這一點你也不會意外,因為書法創作,需要一定的富貴之地。但是問題就在於,我出麵和有關部門溝通拿地的要求時,省裏頭熟悉雲水現狀的朋友就跟我說了,讓我暫緩一下,不要著急,所以我們還需要用一些時間,等雲水的現狀改變了,我們才能最終去落實我們的工作室。”


    “具體原因是什麽呢?”龍騰雲感覺到大事不妙。這個“等現狀改變”確實給他是有一點晴天霹靂和雷霆暴擊的感覺。隱約間,他聽見了來自雲水“劈裏啪啦”的撕裂之聲。


    “也可以,跟你說說。終究而言,我們現在已經是兄弟。”喬詩風說道,“你這樣在雲水做你們雲水‘前無古人’的文化事業,所以必須對你們縣的問題,要從深層次的角度去了解清楚。否則隨時都會被‘捏死’的。”


    龍騰雲一臉的凝重,他覺得自己必須要聽下去。


    “你們縣的書記,是呂道遵吧?你們自己是不是總覺得這個人不作為,懶作為,在雲水掀起了典型的懶政、慵政和惰政之風,對不對?”龍騰雲點頭稱是。喬詩風直接說道,“但這還隻是他浮在表麵的一個煙霧彈。其實他私下裏,從來沒有這麽懶惰過。主要有三方麵的問題。第一當然就是所謂的貪腐問題,集中在賣官鬻爵這一點上。大家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的問題。第二就是其各種親戚在背後開的公司,在雲水縣的各種項目上,大發橫財。集中在房地產和一些路橋公共設施的建設上。上述兩點涉及的錢財,據說已經達五個多億了。第三就是這家夥,相當好色,幾乎是變態心理的需求,據有關舉報資料的統計,已經涉及到雲水縣二十一位頗具姿色的女工作人員。他非常狡猾,用的方式就是,利用女工作人員白天上班的時間,以向他匯報工作的名義在他的縣委辦公室苟合、睡覺。然後他自己晚上辦公。尤其是你有沒有注意到,一旦他的秘書出現,說什麽上級領導來視察,或者來處理事情,要提前離開什麽會議的場合,那指定是百分之百,他是要和縣裏某位女工作人員去睡覺了。因為這個時間點都是家庭監督的空白區,沒那個家庭會去懷疑這個時間點。所以說,這麽個人渣在雲水當道,熟悉內幕的朋友已經嚴肅而認真提醒我,千萬,千萬,千萬別去淌那趟渾水。因此呢,我們沒有辦法,隻能等到雲水政風清朗之時,才能去了。”


    龍騰雲無語,黯然神傷。良久,才說道:“既然有關部門了解到了這麽多情況,怎麽不動手抓人呢?”


    “兩個原因吧。一是證據不足,很多材料隻有描述,沒有證據和輔助證據。二是這家夥能夠通天,在北京和省裏,構建起了一張強大的‘關係網’作為保護傘,據說省裏的某位政治明星,馬上要升遷到北京的大佬,就是他的保護傘。故此,雖然說他是一個‘小嘍囉’的角色,但總有人在關照他。那麽於現在而言,省裏頭的有關部門和市裏頭有關機構,都拿他沒轍。屬於典型的‘滾刀肉’一坨。”


    龍騰雲再次無語,但他心裏想起的,卻是吳萌笙。他屬於自己的難兄難弟。因為,自己從深圳逆行到雲水,他從縣機關單位逆行到窮鄉僻壤。而這一切的“逆行”都是在該縣出現了大逆不道的家夥之時。這種“逆行”之旅,如果事先知道了境況,自己也會退避三舍。所以他非常理解三位藝術家的做出決策之後的決策。


    喬詩風接著說道:“雖然我們暫緩行動,但是我們對於雲水的藝術創作,是不會有絲毫的停止的。你知道,直達雲水的高鐵也在如火如荼的建設中了,因此即使我們在省城,依然會與雲水相親相愛緊密勾連。”


    “我一定給哥哥們提供一切所能提供的便捷之力。”龍騰雲認知到客觀的殘酷性,但他還是充滿了樂觀的色彩,積極說道。


    “這是自然,我們當然會來麻煩你的。”喬詩風說道,“但是我還是有個建議,你要考慮一下,從業務的角度而言,在省城,你要加強勾連,趁我們還有點影響力,將你在雲水構建起來的平台,融入到省城的這個大環境中來。說句實話,如果在省城有了完善的人脈資源和足夠大的影響力,那麽,你們雲水縣裏頭和鎮裏頭,自然會對你更加重視和倚重。”


    龍騰雲悲傷說道:“可能在這一點上,我和大哥你的認知有點偏差。在我們雲水,我越無能無作為,才會得到他們更大的欣賞。”


    “這是為何?”


    “我們雲水有這麽一些人,就是看不得身邊人比自己過得好,或者比自己還要強。這是我們某些雲水人與生俱來的一種天然嫉妒或者潛意識思維方式。”龍騰雲感覺到自己終於崩潰了,但還是強打精神說道,“譬如說我們那裏的鄰居之間,就是這樣的。可隻要過了鄰居之外的範圍,大家就相安無事。再就是說道我們雲水‘官生妖孽’的問題,如呂道遵以及他管轄下的那一群大小嘍囉,還出現了‘雲水土皇帝’這樣的黑惡勢力,為什麽我們雲水的老百姓不能有所作為?或者這一種貪官汙吏難道真的就不怕老百姓?說句實話,他們還是真吃透了我們雲水的老百姓,他們知道雲水的老百姓,隻會各掃自家門前的雪,不把他們自家的利益逼到死路,他們是不會站出來說話或者反抗的。所以雲水的貪官汙吏能夠獨步天下,主要還是雲水的人性使然。我曾多次思考這個問題,試圖研究的通透一些。但到最後,我得出的結論就是,那也隻能從現代文明建設的角度,來喚醒我們的雲水鄉親。這是我最初迴鄉的原生態動力。不過在此時,我感覺到我的這種原生態信仰,在急劇瓦解,在迅速崩盤。我也不知道將來會怎麽樣,但我知道我隻能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哪怕就是強行走下去。”


    “是不是縣裏的這些隱秘情況,對你打擊很大?”


    “不存在這個打擊,我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是‘縣情’的糟糕性,我還是有強大的心理準備的,所以心心態很平和。但問題的關鍵就是我聽完之後卻忽然產生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我深愛的這些雲水鄉親,怎麽能如此倒黴,遭遇此等人渣。我們的國家和人民,耗費如此巨大的代價,養著雲水一兩千大大小小的‘神仙’,但大多數不幹正事兒。這是讓我無法接受的。可惜我對此無能為力,隻能眼睛睛的看著我這些可愛的雲水鄉親,在無奈中度過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但我們國家和民族的大環境很好,這就是我們光明的希望和未來。”喬詩風依然充滿信心和期待,“雲水,也許就是我們國家和民族的一個陰暗角落,但是國家的陽光和民族的火把,一定會來到雲水的上空,照亮雲水人民奮鬥前進的路程。”


    “當然是這樣的。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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