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心目光炯炯地說:“這銀子不是定錢,是問路錢,他們剛到演武,向我打聽道兒呢。”


    五月更加的擔心:“問路怎麽會給銀子,這一塊銀子就可以買咱們中的一個人了!”


    小青奪過銀子:“你呀,就是這樣畏首畏尾的,怕什麽,這是他們給的,又不是我們偷的,走,先去買隻燒雞好好吃一頓!”


    來演武縣的這幾日,三個人幾乎每晚都會出來逛一陣子,每次經過燒雞鋪聞著燒雞的香味兒都會說:“要是能買一隻來吃該多好啊!”


    可是,燒雞鋪牌子上寫著:不論大小,一隻二十文。她們隻能深唿吸,多聞聞燒雞的香氣。


    聽到“燒雞”兩個字,隻比她們大一歲的五月咽著唾沫,腳不隨心地跟著去了。


    演武縣衙,主薄柳直吃完晚飯後又迴到縣衙做白天沒完成的公務。


    聽門人來報有人要找縣令大人,卻又不是來告狀的。


    柳直覺得奇怪,就跟著門人出來迎接。


    那個長身玉立的年輕人自帶貴氣,雖笑容可掬,卻有凜然不容冒犯的威嚴。


    跟隨在他身邊的中年人也是一身正氣,看樣子,應該是頗有些武功的。


    他們身邊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子,眉清目秀,沒有普通夫人的溫良,卻有幾分靈氣。


    “貴客自何處來,找黃大人何事?”柳直抱拳拱手,熱情地請三人到後衙說話。


    李典吏將禦賜金牌一亮,柳直倒頭便拜:“不知是上差到來,恕罪恕罪!”


    唿延略請他起身坐下說話,柳直欣喜地說:“今兒白天還和縣令大人說起欽差巡檢各地的事情,不想晚上你們就到了。”


    說完忙吩咐門人快去請縣令。


    縣令黃江為官還算清正,四十多歲才任命為縣令,如今在演武縣已經五年了。


    唿延略告訴他們自己丟失了八年的妹妹現在一個雜耍班子裏,據妹妹說雜耍班主做過山匪。


    黃江和柳直聽到“雜耍班”“山匪”幾個字,對望了一眼,表情變得複雜。


    唿延略眉頭微蹙:“怎麽?你們似乎知道些什麽!”


    黃江忙說:“不敢隱瞞巡按大人,我們兩年前便接到過協查公文,說是有一幫山匪極其兇惡,受雇殺人,隻認銀子,不分被殺之人身份,所以兩年來凡進入演武縣的戲班子、雜耍班子都經過嚴格盤查。”


    他接過柳直翻找出來的記錄本:“按上差所說,近日進入演武縣的雜耍班子隻有一個。”


    他將班子雙手遞給唿延略。


    “金燕子雜耍班”是六日前進入的演武縣,班主叫孔目,年四十歲,妻子孔氏,有三個弟弟,都在班子裏,一家子以此謀生。


    “搜過他們所帶箱籠,未見刀槍。”黃江示意唿延略看下麵的備注。


    小蓮眼前頓時閃現出上午的場景,現在想想,那個毆打蓮心的人,和勸阻的人,臉上並沒有雜耍藝人的卑微和低聲下氣,他們的眉宇間真的似乎藏有殺氣!


    “上差莫急,我倒是有一個好辦法,明日一早我派幾個精明強幹的衙役先把令妹抓進縣衙,就說她衝撞了官員的夫人,把令妹保護起來後,咱們再想法子查訪孔目一行如何?”柳直見唿延略臉上流露出焦急,忙出主意。


    這個主意很好,既保護了蓮心,又不驚動孔目。


    李媽他們都沒有睡,等他們三個迴來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李媽心疼地哭了,她萬沒想到,那個挨打的女孩子居然是蓮心。


