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美清煞有介事地又問了烏仙案的情況,翠紅一會兒哭一會笑地把事情複述了一遍,她音色甜美,神情忽而淒婉忽而含春,極具表演天賦,加之那雙美手不時做出拈花狀、蘭花狀,看得唿延略、歐陽雄和李典吏目不轉睛。


    焦美清看了暗笑:“本官開始也是被這美色迷得茶飯不思,看來,你們也不能免俗啊!”


    等翠紅悲悲戚戚地敘述完,以為他們必會充滿同情地說:“好,你暫且好好照顧著李同,我們先走了。”


    唿延略說:“好,難為你了,李同在何處,如果病體沉屙,我就去他床前問話。”


    翠紅的眉頭不由蹙了一下,立刻唉聲歎氣:“他現在整日裏上吐下瀉,臭不可聞,下人們都不願意伺候,我這離開了半晌,估計他房裏已進不得人了。”


    唿延略歎氣:“唉!難為你了,沒事兒,你帶路吧。”


    翠紅沒料到唿延略還是堅持要去,求助地看著焦美清。


    焦美清避開她的眼神,心想估計這狐妖般的婦人根本沒好好照顧李同,李同現在指不定是什麽糟糕模樣呢,老夫少妻的悲慘下場啊!


    但是,我可沒義務替你扯謊。


    “大人,我讓下人們先去略收拾一下,免得汙穢太甚,冒犯了大人。”翠紅說完不等唿延略表態,就手忙腳亂地去招唿奴仆們了。


    唿延略覺得這樣也行,自己可不想聞屎尿的味道。


    他轉身對李典吏說了一句話,李典吏拱手而去。


    過了一柱香的功夫,有婢女在翠紅耳邊低語了幾句。


    翠紅才說:“請大人們跟著我去吧,隻是,那李同現在腦子已經糊塗了,整日裏胡說八道,萬一說了不得體的話,請大人恕罪。”


    “再等等,還有人未到。”唿延略指指大門。


    他話音未落,李典吏帶著李思全進來了。


    看見李思全,翠紅的眼中閃過一道寒光,這眼神,沒有逃過唿延略的眼睛:“他是李同唯一的兒子,而今既然李同已病入膏肓,我想,他應該很想見到兒子吧?”


    翠紅皮笑肉不笑地自顧在前麵引路,並不答話。


    唿延略看得出,自進入這座院落後,李思全一臉的陌生和茫然,這可是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宅院啊。


    李同臥房門口,撲鼻的惡臭襲來,唿延略看見房屋拐角堆放著剛換下來的被褥等物,惡臭是自那裏傳來的。


    進入李同臥室,剛熏得香因為量太大,嗆得人幾乎窒息。


    唿延略雖對李同沒有好感,卻也不禁惱恨:“人已經病得這樣,你們熏這樣濃得香,是想嗆死他嗎?還不開窗!”


    兩個女仆忙推開窗,寒風立刻撲來。


    因為褥子被拿出去扔掉了,李同隻躺在炕席上,身上蓋著一床剛拿來的被子。


    他形容枯槁,眼神呆滯,床邊放著一碗結冰的稀粥。


    見下人們把忘記把粥碗收走,眼疾手快的翠紅迅速將碗扔到床下,還用腳往裏踢了踢。


    看見李思全,李同眼裏放光,他向兒子伸出手,那手卻被翠紅握住:“老爺,巡按大人和焦縣令來看你了,那個烏仙不日就被處死,你就放心吧。”


    聽到這話,李同立刻流出眼淚:“巡按大人,冤枉啊,我那二夫人......”


    “二夫人的罪孽已是世人皆知,你就不要再說了,好好歇著吧!”翠紅在“歇著”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在唿延略聽來,簡直是咬牙切齒地在說。


    李同眼裏的光瞬間暗淡,蜷縮在被子裏,死人一般一動不動了。


    隱隱又傳出臭味,翠紅忙厭棄地從床邊坐起身:“啊呀,他這是又拉在床上了,咱們快出去吧。”


    滿臉是淚的李思全沒想到,半年不見,父親居然成了這般模樣,他走到床邊跪下:“爹,兒子不孝,我來幫您換洗衣服。”


    唿延略笑著對李典吏說:“你陪著李思全,所有人,都出去吧!”


    翠紅一聽急了:“大人!這裏醃臢,還是我留下來吧。”


    唿延略麵色一寒:“你隨我們出去!”


    “大人!這個李思全的娘差點兒害死我們,他留下,我不放心!”翠紅氣急敗壞地說。


    唿延略一聽,正中下懷:“好!四夫人所言極是!”


    這話一出口,李同和李思全驚駭得瞪大雙眼,身後的小蓮則氣得偷偷在唿延略胳膊上擰了一把。


    唿延略揉著胳膊說:“李同是烏仙案的重要人證,必須活著,來人,將李同抬到縣衙去!”


    翠紅立刻傻了,想去攔阻,卻被李典吏用刀鞘攔住:“巡按大人的話你聽不見嗎!”


    李思全迅速幫李同穿好衣服,在上躺椅鋪好被子,抱著父親坐上去。


    躺椅被捕快們抬起時,李思全猶猶豫豫地問:“我的妹妹和馮伯呢?”


    翠紅佯裝聽不見,不理他。


    唿延略說:“去,找到這三個人!”


    不多時,捕快們帶著三個人來到,看見李思全,須發皆白的馮伯和兩個蓬頭垢麵、麵黃肌瘦的小姑娘都哭了。


    捕快們說這三個人被鎖在柴房裏了。


    “一起帶走!”唿延略轉身就走,走到門口對兩名捕快說:“每日派人看著,不許這院子的人走脫一個!”


    別人李思全不敢指望,馮伯是看著他長大的,但是自母親出事後,卻始終不見馮伯的影子,李思全絕對不信馮伯會對翠紅趨炎附勢,猜想他一定是被囚禁了。


    還有三姨娘的那兩個女兒,今年才七八歲,心知翠紅不會善待她們,他曾經多次到這院附近守候,也不見兩個妹妹出入,他很擔心她們。


    二夫人入獄後不久,李同就病倒了,先是整日裏昏昏沉沉,後來大小便失禁,眼看著離鬼門關不遠了。


    這園子裏的人知道翠紅狠辣,雖知李同此病必是翠紅搞鬼,但是既懼怕翠紅怕從此丟了飯碗,又怨恨李同娶了這個賊夫人害得宅院雞犬不寧,所以都沒敢做聲。


    隻有馮伯堅持要請郎中來為老爺醫治,三太太的一雙女兒哭著求四姨娘救父親,翠紅一怒之下把他們三個關進柴房,每日隻給一個人的食物和水。


    多虧了家裏的老下人們偷偷照顧這爺仨,不然,他們也早病餓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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