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噘嘴不悅在暗自心疼那二十兩銀子的小端雖不完全看得懂歐陽雄他們笑聲裏的內容,通過白天的接觸,卻知道這個尼姑庵不是個好去處。


    無論入住在哪裏,小端心裏最舍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兩匹馬,他總是會擇住在離馬棚最近的房間,因為味道大,馬棚附近房間的價格便宜得如同大通鋪。


    三年下來,歐陽雄和李典吏之間益發地趣味相投,唿延略本來想著每人一間房,晚上都可以睡得安逸,但是他倆偏要同住一間。


    李媽和小蓮早迴房睡覺去了,小端說要去看看他的兩匹馬,也走了。


    唿延略他們三個又閑聊了一會兒白天的事情後才打著哈欠散去。


    臨睡前,李典吏去馬棚轉了一圈,沒看見小端,見小端房間熄燈了,以為他睡著了。


    靜水庵裏寂靜無聲,隻有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一個黑影靈活地在庵內四下亂竄,見一個房間尚有燈火,黑影便伏在了窗下。


    “睡吧,明兒還不知道她怎麽作妖呢。”是靜言的聲音。


    “嗯。”一個乖巧的聲音應答,聽話音兩人聊了好一陣子了,小端懊悔自己來得太晚了。


    “幹娘,我把您屋的燈吹滅吧?”


    “靜兒,今晚你來裏間睡,咱娘倆再說說話。”靜言說。


    小端心裏狂喜。


    一陣踢踏的腳步聲後,外間兒的燈熄了。


    小端便挪到裏間的窗外。


    “你把燈吹了,咱娘倆兒說著話就睡了,省得冷嗬嗬地再爬起來滅燈。”靜言說。


    屋內熄燈後,安靜了片刻。


    “幹娘,那仙姑前兒又從我那拿走了一百兩銀子。”靜兒說。


    “門插好了嗎?”靜言問。


    靜兒於是下床到外間拉拉門,摸摸門栓,再跑迴來:“插好了。”


    “唉,也不知道這尊神什麽時候走。”靜言歎氣。


    “她真是皇親國戚嗎?”靜兒問。


    善清剛來時,不知道真相的柳直告訴表妹她是皇親,命裏有劫難,需到聖潔清淨地方避得過去。


    高鬆每年都要來演武縣數次,基本都是詢問善清近況順便送些東西。


    來的次數多了,有一次高鬆酒後就告訴了柳直善清來靜水庵的真相。


    張昌在京城裏有一個祖傳的專做頭飾的小手工作坊,因為有個論輩分叫表姑的遠房親戚在尚衣局裏當差,張昌逢年過節去她家裏送禮,尚衣局是專管製作宮裏娘娘貴妃們頭上戴的步搖、發簪、宮花的,她見張昌還懂事,就常讓他代為製作一些頭飾,張昌也能送來做頭飾的金銀裏漏下些,日子漸漸過得紅火。


    他育有兩個女兒,長得都還漂亮。長女張金枝,十五歲便嫁給一個皇城軍裏的下級官員做妻子,而今二十歲,已有一個兒子。


    此女張玉葉,現年十六歲,尚待字閨中。


    玉葉生的一雙巧手,梳得一手好頭,不但盤得發髻緊實,自始至終還會給被梳者按摩頭皮,令人舒坦不已。


    張昌領著玉葉給表姑梳過一次頭後,表姑讚不絕口,把玉葉推薦給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女禦。


    知道這一次將是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玉葉用盡所學把女禦頭部按摩得舒舒服服,發髻梳得溜光水滑。


    可巧,女禦在宮裏遇見了方貴妃,方貴妃順口誇道:“你今兒的頭梳得漂亮。”


    女禦便把玉葉領進了方貴妃的宮裏,方貴妃的頭一經玉葉上手便把她留在了自己宮裏。


    方貴妃是元僖的生母,不多日,元僖無意中和母妃是不是長春癬了,隻覺得頭癢得狠。


    方貴妃就讓玉葉給兒子篦子。


    玉葉柔弱無骨卻又有力道的手在元僖頭上擺弄了一炷香的功夫後,元僖看著這個眉清目秀的小宮女,就心生了帶走她的念頭。


    元僖的妻子李氏係大學士之女,性格溫良,卻因其父與太子元佐交厚,加之李氏不善逢迎,所以絲毫不得元僖的歡心。


    玉葉自做了元僖的妾成為張氏後,不但巧舌如簧,更兼一身市井之氣,常為元僖的身份地位憤憤不平,深得元僖寵愛。


    妹妹做了皇二子的妾,姐姐自然也身價倍長。


    張金枝本就不是一盞省油燈,伺候益發猖狂。


    一次,她的小轎與一官員夫人的轎子在虹橋上相遇,她的轎子剛上橋,按理應該她的轎子退後讓對方先過。


    但是她看出對方是個五品官員的家眷,便讓對方退下橋,對方家奴維護主家顏麵自然不肯後退。


    張金枝的丈夫就在附近當值,她便找來丈夫撐腰,她丈夫本就是老實人,勸妻子讓道。


    結果張金枝大哭大鬧,罵對方轎內的夫人是“下作娼婦”,這下子對方家奴火起,罵張金枝是“下流潑婦”。


    最後雙方在橋上打起來,張金枝的丈夫因為正在當值,手裏持有鐵槍,他一時興起一槍捅死了對方家奴。


    當時掌管開封府的是太子元佐,他讓府尹辛普秉公辦理,於是張金枝的丈夫因為毆殺人命被處死,張金枝幸得妹妹力保方未受牽連。


    於是,張氏便對趙元佐恨之入骨。


    元佐與叔叔趙廷美感情甚好,自廷美被父親趙光義逼死後,他的性情大變,似乎有些癲狂。


    但是趙光義始終還是疼愛長子,一直找禦醫幫他悉心調治。


    次年重陽節,元僖說:“父皇召集我們去宮苑裏飲酒呢。”


    張氏問:“太子可去?”


    元僖說:“父皇說他身體才好些,不易飲酒,沒叫他。”


    張氏笑著說:“那麽,你宴席散後可帶著皇弟們去看看太子。”她臉上的笑陰險得狠,元僖卻驀然明白了她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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