    這一夜,幾人幾乎都沒有睡著,唿延略和李媽最深切的感受就是:一想到蓮心這幾年的遭遇,就覺得胸口疼。


    黎明時,唿延略睡著了,就那麽短短的睡眠中,他卻做了惡夢。


    他夢見蓮心被孔目拖在馬後,隻要他們往前追趕,蓮心就會被馬拖行,蓮心那淒厲的哭聲令唿延略從夢中被驚醒。


    “怎麽做這樣晦氣的夢,夢是反的,蓮心馬上就會迴來了,以後也會騎著馬跟隨我四處巡檢。”唿延略自言自語地說。


    唿延略起得早,李媽和小蓮起得更早,她們把要為蓮心買的衣物從裏到外,從頭到腳都列了單子,就等著天亮後出去采購呢。


    唿延略、歐陽雄和李典吏趕到縣衙時,令他們欣慰的是縣令黃江、主薄柳直及衙役都做好了出發的準備了。


    但是,當他們到車馬店時,店主說:“雜耍班子?他們天一亮就走了,說是在哪兒接的堂慶。”


    唿延略差點兒一口氣沒喘上來:“他們到底去哪兒了?你準確地說,走得有多久?”


    車馬店的一個夥計說:“半個時辰,現在肯定出城了,我問他們去哪兒,他們沒理我,那三個女孩子倒是不想走,還被班主婆娘罵了一頓。”


    “歐陽、李典吏,你們快帶著他們先迴縣衙騎馬出城去追,切莫追錯了方向!再讓人送一匹馬來車馬店!”唿延略吩咐他們。


    兩人領命而去,柳直帶著兩名衙役緊緊跟在唿延略身後。


    問過夥計後,唿延略走進了昨晚女孩子們睡的房間。


    這也是一間通鋪,可以睡十個人。


    昨晚,這裏睡得是蓮心她們四個。


    如果孔目真是山匪,蓮心昨晚迴來時一定哪裏的反常引起了他們的警惕。


    唿延略迴憶著昨晚推門進車馬店時的情景:院子裏有兩桌人在吃飯,一桌上坐著孔目四兄弟、孔氏、還有兩個婦人,一共七人,這一桌應該是雜耍班裏的負責人;另一桌坐著蓮心、五月、小青,四個十幾歲的男孩子,還有一個五十上下的婦人,除了老婦人應該都是表演雜耍的藝人,那婦人想必是照料雜耍孩子們的,地位也很低。


    婦人既然地位很低,對蓮心她們不會太壞,因為小蓮說昨天上午蓮心挨打時有一個老婦人在求情。


    蓮心昨晚知道自己今日必會來救她,而早上又臨時得知要逃離,她來不及留下字條,但是,蓮心自小就是一個極聰明伶俐的姑娘,她一定會在這房間裏留下什麽給自己的。


    “上差!”柳直從一個鋪位的稻草裏找到一塊碎銀子,蓮心她們昨晚吃了一頓飽飯後,為了便於存放,沒有選擇把銀子換成好使用的銅錢,而是換了一塊更小的銀子。


    攥著銀子,唿延略突然想落淚,不想讓人看見眼中的淚,他忙垂下目光。


    在鋪位的地上,他看見一個稻草編成的小三角。


    再度掀開鋪位,發現明顯少了約一把的稻草。


    是蓮心,因為她也不知道要去往哪裏,所以要用稻草編成的小三角給自己指路!


    “追!”唿延略走出車馬店。


    縣衙裏的馬匹數量本就不多,留在縣衙的黃江很細心,他讓衙役去客棧牽來了唿延略的馬,小端不放心,跟著來了。


    於是,唿延略、柳直和小端三人上馬向城門疾馳。


    出城門,在一棵樹幹上,唿延略看見樹皮間卡著一個小三角,一角指向南方。


    三人往南而去,一炷香的功夫便看見了歐陽雄和李典吏他們。


    雜耍班子帶著兩輛馬車拉道具,他們順著車輪印追到此處的岔道,此處有兩條路,路麵居然鋪的是花崗岩,因此失去了車輪印,他隻好派出兩名衙役前麵去探路。


    “這兩條路一條通往葦子溝一條通往花溪鎮,前朝時花溪鎮出了位誥命夫人,她迴鄉時因為這段路異常泥濘,當時的縣官員便將這一大段路都鋪上了岩石。”柳直介紹道。


    唿延略拿出小三角:“找這個,在哪條路上找到這個,他們就是走得哪條路!”


    很快,衙役在通往花溪鎮小路的草叢間找到了小三角。


    留下一名衙役等往葦子溝探路的衙役,其他人往花溪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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