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傍晚,一抹斜陽照在西邊的山坡上,紅彤彤的火燒雲像鮮血一樣染紅了半邊天際,既有三分的浪漫,亦有七分的蒼涼。


    雲守田站在草庵堂院中的石磨旁,他雙手握著石磨的木柄,想讓上扇磨盤圍著磨臍轉動起來。


    突然,雲守田聽見遠方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像是在召喚著自己。


    雲守田不再百無聊賴的跟石磨較勁,他興衝衝的走出草庵堂。


    側耳細聽之後,雲守田才分辯出,那聲音是從屋後的雲背嶺上發出,並傳到自己耳中的。


    不知何故,雲守田就像是剛吃過鴉片煙一樣,他渾身都感到一陣陣的亢奮和欣快。


    同時,雲守田的腦袋裏,還不斷的閃現出,一幅幅奇異的景象;他的胸中,也像是泛起的春潮一樣,在逐浪翻滾。


    刹那間,雲守田就忘記了自我,他的雙腳在不由自主的,朝著山坡上的雲背嶺跑去。


    當雲守田登上山梁時,他看見一位身披霞帔、頭戴鳳冠的仙女,正踩著一朵五彩的祥雲,翩翩而來從天而降。


    仙女站在雲守田的麵前,她羞澀的笑了一下。


    然後,她仙女用寬大的衣袖遮擋住麵容,她拉著雲守田的手,就朝著觀音山裏走去。


    漫步在山巔的小路上,雲守田一直沉浸在幸福和喜悅之中,他竟然感不到絲毫的恐懼,並沒有任何的膽怯之心。


    雲守田的雙腳,就像是失去了知覺一樣的,明明是綿軟無力,但卻又健步如飛行動敏捷。


    讓雲守田沒想到的是,仙女竟將他引入到先蠶宮中,當他隨仙女穿過一段黑暗的隧道後,終於來到一個巨大的洞天中。


    偌大的洞廳裏,處處張燈結彩燭火輝煌,他倆攜手走過五彩池,站在無比神聖的花壇祭台前。


    忽然,洞中傳來一個老孺人的聲音,她拖著長長的聲調說道:


    “……你二人既然能從外界,穿入到地母洞天中來。看來呀,這一定是上天的蜜情美意,有心成全一段天地姻緣。既然是這樣,你倆就‘執子之手,與之偕老’吧!再則,這裏不是俗世村野,用不著三媒六證、山盟海誓,你們就此休戚與共吧!”


    老孺人話已說完,可她的餘音還久久的縈繞在洞中,迴蕩在雲守田的耳畔。


    經過一段時間之後,洞中才徹底的恢複了平靜,沒有任何一點聲息。


    雲守田剛站在花台前,隻聞見其聲、卻未見其人,他著實被嚇了一跳。


    於是,雲守田渾身一顫,他慌忙鬆開緊握著仙女的手。


    當周圍陷入到一片死寂時,雲守田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十分的空虛,並且,還有些許的惆悵和恐懼。


    然後,雲守田就潛意識的伸出手,他很想再次去牽住,仙女的那一隻纖纖玉手。


    當雲守田的手接觸到仙女的手掌時,他感覺對方的那一隻手掌,就像是千年的積雪一樣,既寒徹冰冷且又堅硬如鐵,再不是像先前那般的溫潤和酥軟了。


    “啊!”雲守田被驚呆了,他一下子叫出聲來。


    雲守田趕緊轉過頭,他看見站在自己身邊的,竟是一個麵孔猙獰呲牙咧嘴的怪物石獸。


    緊接著,雲守田看見那石獸,竟然移動著碩大臃腫的身軀,不懷好意的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雲守田被嚇得不知所措,他連忙揮舞著雙手,在極力的驅趕石獸。


    當雲守田的兩隻手掌、拍打在石獸的軀體上時,他就像是在給石獸撓著癢癢、做著按摩似的,而他的雙手則是疼痛難忍。


    突然間,洞內的所有光線都消失了,雲守田努力的睜大眼睛,他想在黑暗中搜尋到石獸的蹤跡。


    可是,周遭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雲守田什麽也看不見。


    雲守田趕緊伸出雙手,他在不斷的摸索著,並將雙手墊在了腰部下麵。


    當雲守田意識到,自己所接觸到的,就是冰涼的石床時,他這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做了一個夢。


    雲守田趕緊坐了起來,並抬手擦了一下雙眼,他就接連伸了幾個懶腰。


    隨後,雲守田看著黑漆漆的洞窟,他的頭腦中卻是白茫茫的一片。


    雲守田之前見到的,即所有的、流光溢彩的奇景幻象,都從他的眼前消失了。


    ******


    雲守田彎腰站在床沿邊,他在黑暗中摸索了許久,卻依然沒有找到自己帶來的,即僅剩下一小捆的桐麻棍。


    雲守田索性站直身子,他摳著頭皮感覺有些納悶,心想:“咦,那麻稈到哪裏去啦,明明就放在床下,怎麽就是找不到?”


