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和顏凱在說話,身法卻絲毫未停。


    前麵兩個人也絲毫未停下來,中氣之充足,竟不在他們之下。


    隻見兩旁的景色越來越荒涼,遠處似有點點鬼火在隨風飄動,竟似到了一片荒墳間。


    顏凱皺眉,歎道:“又是個墳場!為什麽每次有人找我打架時,總是要將我帶到墳場上來?”


    林楓微微一笑:“他若想找你喝酒,自然會將你帶到酒樓上去。可是他現在是想要你的命,自然隻有在墳場上最方便。”


    一陣冷颼颼的風吹過,點點鬼火撲麵而來。


    到了這裏,月光也似乎變得淒淒涼涼的。


    淒涼的月光,照著一座座長滿荒草的墳堆,遠處不時傳來一聲聲野狗的哀鳴,就像是鬼哭,卻比鬼哭還要難聽。


    顏凱看看四周,打個激靈,漸漸笑不出來了。


    那兩個黑衣人在亂墳間停了下來,冷冷地瞧著他們。


    林楓和顏凱也放緩身形,一步步走過去。


    隻見墳堆邊擺好了四口很小的棺材,在棺材上竟還蓋著草垛。


    戴著哭臉麵具的人,伸手向棺材一指,冷聲道:“請。”


    顏凱揉了揉鼻子,笑道:“這棺材若是為我準備的,就未免太小了些。”


    戴著笑臉麵具的人,桀桀一笑:“若是將你切成兩半,豈非就正合適了麽!”


    顏凱也學著他桀桀笑道:“你的身材和我差不多,這棺材裝你也合適得很。”


    哭臉那人卻又向棺材一指,道:“請坐。”


    顏凱笑道:“難怪最近棺材店生意興隆,原來竟是有人將棺材當凳子。”


    他瞧林楓已坐下,也隻好坐了下來。


    四個人竟各據一口棺材,麵麵相對,坐在墳堆裏。


    林楓微微一笑:“不知兩位高姓大名?究竟是何意?是否和我有什麽過節?”


    他一連問了三句話,對方卻連一句也不迴答。


    哭臉那人忽然揮了揮手,叫道:“擺酒。”


    顏凱怔了怔,失笑道:“兩位竟是請咱們來喝酒的麽?”


    哭臉那人道:“隻可惜,這地方沒有什麽好東西可奉敬兩位。”


    這句話剛說完,亂墳後麵已走出兩個人來,身上也穿著件黑袍子,臉上也戴著詭秘的麵具。


    這兩人手裏,竟抬著一口很大的棺材。


    二人將棺材抬到四個人中間,躬身行禮,又轉身走入亂墳裏,仿佛他們原本就是從荒墳裏走出來的。


    哭臉那人伸手向這口棺材一指,冷冷道:“請。”


    顏凱奇怪道:“請?請什麽?”


    哭臉那人道:“請吃。”


    顏凱怔了怔,大笑道:“兩位難道要請我吃死人麽!”


    哭臉那人冷冷道:“到了這地方,不吃死人吃什麽?”


    顏凱又怔了怔,笑道:“有趣有趣,實在有趣極了。”


    嘴裏說著“有趣”,他心裏卻在叫苦,笑聲忽然停住。


    隻見笑臉那人竟已將手伸進棺材,喀嚓一聲,像是拗斷了一樣東西。


    等到他的手拿出來時,竟然拖著一條血淋淋的膀子。


    他將麵具向上一掀,


    顏凱又是吃驚,又是惡心,大怒道:“你們究竟……”


    誰知他這話還未說完,林楓竟也將手伸進棺材去,喀嚓一聲,也拗下條血淋淋的膀子。


    接著,見鮮血也沿著他的往下直流。


    顏凱瞧得全身汗毛直豎,忽然跳起來,大喝道:“林楓!你瘋了麽!你什麽時候也學會了?”


    林楓笑道:“這人果然新鮮得很,滋味好極了,你也嚐一塊吧!”


    顏凱又驚又怒,以為林楓被鬼上身了,正不知該怎麽辦。


    那兩個黑衣人對望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戴著哭臉麵具的那人,竟銀鈴般笑道:“我早就知道,這是騙不過林大哥的。”


    笑聲中,四麵忽然挑起數十盞燈籠,將一片荒墳照耀得亮如白晝。


    顏凱這才看清楚,那條‘血淋淋的膀子’,竟隻不過是一段上麵澆著紅糖汁的白藕!


    在這陰森森的墳堆旁,冷淒淒的月光下,雖騙過了顏凱的眼睛,卻還是沒有騙過林楓的慧眼。


    顏凱張口結舌,拚命揉著鼻子,苦笑道:“這……這究竟是在搞什麽鬼?”


    戴著笑臉麵具的那人,將麵具摘了下來,大笑道:“小弟實在荒唐,但望顏兄恕罪。”


    這人眉清目秀的,竟是他新交的朋友李玉函。


    那個戴著哭臉麵具的人,自然就是柳無眉了。


    顏凱又跳了起來,大笑道:“有趣有趣,這真的有趣極了!我這一輩子,都沒有遇著如此有趣的事,你們實在是有兩下子!”


