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破曉,天際泛出亮麗的魚肚白。經過一夜的休眠之後,草庵堂在晨曦中顯現出柔和的線條,展露出大致的建築輪廓。


    像往常一樣,雲富鴻在清晨的睡夢中醒來,他慢騰騰的穿上衣服。


    打開房門,雲富鴻站在院子裏,他嗅著院子裏隨風飄蕩的濕漉漉空氣,頓時感覺頭腦中清爽不少。


    雲富鴻握緊拳頭,他將雙手舉過頭頂,緩緩的扭動著身體。


    經過短時間的運動,雲富鴻很快就恢複了體力,精力也隨之充沛起來,他扭頭朝書房瞥了一眼。


    就在不經意間,雲富鴻發現大哥書房的窗戶,竟依然還是關閉著的。


    雲富鴻心裏感到一絲納悶,他放下雙手,按著自己的雙胯,像調皮的小貓一樣搖步走到書房的窗戶前。


    要是在以往,即在同一時刻,兩扇格子窗已經向內打開,雲富治已經坐在窗後的書桌前開始晨讀,每天如是始終如一。


    可是,今天早上卻有一些例外,不僅是窗戶後麵,包括整間屋子,都沒有發出哪怕是一丁點兒的響動,更沒有發出一絲說話的聲音。


    雲富鴻抬起胳膊,他勾起食指和中指,在房門上敲了兩下。


    雲富鴻發覺屋內,依然沒有絲毫迴應的聲音,他便心存疑惑的推開門。


    當走到書桌旁時,雲富鴻看見筆架和硯台都端端正正的放在書桌上,雲富治平日讀的那些書籍,也都整整齊齊齊的排列書架上。


    隨後,雲富鴻就撓著自己的腦門,心想:


    “咦,大哥到哪裏去了?他每天早上起來,就像一根木頭似的呆在這間書房裏,他也沒有到外麵去散步的習慣呀?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雲富鴻悄悄的穿過巷道,他走進雲富治的臥室,屋裏居然也是靜悄悄的,沒有看見大哥的人影。


    雲富鴻的心開始懸了起來,他隱隱約約的感到一絲不安。


    忽然,雲富鴻快步迴到院子裏,他在院裏院外找了一圈,依然沒有看見雲富治的身影。


    最後,雲富鴻懷著一線希望來到廚房,他盼望能夠發現大哥的蹤跡。


    廚房和雜物間就設在角門外的一小排房子裏,中間僅隔著一條狹窄的小巷道,兩間房子的屋簷相交疊在一起,正好可以擋住寒潮雨露。


    廚房內,依次設置著水缸和爐灶,灶台上擺著幾件瓦盆和木勺,牆上掛著的碗架裏疊著不少碗具。


    廚房其餘的地方,還擺放著其它的生活用具,整間廚房雖說不大,但足夠料理一個小康之家的日常膳食。


    ******


    廚房裏充斥著柴草燃燒後的味道,讓人感覺到濃濃的生活氣息,而這濃濃的生活氣息應歸功於勤勞懂事的雲富娣。


    由於父母的早亡,雲富娣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著做家務,為一家人準備一日三餐。


    忙完之後,雲富娣又將廚房裏麵收拾得幹幹淨淨。


    經過幾年的鍛煉,雲富娣已能將廚房內的一套活兒,安排處置得井井有條。甚至說,她還超過了一些經驗豐富的中年村婦。


    雲富鴻沒有看見大哥,也沒有看見小妹,他的情緒顯得有些低落。


    甚至,雲富鴻還感到一些沮喪,他走到灶台邊,揭開小灶上的砂鍋蓋子,看見鍋裏還留著半鍋熱騰騰的紅薯稀飯。


    雲富鴻知道,這是妹妹富娣特意為自己和大哥預留的,即:每當兩位哥哥晨起之後,感覺肚子饑餓的時候,就可以舀上一碗喝進肚子裏,用來溫潤消化了一夜又缺乏水份的腸胃。


    雲富鴻看見鍋裏的稀粥並沒有減少,他確定大哥並沒有吃過早飯。


    雲富鴻愈發的感到不解,他隨之咕噥了一句:


    “咦,大哥連早飯都不吃,他到底到哪兒去了呀?”


    雲富鴻蓋上鍋蓋,在合上鍋蓋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裏竟是空落落的,胸口還在七上八下的顫動著似的。


    爾後,雲富鴻就轉過身,他步履沉重似的走出草庵堂。


    ******


    剛走到大門外,雲富鴻忽然聽見,竹林裏麵在嘩啦啦的作響,他便走了過去。


    雲富鴻看見,一個人站在竹林叢中,隻見對方就像是一條肥大的竹蟲一樣,在不斷的蠕動著。


    雲富鴻睜大雙眼,他定睛看了一下,竟一下子驚喜的叫出聲來:


    “幺爸!你在竹林裏麵做啥?”


