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屍即將再次來襲的消息迅速傳遍洛陽城。


    很快洛陽城內的人開始拖家帶小向城西撤離。


    東市街上,見一些人已經開始搬離了,還在觀望的人們議論起來。


    “我們要走嗎?”


    “聽說是秦王親自下的令,看樣子這一次是守不住了!”


    “好多人都往銀屏山跑,說那裏的越王爺能保佑我們!”


    “我們也走吧,活屍不認得哪個是窮人,哪個是富人!”


    人們搖頭歎息後,也加入了往西搬遷的隊伍中。


    李老頭看到婆婆一手拉著一個,牽著兩個正哭哭啼啼的小孫子往家裏走。


    “婆婆,怎的了?”李老頭關心地問道。


    “李老啊!”婆婆無奈地笑了,“我那瘋兒媳死都不肯離開半步,我本想著把這兩孫子送到別人家去,哪成想,他倆也死活都不肯,你看,這可為難死我了?”


    李老頭聽完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仰望烏煙瘴氣的天空喃喃自語道:“苟有神理,苟有天理啊?”


    “呦,”孫大姐見李老頭仰望著天空,便走了過來,“李老頭看啥呢?”


    “看鳥!”李老頭瞪了她一眼。


    “看鳥?也沒有啊?”她抬起頭朝天空看了又看,意識到李老頭在作弄她後,她轉迴頭跟兩個兒子說道,“瞧見鳥沒,沒有吧,看這書讀多了能頂個鳥!”


    她的兩個兒子一聽大笑了起來。


    …………


    李世民沒有說錯,李默確實已經到了洛陽。


    李默料定秦王一定會到洛陽。


    “你為什麽要去那個地方?”


    當李逍然聽到哥哥要到洛陽時,她大吃了一驚。


    “逍然,事情已經到了非常危急的時刻,我們還是低估了他們,現在都無忌已經到了江南,這是我們翻身的唯一機會,否則,我們幾十年的心血將付之東流!”


    李默說著微微一笑,“我走後,這裏就交給你了,情況可能會更糟,但不論遇到多大的困難,你一定要堅持住!”


    “是!”


    李逍然的眼淚噴湧而出……


    …………


    此時李默知道,他在北城的那一吼已經讓自己曝光,他的死敵一定正從四麵八方朝這邊趕來,現在生死對他而言已然不再重要,因為他肩負著使命,為了完成這個使命,即便是死,他也無怨無悔!


    …………


    北城。


    直到半夜時,李神通的軍隊才撤了出來。


    殘風卷著煙塵在大地來迴拉扯著,空氣中到處都是焦糊而又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安然失魂落魄飛也似的跑了過來……


    隻剩下了半截院牆……


    安然的心砰砰亂跳了起來,他希望,他希望……


    他點起火折子,仔細尋找著,沒有,沒有,什麽也沒有!這裏顯然已經被翻動了無數次,連瓦片都已經被踩成了碎渣!


    安然心涼了半截,他看了又看,就在他即將心灰意冷之時,他忽然看到那座幾乎要被灰燼掩埋掉的水井!


    安然的心狂跳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他希望,希望……


    可即便是他快要將整個身子都伸進井裏,即便他手中的火折子伸得再遠,除了那井裏堆著厚厚的煙灰,安然什麽也沒看到。


    安然的手開始顫抖了起來,他心慌意亂的站起身子,火折子撞在井座上,脫了手,差點就落到了井裏,但就在這火光跳動的一瞬間,安然似乎看到了什麽……


    他趕緊一把抓緊火折子湊了上去,安然看到了,在堆著厚厚一層灰燼的井圈邊上,分明是有人用手指勾畫出一個圓圈,圓圈裏點著有三個小點,上麵兩個,左下角一個……


    安然心中一陣狂喜,他慶幸自己剛才沒有碰到井圈,這是娃娃還是點點?


