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川驛道與青蓮溪之間,是一片開闊的莊稼地,由於水量充沛、土地濕潤,適宜四季耕種。


    田地裏剛收割完水稻,曠野裏到處都碼放著,像巨人一樣的稻草垛。


    偶爾間,遠處還會傳來一陣野獸的嚎叫,聽起來非常的瘮人。


    雲妍兒伏在雲富娣的後背上,她抓緊姐姐的衣服,生怕被丟下來。


    然後,雲妍兒貼在雲富娣的耳朵邊,她低聲說道:“你看,那邊有好多人,我好害怕。”


    雲富娣托住雲妍兒的屁股,她往上推了幾下,嚇唬道:“咦,叫你不要跟著來,你偏不聽話,這下又說害怕了。要不你自己迴去,我可是沒空陪你。”


    說著,雲富娣就做出下蹲的姿勢,她感覺到,雲妍兒就像是一隻粘人的小貓似的,搖頭擺尾的在自己的後背上蠕動了幾下。


    於是,富娣便開心的笑了起來。


    “咚咚咚!”


    雲富娣加快腳步,她很快就追上了雲富鴻。


    雲富娣喘著粗氣,她對雲富鴻說:


    “平常見你跟抱雞婆一樣,守著窩子不挪步。現在呢,你咋就跑得比風還快喃,是不是那小河裏麵有一位仙姑姐姐在等著你呀?”


    雲富鴻迴過頭來,他看著身後的一團黑影,說:


    “不許胡說,這外麵可不比屋裏,你曉得有多少隻順風耳在偷聽?萬一真被哪一位仙姑聽見了,要招我做她的駙馬,我就迴不去了,那還有誰給你看家護院呢?”


    雲富娣聽後,她哈哈大笑起來,答道:


    “你這玩笑開得可是真大,誰會看得上你這糯苞穀?我敢說,整個青蓮溪的山鬼河神都知道你的底細。你要臉沒有臉、要肉沒有肉,它們才懶得動手張嘴呢。人家隻看上那些細皮嫩肉的小白臉,都巴不得嚼一口唐僧肉呢。不過呢,你可以到埡口那邊的月桂塘去試試。我聽二嬸說,月桂塘最近淹死了好幾個愣頭青小男子呢。別人都說,是魔女下凡藏在桂花樹裏,見有男子走近就用樹枝纏住身體,再從後腦勺的脊管裏吸掉腦漿骨髓。吸完之後,魔女就將男子一掌推進池塘,陷在塘泥裏好幾天才浮上來呢。”


    “喵嗷——”


    雲富鴻正聽得入神。


    突然間,山上傳來一聲野貓的怪叫。


    雲富鴻嚇得頭皮發麻,他的全身都開始戰栗起來。


    “啊!”雲富鴻停下腳步,他朝四周張望了一下。


    然後,雲富鴻看著身後,他對富娣說:


    “你看,我說是不是嘛,肯定有野物在聽咱們說話呢。咳,小聲點,你快講講結果是怎麽一迴事。”


    雲富娣見雲富鴻站著不動,她騰出一隻手來,向前推了二哥一掌,叫道:


    “快往前走呀!你聽見魔王娘娘,連雙腳都邁不動了。我也是聽二嬸說的,二嬸也是在趕場時聽麂子壩上的村婦說的,是真是假我反正是不知道。有空呀,你自己去拜會娘娘,順便把兔子精也帶迴來!哈哈哈……”