    雲守田朝竹林外麵看了一眼,他拖著兩根細長的斑竹走了出來。


    雲守田的上身穿著一件藍色的對襟短褂,他的下身則穿著一條半新舊的七分褲。


    雲守田赤著蒲扇一樣的雙腳,他頭頂上的那一張包頭帕落滿了竹葉的碎屑,後背上還掛著一根尺多長的竹枝。


    雲富鴻欣喜的看著雲守田的臉龐,清晨的勞作和運動,促使雲守田全身上下的血液流通。


    因此,雲守田的整張臉龐,看起來非常的紅潤,他的渾身上下,也像是洋溢著無窮無盡的活力。


    雲富鴻感到有些驚奇,他便張嘴問道:


    “幺爸,我都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你了,你到哪裏去了?怎麽早上才從外邊迴來?嘻嘻……人們都是早出晚歸的,你倒是好,恰恰跟別人相反,硬是要早迴晚出,跟個夜貓子一樣。”


    “啥?”雲守田問了一聲,對於富鴻說的話,他感到有些疑惑不解。


    忽然,雲守田又迴想起,自己昨天晚上迴來的時候,並沒有碰到雲富鴻。


    因此,雲守田料想到,侄兒以為自己是早上才迴的家。


    雲守田瞄了一眼富鴻,他便反駁道:


    “我哪裏是早上迴來的,昨天晚黑就已經迴來了。”


    雲富鴻依然感到有些吃驚,接著問道:


    “那我昨晚怎麽沒有看見你?”


    雲守田嗬嗬一笑,答道:


    “昨晚呀,你睡得跟圈裏的豬崽兒一樣,怎麽能看見我。”


    “哦——”雲富鴻低頭想了一下,“那你早上起床的時候,有沒有見到我大哥?”


    雲守田摘下包頭帕,拿在手上不停的抖動,他看著落在地上的碎竹葉,答道:


    “你大哥是堂堂正正的斯文人,哪裏會看得起我這一個野物粗人,即使我想去看他,他還不想看見我呢。”


    說完,雲守田將手伸到後背,他取下掛在身上的竹枝。


    接著,雲守田又用包頭帕將全身拍了一遍,以清除掉身上的碎葉。


    然後,雲守田拖著兩根竹子,就準備往草庵堂裏麵走。


    雲富鴻張開兩隻手臂,他攔住雲守田的去路,卻說不出話來。


    少頃,雲富鴻捂著眼睛,他帶著哭腔說道:


    “幺爸,我大哥不見了,一大早也不知道他到哪兒去了。”


    雲守田停下腳步,他瞪了雲富鴻一眼,氣囔囔的說道:


    “咦!我看你倆兄弟沒一個成氣候的,有事沒事的都像姑娘一樣,動不動就癟著嘴巴,眼睛裏還流出貓尿水來。他那麽大的一個人,難道還會上天入地?哦,他難道上一趟茅房,也要跟你說一聲?你自己到茅房去看看,看他掉進茅坑裏麵沒有。讓開!別在這裏擋著我,我還有一湯壺(很多)的事情沒有做呢。”


    “不是!”雲富鴻爭辯道,“這麽久了,即使上茅房也該會出來了,他肯定到其它什麽地方去了!”


    雲守田將頭偏向廚房後麵的茅房,他側耳傾聽了一下,果然沒有聽見任何的聲音。


    然後,雲守田就對雲富鴻說:“你再到後麵坡上去看看,如果是沒見著他,那他肯定是偷著給你們找嫂子去了。”


    雲富鴻一聽,他頓時就笑了起來,答道:


    “找嫂子?我看他就是有那色心也沒有那色膽,如若是有一點成家立業的想法,就不會還住在那小屋子裏麵。你看嘛,他到現在都還孤家寡人的。他自己冷清也就罷了,但他閑著沒事就老揪著我不放,天天拿我來出氣,弄得我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就拿昨天晚上來說吧!當時,我正做著一個美夢,夢見天上掉下一個仙女,她走進我的屋子,硬要逼著我娶她。


    ……我正猶豫著呢,不知道大哥啥時候闖了進來,一下子擋在了美人的麵前,嘰嘰呱呱的給我講了一通,說是要出一趟遠門,叫我在家好好的讀書,等大哥走後,我再去看那美人兒,卻再也見不著了。幺爸,你說,他這是不是成心要壞人家的好事嘛?”


    雲守田聽見雲富鴻講起夢中發生的故事,他感到是既好笑又好氣,便大聲說道:


    “哼哼!果然是翻春油菜花黃了,小屁孩的骨頭裏麵也在發癢了,你蛋黃液都沒有幹,就盡想著天上給你掉下一個美人兒來?他說得沒錯,你一天不專心用功讀書,盡做些亂七八糟的春夢,今後還成得了啥大氣?我看呐,還是應該將你關在黑屋子裏,哪裏都不許去才對!”


    說完之後,雲守田低下頭,他掰著自己的手腕和指節,一個人喃喃自語道:


    “咦!平日裏,那大娃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沒有多遠的親戚,他平白無故的會跑到哪裏去呢?啊……糟糕!老大是不是獨自一人跑到江州去了……”


    “江州?”雲富鴻感到有些陌生,他自顧問了一句。


    雲富鴻顯然不知道,大哥跟江州有什麽關係,他便向自己的幺爸問道:


    “大哥到江州去做什麽?他在那裏一無親二無戚的,到底是去提媒相親還是去燒香磕頭?”


    雲守田沒有功夫去搭理雲富鴻,他開始迴想起,自己跟雲富治在年前,即重陽節那一天晚上的對話。


    突然,雲守田越想心裏越覺得不安,他有八成的把握認定,雲富治肯定是下江洲去了。


    因此,雲守田就開始擔心起,侄兒富治一路上的安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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