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作為和平飯店的管理人必須了解每天上門的客人。


    當他看到張庭全名字的時候,杜月笙不得不說一句他腦袋很疼。


    這個從東北來的混小子初來乍到就來了個出其不意。


    明明他們和平飯店的房間都是為了各界特殊人士準備的。


    結果卻被這小子活生生當成了家。


    當時這小子還美其名曰:“開飯店的就是為了與人方便的。”


    “他既然掏了錢,憑什麽不能在這兒住?”


    杜月笙自認是個有深沉的人。


    沒辦法,也舍不下臉跟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講那些成年人間的灰色規則。


    隻能捏著鼻子認了,讓這小子在和平飯店住下。


    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什麽運氣!


    在那小子在飯店住的一個月期間上海灘爆發了多次暴動。


    很多次杜月笙不得不出麵鎮壓,這才在短時間之內平息了那些暴亂。


    但也正是他多次出麵,讓這小子看到了甜頭。


    本來住上三十來天就能離開的人,結果為了圖安全活生生在這苟了近百天!


    如果不是後續聯係上了張作相並給這混小子在他的勢力範圍內找了個房子。


    可能這小子如今還在和平飯店住呐!


    再看張廷全今天是帶另一個人來和平飯店吃飯,杜月笙心裏就更沒底了!


    即便心裏再沒底他還是讓人安排了曾經張廷全最喜歡的地方。


    張學禮被帶到和平飯店時是有些餓的。


    他也了解,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不會有什麽所謂的好吃的等著他。


    能做到以前蒼蠅館子的水平估計就已經是頂天兒了。


    見他和張庭全被人引到一個有窗戶的桌子處,張學禮眉毛輕挑。


    他的那些叔叔伯伯講的民國史時,和平飯店的席位這一方麵可謂是大有講究。


    如果是熟客都有自己相對應的位置,每次去必然在那。


    如果是生客,則必須要拜山門。


    也就是說,想要在和平飯店擁有一個良好的就餐席位,那麽拜山門的禮勢必不能輕。


    他身懷寶藏不假,但在外人看來他如今不過是個一窮二白的後生。


    他可不認為僅憑他一人就可以在和平飯店擁有這麽好的就餐席位。


    哪怕加上張庭全他爹,恐怕也不見得能得到這麽好的就餐位置。


    那麽刨除這第一種可能就隻剩下另一種可能。


    跟他一起來的這個人是和平飯店老板比較忌諱的存在。


    側頭看一眼張廷全,濃眉大眼娃娃臉。


    配上那有梨渦的笑容,這家夥如果上戰場估計也是軍師和謀事那一掛的。


    這樣的張廷全又怎麽會威脅到老奸巨猾的杜月笙?


    直接告訴張學禮這裏麵一定有事兒,不過張學禮也不打算細究就是了。


    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模樣,左瞧瞧,右看看,端的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張廷全現在看張學禮滿是濾鏡,發現張學禮左顧右盼還很欣賞他。


    甚至怕張學禮尷尬,主動湊到張學禮身邊小聲說。


    “上海灘很繁華吧!”


    “我當年第1次來的時候也像你一樣左顧右盼看哪都喜歡。”


    “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大堂內的那個吊燈,簡約,大氣,感覺就像是為我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


    “唯一美中不足,杜先生說什麽也不願把那個燈安在我的房間裏。”


    張學禮聽到這話嘴角微微顫抖,可很快就控製住了。


    如果張庭全真的是張作相的兒子,並能幫他迴到東北。


    那麽在他迴到東北之後,他不介意滿足張廷全這個願望。


    隨著二人落座,和平飯店的跑堂的也遞上了菜單。


    這頓飯算是試探也算是和解。


    張學禮作為被道歉方和被試探方自然不會先出招。


    張廷全是真心想要跟張學禮攀上關係,自然懶得做那些試探。


    大手一揮,拿過來菜單,緊接著張廷全那好看的眉頭就皺起了來。


    “夥計,我杜叔呢!”