    猛然,安然心裏一動,因為他發現上麵兩個點很淺,而左下角這個點很深……安然仿佛看到了點點在用手……


    一定是點點,他還活著,他要留下了記號,是他畫了這張臉,可當他的手指點到左下邊時,他猶豫了,他不知道如何畫下去了……


    安然甚至能想象到點點在勾畫這個人臉時的心情,同時這也這說明,娃娃一定也活著……


    可她們在哪兒?


    ……………


    馬車在一條僻靜的街道停了下來,車廂門打開了。


    “您可以下車了!”又是那個細柔的聲音。


    娃娃抱著男孩走出了馬車廂,一下馬車,她就看到馬車前站著一個纖細的女人,隻是在黑夜中看不清她的麵目。


    那女人衝著娃娃招手,示意娃娃往她那邊走。


    娃娃剛走出幾步,巷子裏立刻就鑽出一群人來,他們走上來圍住了馬車,他們動作飛快,很快就卸下了馬匹上的鐵甲,撤下了車廂板,他們拆開馬車,然後牽走了馬匹,推走了車輪,隻用了一會兒的功夫,那四匹馬拉著的馬車就隨著這群人一起,消失在漆黑的巷子裏不見了蹤影。


    “神機營的人馬很快就會找到這裏,請跟我來!”


    說完那女人轉身便走,娃娃急忙跟在這女人的身後。


    轉過了幾個巷口,娃娃看見前麵出現了一頂兩人抬的轎子。


    那女人讓娃娃先上了轎,然後自己也坐上了轎子。這女人一坐下,轎子就“唿”的一聲飛了起來。


    轎子裏麵還算寬敞,轎廂邊上居然還鑲著一盞燈,娃娃和那女人麵對麵坐著,借著昏暗的燈光,娃娃這才看清,那女人的臉上蒙著一層黑紗。


    見娃娃既緊張,又疑惑,女人笑了,“夫人不要擔心,您也不要問我是誰,您也不要問為什麽?我隻是奉我家主人之命來接你們的!”


    這時娃娃才聽出這女人在有意壓製著自己說話的聲音。


    聽女人這樣一說,娃娃雖然有許多事情想要問,但此時也不得不暫時忍耐了下來。


    好長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又過了一會兒。


    “請問……您家主人跟您說過這孩子了嗎?知道這孩子有多大了嗎?”娃娃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她試探性著問了一句。沒想到,眼前這個女人居然沒有拒絕。


    “聽我家主人說,他應該有十六歲了!”


    娃娃的心又開始砰砰亂跳了起來。


    “那你家主人說過這孩子叫什麽名字嗎?”娃娃又小心問道。


    “噢,這個嘛,我家主人好像沒有說,不過……”那女人說著,她傾出上半身,像是在仔細地看著娃娃懷裏的男孩,“這孩子怎麽看……也不像有十六歲啊,不過……我倒覺得他很像一個人,您能將他抱起來些嗎……”


    娃娃一聽,便不假思索地用雙手將懷裏男孩舉到那女人的眼前。


    轎子裏燈光昏暗,本來也就隻能照個上半身,娃娃根本就沒注意到……


    那女人迅速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尖刀。


    這女人可不是來救娃娃的,見娃娃一直很警覺地抱著這男孩,所以她也一直不敢輕易下手,而現在,轎子裏空間狹小,那男孩被舉起來後,娃娃的視線將被男孩的身體給遮住了……


    這女人一隻手扶向男孩的肩膀,另一隻手飛快地一刀捅了過去……


    就在她出手的一刹那,也就在那男孩被舉起後的一瞬間,這女人突然看到有一雙閃著幽藍色亮光的眼睛在兇狠地盯著她,幾乎與此同時,她感覺到自己的胳膊一陣巨痛,痛到難以言狀,撕心裂肺……


    她這才發現男孩的手已經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感覺她的骨頭都要被他捏碎……


    這男孩!