    爾後,雲守田就像是記起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一樣,他就伸手摸了一下腰間。


    雲守田發現,自己隨身帶著的火折子,居然也不見了。


    這一下,雲守田頓時就被嚇得不輕,他喃喃的問著自己:


    “吔,這火折子裹得緊緊的,怎麽也會不翼而飛?難道是被夢中的石獸給拿走啦?”


    失去了火種和火把,別說繼續往裏麵走,就是按照原路走出山洞,都顯得是異常的困難。


    現實竟是如此的殘酷,以致於,雲守田原先的那一份興致和勇氣,很快就消失殆盡了。


    甚至說,讓雲守田第一次產生了,類似死亡一般的恐懼:他害怕自己被困在黑暗裏,就像是五彩池中的盲魚一樣,沒有了目的和方向。


    假若說,沒有了可以果腹的食物,以此延續生命。


    然後,他就會餓死在溶洞的大廳中,最後變成一堆駭人的枯骨……


    想到這些,雲守田就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在這個生死關頭,他才領悟到,一個溫暖祥和的家庭,對一個人來說是多麽的重要。


    隨後,雲守田就閉上雙眼,他低下頭雙手合十,開始不停的祈禱:


    “哎,若是家中的老父親知道我現在的狀況,不知道他會怎麽想?我還年輕,不想現在就去死,閻王爺,求求你放過我吧!……”


    雲守田不斷的哀求著,他再慢慢的睜開眼睛。


    可是,雲守田的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他的那一雙眼睛珠子,就像是多餘的一樣,並沒給他帶來一絲一毫的光明。


    雲守田做出的行動,以及在祈禱時說出的語句,與雲守賢在時將山時大致差不多。


    隻可惜,光陰和時辰卻不一致,即有著較大的時間差距。


    雲守田的身體在經受磨難的時候,他的大腦仿佛也在曆經著考驗,經過不斷的抗爭和掙紮,他決定不能輕易的將自己留在洞中,乃至於被動的接受死亡。


    即使,走到最後都是死亡,他也要向外闖一闖。


    於是,雲守田蹚著步子移動著腳步,他憑著來時留下的記憶,嚐試著往前走。


    雲守田慢慢的轉過五彩池,他來到進入洞廳前麵,站在必經的那一個狹窄的石縫處。


    雲守田用雙手擋在胸前,他小心翼翼的穿過石縫。


    他就站在了那一麵,像照壁一樣的石壁前麵。


    隨後,雲守田用兩隻手掌,輕輕的撫摸著光滑的石板,他像螃蟹一樣的左右橫著走動了幾步。


    盤桓了一陣過後,雲守田側過身,他用手摸著石壁前麵,那弧形的洞壁。


    這一次,他竟然發現了好幾個大小不一的隧洞。


    “真是奇怪,我先前怎麽沒有發現這些山洞,現在,我該走哪一個洞才能迴去喃?”


    雲守田一邊問著自己,一邊用雙腳踏入洞穴,他準備將每個山洞挨個兒試了一遍。


    但是,雲守田走幾步,他又退了迴來。


    雲守田感覺到,裏麵像是通往地獄之路似的,自己不宜再做前行。


    正在猶豫的時候,雲守田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酒味,他翕動了兩下鼻翼,湊到那散發出酒味的洞口。


    山洞的隧道內,徐徐吹來一陣陣微風,冷冽的空氣裏彌漫著醇美的酒香。


    可是,酒精散戶出來的刺鼻性氣味,讓雲守田的鼻孔很不舒服,就像是有著千萬根細小的麥芒似的,沾在了他的鼻孔粘膜上。


    因此,雲守田實在是忍不住,他竟然捂著鼻子打了一連串的噴嚏。


    鼻腔內的不適反應,導致雲守田的腦袋內嗡嗡作響,雙眼也失去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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