    “咋的我最近不來,我那些喜歡吃的菜都在你們菜譜上消失了呢?”


    “那餃子,鍋包肉,糖醋裏脊,土豆燴茄子,怎地全都沒了!”


    張學禮聽到這幾個菜心中也是一暖。


    在後世有人曾調侃,東北人有事沒事就吃餃子,逢年過節那更是餃子開會。


    雖然那個時候的東北吃餃子已經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了!


    但在東北孩子外出歸家的時候,第一頓飯永遠都是餃子,其中肉三鮮的能達到百分之八十。


    出門在外哪怕彼此不認識,隻要點上一份餃子都是把對方視為自己人的行為。


    張學禮不相信張廷全會那麽輕易就把他當做自己人。


    可很多事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嗎?


    倒是被張廷全為難的跑堂的此刻臉上都是汗。


    他現在才想起來剛才老板特意叮囑的,一會兒有個難纏的客人要來千萬不要上錯菜單。


    自己攤上的估計就是這個難纏的客人了。


    眼見著張廷全那張娃娃臉上被怒氣充滿,那跑堂的急的都快要哭了。


    張學禮能幫那個跑堂的出頭,可他沒有出手的必要不是嗎?


    從二樓下來的那個身穿長衫,一副書生義氣的中年男人,估計就是杜月笙了。


    有他這個管事的在,這跑堂的也不會怎樣。


    張廷全跟張學禮是對著坐的,自然看不到身後的杜月笙。


    可他發現張學禮一個勁兒看他身後也能猜測到他身後必定有人。


    這個時候能來的除了杜月笙不會有其他人。


    隻見張廷全一瞬間就收斂了臉上的怒意,麵帶憨厚的笑容迴頭看了一眼。


    下一秒那自來熟的聲音就冒了出來。


    “杜叔,您這可是不地道啊!”


    “我們東北人就喜歡吃那幾樣,你怎麽能把他們全部都從您餐廳的菜單上移走呢!”


    “作為青幫的老大,知道的明白您是怕我賴上您不走。”


    “不知道的還以為您這個和平飯店不願意庇護我們東北來客呢!”


    杜月笙就知道這張廷全沒那麽好說話,在大堂這麽說他要是敢順著他的觀點往下說今後他這和平飯店也就開不下去了!


    笑著,抬手給了張廷全一個腦瓜崩,杜月笙眼含威脅,麵上一團和氣的開口。


    “你小子少拿東北人說事,在我這飯店住了百來天,隻你一人就吃掉了我們飯店一年的備用肉。”


    “害得我那幾個月滿上海灘的給你找肉吃。”


    “一個你就讓我夠忙了,要是再來幾個,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可吃不消!”


    “我可不就給把那些菜撤了嗎!”


    “至於你來,這是手下人不懂事兒,把你帶到這來了。”


    “叔在內堂給你專門定了席麵,咱們內堂走著啊?”


    張學禮一直在旁邊吃瓜同時也在篩選信息。


    第一張廷全跟杜月笙關係匪淺,談不上世交但可以達成利益交易。


    第二杜月笙知道張廷全帶人來不至於做出試探那樣下三濫的事可還是想了解下他這個被張廷全宴請的人。


    在結合他剛才聽到的完美的迴答張學禮也明白是時候表個態了1


    一邊拍手一邊起身,目光卻全都盯在杜月笙身上。


    “不愧是杜老板,對待我們東北人就是大氣。”


    “早就聽弟弟說和平飯店的東北菜是一絕,今天學禮是必要領教一番了!”


    張學禮這話說得含糊其辭卻給了杜月笙兩個暗示。


    一他和張廷全是兄弟關係。


    二他名字叫學禮。


    在東北那個人情味和規矩十足的地方,有傳承的家族每一輩男丁名字中間都是同一個字。


    有張學良那麽個明晃晃的大少爺在前,他很容易就能誤導杜月笙。


    確實如張學良所想,杜月笙在聽到張學禮的名字後眼神微變。


    原本邀請張廷全他們進內堂不過是客氣客氣,現在卻帶上了幾分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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