    柳無眉嫣然道:“我知道兩位一定被那些惡客糾纏得無法脫身,所以才想出這法子來,讓兩位解解悶,開開心。”


    顏凱拍掌道:“妙極妙極!這法子實在是妙絕天下,妙絕古今!除了嫂夫人,隻怕天下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想出這法子來。”


    李玉函笑道:“但她無論想得多妙,卻還是瞞不過林兄的。”


    顏凱悠然笑道:“他的確生了雙利眼,可是我並不羨慕他,因為這樣他反而會少了許多樂趣,永遠都不會像我這麽樣開心。”


    林楓笑著點點頭,輕輕道:“你開心就夠了,總要有人是醒著的。”


    ………………


    棺材裏不但有藕,還有新橙、鮮菱、甜瓜、香果,這對於顏凱和林楓已塞滿太多酒肉的腸胃來說,實在是再也合適不過了。


    何況,這些水果雖非珍貴之物,但在這種地方、這種季節,卻隻怕比雀舌、熊掌還要珍貴。


    由此可見,主人非但又體貼,又周到,還慷慨得很。


    顏凱舉酒,大笑道:“我生平雖然做過不少荒唐事,但坐在墳場裏的棺材上喝酒,這倒真還是生平第一次。”


    李玉函趕緊道:“顏兄是否覺得有些不快?”


    顏凱搖頭道:“不快?我簡直覺得愉快極了!和這地方一比,客棧裏那間小屋子,簡直就悶得像棺材。和賢夫婦一比,那些大鏢客,簡直就像是一群活鬼。”


    柳無眉失笑道:“那時我雖戴著哭臉麵具,但聽見你替那位大鏢客改的外號,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顏凱摸了摸鼻子,道:“早知嫂夫人也聽得見,那句話我就不敢說出來了。”


    柳無眉眼波流動,悠然道:“兩位,明天可否到我們家裏做客?我們家裏有幾個人,正在急著想見見兩位哩!”


    林楓微微一怔:“哦?”


    顏凱笑道:“你也不必問,想見你的人,一定是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什麽也不懂,就一心認定你是個很了不起的人。李兄,我說的對不對?”


    柳無眉失笑道:“那幾位的確都是豆蔻年華的美女,但你若說她們不懂事,可就大大錯了。”


    顏凱愕然:“哦?”


    柳無眉笑道:“那幾位姑娘,非但都是文武全才,聰明美麗,而且其中還有一位更是學富五車,才高八鬥的掃眉才子。”


    顏凱笑了:“哦!她叫什麽名字?”


    柳無眉淡淡一笑:“她的名字,叫佘曼妮。”


    “佘曼妮?!!!”


    ………………


    天高氣爽,三輛華麗的馬車,奔行在林陰大道上。


    最前麵一輛馬車,車子裏好像並沒有人,卻有六條勁裝急服的大漢,跨著車轅,一個個俱是神情剽悍,目光敏銳,一望而知都是江湖好手。


    這種人居然也會做別人的家奴,他們的主人如何,自然可想而知。


    最後一輛車子裏,不時傳出嬌媚的鶯聲燕語,隻可惜車窗閉得那麽緊,誰也休想瞧得見車中人的麵目。


    中間的那一輛,車廂最寬敞,也最華麗,車窗雖是敞開著的,卻掛著竹簾,簾子裏不時傳出一陣陣爽朗的笑聲。


    這笑聲,正是林楓和顏凱發出來的。


    聽見佘曼妮她們就在擁翠山莊,他們怎會不跟李玉函一起迴去!


    這輛馬車很寬敞,很舒服,使人不覺旅途勞頓之苦。


    雖然林楓不止一次在問:“曼妮她們,是怎麽到了擁翠山莊的?”


    柳無眉卻總是笑著道:“我現在可要賣個關子,反正你見到佘姑娘後,就會知道的。”


    車行非止一日,道上的馬車漸多。


    瞧見這樣的三輛馬車,自然人人為之側目。


    這天到了一個大城市,正是傍晚,一行人就在城裏歇下。


    吃過了晚飯,喝過了幾杯酒後,大家就分別迴房安歇了。


    隻有顏凱還是老脾氣,坐在林楓屋裏,不肯走。


    林楓想到很快就可以見到佘曼妮她們,也不禁為之心馳神動,正好也睡不著。


    “依我看來,柳無眉的武功,非但不在她夫婿之下,而且好像比李玉函還高些。尤其是她的輕功身法,更高出許多。”林楓沉吟著,緩緩道。


    顏凱笑道:“她既然做了李觀魚的媳婦,李玉函的妻子,武功自然也絕不會差的。”


    這些日子,在閑談之中,他對李玉函和柳無眉已更為了解。


    林楓緩緩道:“她嫁到李家去,絕不會超過十年,而這種武林世家的子弟,大多從三五歲時就開始練武,李玉函自也不會例外。”


    顏凱點頭道:“不錯,我看他身上最少有十年的苦功夫。”


    林楓奇怪道:“既然如此,柳無眉的武功就不該比李玉函高,除非她的娘家也是武林名家。但環顧天下,又有幾個人教徒弟,能比李觀魚教得好呢?”


    顏凱皺眉道:“你莫非又在猜疑人家的來曆了?”


    林楓隻是笑了笑,沒有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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