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說了焦大罵“假戎”一段,寫的是遼東沈陽之戰的賀世賢、尤世功二人。


    今天我們有必要來詳細解釋一下,脂硯齋說,所謂紅樓夢中的妙文,全在這種地方,先再看一下原文:


    吃畢晚飯,因天黑了,尤氏說:“先派兩個小子送了這秦相公家去。”


    作者先以送秦鍾迴家,帶出焦大,然後下人說焦大醉了,又在罵呢!這裏有脂批說:可見罵非一次。


    這裏我們解釋一下,表麵故事不論,背後的故事裏,其實是說賀世賢,尤世功二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與後金交戰罵人了。


    在之前的薩爾滸之戰時,他們隨遼東總兵李如柏出戰清河,擢都督僉事,充總兵官,駐守過虎皮驛擊退過後金。泰昌初年,連戰灰山、撫安堡等多地。可能是因為他在之前的戰鬥中多次擊敗後金,所以才會驕傲吧!


    下文是:


    尤氏、秦氏都說道:“偏又派他作什麽!放著這些小子們,那一個派不得?偏要惹他去。”【甲戌側批:便奇。】


    這裏的背麵故事是說,派誰去守沈陽不好,偏派了這兩個人去,他們一天邊丟失了沈陽,換一個守將,或許就能等到援軍,沈陽或許就不會丟。


    鳳姐說:“我成日家說你太軟弱了,縱的家裏人這樣還了得了。”


    然後尤氏歎道:“你難道不知這焦大的?連老爺都不理他的,你珍大哥哥也不理他。隻因他從小兒跟著太爺們出過三四迴兵,從死人堆裏把太爺背了出來。


    後麵說了一段,是介紹二人來曆,他們都是明朝世襲的衛所將軍,也就是說,他們一生下來,就有資格承襲將軍職銜,就像戚繼光一樣。


    因為朱元璋設立的衛所軍戶製度是世襲的,比如你第一代隨他打下大明江山,那些公侯伯自不必說,封了某某將軍的,也是世襲的。


    也就是說,你的後代每一代人都可以襲了這個將軍爵位,往下去的指揮,千戶,百戶,總旗這些都可以世襲。


    二人中,賀世賢則是低級軍戶出身,都是陝西榆林衛人。尤世功和兄弟世威、世祿三人以作戰驍勇聞名於世,被譽為“尤氏三雄”。


    所以文中其實是在說,他們祖上是隨太祖出過兵的,立過功的。


    後文鳳姐又說:我常說給管事的,不要派他差事,全當一個死的就完了,遠遠的打發到莊子上去完了。


    便是說,這種世襲的軍人,有缺點,不如讓他們種地比較好。


    接下來就是焦大開始罵人了,然後是賈蓉送鳳姐的車出去,眾人喝他不聽,賈蓉忍不得,便罵了他兩句,使人捆起來,“等明日酒醒了,問他還尋死不尋死了!”


    作者這裏是用幽默的筆法,寫“假戎”送鳳姐出去,出哪裏呢?就是出遼東了,這裏“假戎”隱射的是後金戎狄,鳳姐還是明軍。


    賈蓉使人捆起來,便是後金使人把他們“困起來”,包圍困住他們的意思,問他“還尋死不尋死了”,就是問他還敢不敢出城進攻了?出來便是“尋死”!


    那焦大那裏把賈蓉放在眼裏,反大叫起來,趕著賈蓉叫:“蓉哥兒,你別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兒。別說你這樣兒的,就是你爹,你爺爺,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不是焦大一個人,你們就做官兒,享榮華,受富貴?你祖宗九死一生掙下這家業。


    這裏焦大說的你爹,你爺爺,自然就是指後金之前的女真人,不敢做出過激的舉動。


    不是焦大,你們就做官,享榮華這一句,還是要說迴沈陽,沈陽城的重要性,在遼東可以排到第一位。


    因為沈陽是東北的交通樞紐,十字路口,從沈陽往西南,可以走遼西走廊入山海關進入中原;往東可以進入遼東,朝鮮;往北,可以到達黑龍江流域;往西,可以進入蒙古草原,還有路通燕山裏的小路,通古長城。


    所以說,丟失沈陽,是明末遼東戰事中最重要的戰略性失敗,如果沈陽在手,後金就無法進攻遼西,更不能從燕山翻過長城入關。


    書中把明朝比做賈蓉的祖宗,讓他做賈府的最小一輩的孫子,正是對他們的譏諷,就像焦大稱“你祖宗”一樣。


    最後焦大罵賈珍,說:“我要往祠堂裏哭太爺去。那裏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牲來!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我什麽不知道?


    往祠堂裏哭太爺去,就是說他已經被打死了,靈魂才能見到太爺,太爺就是太祖啊!這也是為什麽說黑燈瞎火的,讓他去送秦鍾。


    這裏還罵他們“偷狗襲擊”,就是罵他們偷襲,最狠的在後麵,就是“扒灰的扒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


    女真部落比較落後,有收婚的習俗,就是父親死了,他的妾室都會被兒子收取,也有父親收兒媳婦的,小叔子收嫂子的,所以焦大罵的就是這些蠻夷,違背綱常,脂批才說:放筆痛罵一迴。


    咱們胳膊折了,往袖子裏藏,富貴之家,每罹此患,就是說中原文明,每每都遭到這些野蠻人的禍害。


    紅樓夢中文字,每每都在這些常人不理解的話語中,把背麵的曆史說了,這就是作書人一歌二喉的厲害之處,一段文字,說兩件事情。


    就看讀書人能讀出來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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