    說完,雲富娣就催促著二哥走路,不再跟他講其它的話。


    ******


    到了青蓮溪,雲富鴻放下背簍,他找來一些枯枝架在河邊。


    然後,雲富鴻用打火鐮引燃火絨,再生起一堆篝火。


    接著,雲富鴻從背簍裏取出幾隻蘋果、一封桃酥放在地上,他再取出香燭在篝火上點燃,並插在鬆軟的潮泥上。


    雲富鴻麵朝著河麵,他一邊焚化著錢帛,一邊摹仿著雲鶴年念念有詞的樣子,誠心誠意的做起了禱告。


    焚香和祈禱等活動,對於雲妍兒和兄妹倆來說,僅僅是在進行前奏和鋪墊,他們還有更加重要事情需要做。


    錢紙燃燒的火焰熄滅,橘色的灰燼瞬間就黯淡了下來。


    很快的,連最後的一縷焦味兒,都漸漸的消散在了夜風裏。


    借著篝火發散的微弱火光,雲家兄妹爭搶著背簍,他們都想得到自己最喜歡、最滿意的荷花燈。


    雲妍兒看著倆人在火光裏來來迴迴的竄動著,她覺得非常的開心,竟“咯咯咯“的大笑起來。


    魯氏的娘家在鹽官鋪,當地也有放河燈的習俗。


    每到中元節晚上,人們就趕往風鈴渡,在咅江水麵上放花燈。


    因此,魯氏也跟人學會了折荷花燈。


    雖然,魯氏也算得上心靈手巧,但她的技藝僅僅限於自娛自樂,即:比不上那些專業製作花燈的手工藝人,花色和樣式也顯得有些粗糙和單調。


    盡管如此,雲家兄妹還是感到興奮不已,他們挑選出了自己喜歡的荷花燈。


    然後,他們就在荷花瓣中,插上一根纖細的紅蠟燭。


    點燃之後,他們將荷花燈放到河麵上,讓荷花燈漂浮在河麵上,再順著流水慢慢的朝下麵漂去。


    月朗星稀,青蓮溪像一條藏青色的緞帶一樣,在山穀間蜿蜒流淌。


    靜靜的河麵上,一隻隻花燈像剛出水的芙蓉一樣飽滿,燭光透過雍容肥碩的花瓣,將迷人的光線映照在水麵上。


    微波蕩漾、時靜時動,七彩的炫光彼此交相輝映,水與影的相融暗合,它們在變幻出各種的色彩,極像是一幅幽邃的粉彩圖畫。


    晚風從上遊鷹嘴崖吹下來,一盞盞荷花燈微微的搖晃著,繼續慢慢的朝著下遊漂去。


    雲富娣靜靜的看著河麵上的荷花燈,她的臉上流露出欣喜的神色,並表現出陶醉其中樂不開支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雲富娣像是從沉醉中蘇醒了過來,她笑著說道:


    “二哥,別人都說,誰的河燈漂得遠,神靈就要保佑誰。咱們今晚就來比試比試,看誰的荷花燈順水漂得更遠一些?再看看誰更有福氣。你敢不敢嘛?”


    雲富鴻看了一眼富娣,心裏覺得有著十分的把握。


    於是,富鴻就拉長脖子,他也仔細的觀察著河麵,隨即答道:“比就比,我的福氣肯定會比你好!”


    眼看著,幾隻荷花燈隨著水流的方向,在往下越漂越遠。


    雲富鴻激動得跳了起來,他興高采烈的追著荷花燈,向下遊跑去。


    雲富娣就像不甘落後似的,她撒腿也跟了上去。


    剛跑了幾步,雲富娣就聽見雲妍兒發出一聲尖叫。


    雲富娣趕緊迴過頭,她看見雲妍兒一個人站在空地上,隻好轉身走迴去。


    雲富娣彎下腰,她將抱雲妍兒抱在胸前。


    沒想到,雲妍兒嘴裏發出的叫聲,顯得更加的淒厲刺耳了。


    雲富娣不知何故,她拍了一下雲妍兒的屁股,問道:“你是怎麽啦,有理無理的都在叫喚,到底是被馬蜂蟄了,還是被火燙了?”


    說著,雲富娣就轉過身,她準備攆上雲富鴻。


    就在轉身的一刹那,富娣的整個人都被怔住了,渾身也像是長出一簇簇的毛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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