    她又驚又怕,大叫了一聲,揮起另一隻手猛擊了一下轎頂左邊,“砰”的一聲……


    娃娃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就覺得轎子一下子裂開了,她身體前傾,雙腳毫無防備地撞到地麵上,她一個趔趄,也就在這一瞬間,她一把抱緊了那男孩,她整個身體一下子摔了出去……


    娃娃在地上連翻了好幾個滾,那孩子幾乎就要脫手了,但娃娃還是奮力將幾乎就要摔出去的男孩緊緊的抱在懷裏……


    娃娃一個側身從地上爬了起來,見男孩沒事,她趕緊迴過頭去,卻發現那女人和轎子都已經不見了蹤影,她嚇了一跳,趕緊環顧了一下四周……


    她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荒涼的墳地裏,除了她和懷裏的男孩,周圍連個人影也沒有……


    娃娃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她驚恐地將四周看了又看,心想:我這是撞見鬼了嗎?


    夜風陰冷,月光昏暗,望著一眼看不到邊墳場,娃娃頓時感覺全身一緊,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我的天啊!我這是……”娃娃開始渾身哆嗦起來,她不停地念叨起來,“我這是在哪兒,在哪兒啊!”


    過了好一會兒,娃娃才勉強冷靜了下來,她心想:不行,不能留在這兒,我得走!可是能走到哪兒呢?這時娃娃又開始後悔起來,早知道這樣,不如聽青雲、安然的,早早就……


    可現在怎麽辦?娃娃忽然想到可以去小小家,可又一想,我在哪兒都不知道,怎麽去啊……


    娃娃越想越急,忽然,就在此時,她發現有許多個幽藍色的點點亮光從四麵八方匯聚了過來,一開始娃娃還以為是墳地裏的鬼火,她嚇得直哆嗦,直到這點點亮光在她麵前上下飛舞時,娃娃才驚奇地發現是螢火蟲!


    難道會有神靈來指引我們嗎?娃娃心裏一動,她趕緊衝著螢火蟲鞠了一個躬,輕輕念道:


    “螢火蟲啊,螢火蟲,你們能帶我去小小家嗎?”


    這些螢火蟲仿佛真的是聽懂了一般,它們圍著娃娃和那個小男孩繞了兩圈後,開始緩緩向前移動起來,娃娃的心狂跳了起來,真的會有這種事嗎?


    長這麽大,她從未遇到這等神奇的事情,她記得很小的時候,有一次因為貪玩,一個人跑到了一處密林裏找不到迴家的路,雖然在漆黑的樹林,也有飛舞的螢火蟲,她也衝著它們鞠躬祈願,可是……


    那一次,如果不是她家養的那條大黃狗領著安然找到她……


    這次真的可以嗎?娃娃小心翼翼地跟著這群螢火蟲,她居然真的走出了這片墳地,接著又穿過一片樹林,當她跟著走上一個山坡時,終於她聽到了那陣陣細碎的風鈴聲,看到了熟悉的街道,還有那黑暗籠罩著的洛陽城。


    也就在這時,一陣冷風吹來,那些引路的螢火蟲隨著這夜風消散了。


    看著消散的螢火蟲,娃娃輕輕地將自己的臉貼在男孩冰涼的臉上說:“看樣子老天都在幫我們呢!”


    說完,娃娃背起那男孩沿著山坡上一條小道,朝著小小家的方向走去。


    忽然間,此情此景,娃娃想起那一年,在葉城背起點點走向小鎮時的情景,一想起當年在她後背上瑟瑟發抖的點點,還有點點在車廂外看她時的眼神,那神情……娃娃的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天啊,我這是怎麽了?我都做了什麽?


    正在娃娃心繁意亂時,她感覺背後的那男孩身體開始往後仰,他這是怎麽了?娃娃趕緊轉迴頭朝那孩子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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