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卡特亞有些坐不住了,使勁掙脫了艾普羅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提到我父親的名字,到底怎麽了?”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突然消失。艾普羅斯迴頭看去,卡特亞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出聲。他並不笨,相反,結合麵前的痕跡和周圍人的低語,他很快就知道了真相。


    艾普羅斯有些無奈的看向神父,嘴唇微動,不出聲的說,“我已經盡力了。”


    神父看了他一眼,又很快迴過頭去。主教似乎發現了什麽,他仔細的聽了一會,突然轉頭問神父,“格維爾,是我聽錯了嗎?這裏,是不是有什麽聲音?”


    那是一陣陣細小的嗚咽聲,眼淚順著臉頰一滴滴的往下落,卡特亞跪坐在地上,長發擋


    著看不清他的臉色,不過在他麵前已經聚起了一攤小小的水窪。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樣坐在地上大哭。隻不過,他的父親不會像小時候那樣,把他抱在懷裏安慰他了。


    騎士們看著他這副樣子,想上去安慰他又不太敢。他們隻是奉命來剿滅惡魔,誰能想到這惡魔最後變成了自己同事的父親。


    一時間,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知道該怎麽辦。


    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不知道,曾經有一個人與惡魔做交易,以換來家族的榮光。也不知道,那個惡魔會在二十年後的一天前來討債。


    所有人都在瞞著他,可最終,他仍會知道最後的,血淋淋的真相。


    艾普羅斯歎氣,蹲下來坐在他身邊,揮揮手示意神父叫快走。卡特亞現在隻需要一個人待著,神父看懂了他的意思,很快,房子裏隻剩下他們兩個。


    艾普羅斯坐在那裏,看著惡魔的屍體發呆。過了許久,久到他都快睡著了一樣,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低如蚊鳴的聲音。


    “謝謝。”


    “不客氣。”,艾普羅斯笑了笑,看向頂上。“這次也要多虧了你,為了報答你,我請你吃頓飯怎麽樣?”


    “………”


    卡特亞始終沒有迴話,艾普羅斯也不催促他。他隻是坐在地上,獨自往向那美麗的天空。


    天花板剛才被他和惡魔撞出個大洞,現在坐在底下向上看去,能看到那湛藍的天空,白雲慢慢從天空路過,陽光穿過大洞撒在他們的身上。


    非常美麗。


    “對不起。”,卡特亞突然抬起頭看他,眼睛宛如一池碧綠的池水,“我……恐怕不能陪你去了。”


    “沒關係,我會………”,艾普羅斯的臉被濺上血,沒辦法說完的話留在口中,隨著口水被咽下去。他看著麵前的一切,一時間說不出話。


    “………”


    卡特亞在他麵前自殺了,血濺了他一臉。他綠色的眼睛閉上了,再也沒睜開。


    艾普羅斯閉上眼,低下了頭,沉默了很久。


    這是一場無聲的葬禮,參與者隻有他一個人。當最後的幸存者倒在他麵前,至此,霍柯厄家的鬧劇也寫上了句號。


    無人生還。


    他突然想跑,跑到一個沒人的角落,好好的休息一會。就像他以前在愛心之家一樣,可是,現在已經沒有地方讓他躲了。


    他已經不在愛心之家了。


    而在另一邊,某個角落裏,傑弗理若有所感的抬起頭,眼淚不自覺的流了出來。弗羅拉站在一旁,眼裏不知什麽時候也畜滿了淚水。


    亞索拉卡看著他們兩的樣子,不自覺的笑了起來。“沒想到你們這麽快迴來了,怎麽樣?當惡魔好玩嗎?”


    他現在可不是人類的樣子,笑的樣子比起親和更像恐嚇。畢竟,你也不會覺得一隻朝你咧嘴的羊有什麽溫和吧。


    傑弗理前一秒還在他的屍體邊,後一秒就和弗羅拉一起出現在這片荒野裏。看到這頭眼熟的黑羊的時候,他心裏就明白了怎麽迴事。


    “我怎麽會在這?”,傑弗理環顧四周,淡定地問亞索拉卡。


    “哎呀呀呀,您不會不知道吧?”,惡魔突然驚訝的張開了嘴,“您的靈魂現在可是在我手裏呢,您該不會以為?您還能去見死亡主吧。”


    “當然不會。”,傑弗理皺起眉,他很清楚。一個人如果出賣了靈魂,那他死後,靈魂將會迴到擁有他靈魂的人那裏去。


    不過是明知故問罷了。傑弗理看了一眼邊上默不作聲的弗羅拉,再想想自己現在這個模樣……


    “你留下弗羅拉就是為了監視我的吧。”


    “是為了拉你過來呢,想不到你這麽快就死了。”,惡魔耐心的跟他解釋,“怎麽樣?看到自己想擁有的東西都毀於一旦,是不是很失望。”


    “………”


    其實並沒有,死了之後,傑弗理反而冷靜了下來。現在仔細想想,自己的計劃非常完美,唯一的變數就是最後那個不知道什麽鬼的小子。


    “那卡特亞……”


    “死了。別看我,你又沒把他的靈魂賣給我。”,惡魔滿不在乎的轉過頭去,對於這個話題,他一秒都不想多說。


    “不要作出這樣的表情了,如果再來一次,你還會後悔?”,惡魔像是猜到了他心裏在想什麽一樣。


    傑弗理擦去了眼淚。如果再來一次,他當然不會後悔,頂多就是下次會做的更加完美罷了。


    “嘖嘖嘖,如果那小孩知道你在想什麽,說不定會被氣的活過來。”


    “你能讀我的心?”,傑弗理麵色不善的看著惡魔,手上出現了一簇火焰。


    “得了吧。”,亞索拉卡滿不在乎的說,“又不是第一次了。好了好了,別廢話了,跟我走吧。”


    他伸出手,傑弗理和弗羅拉不自覺的被拉到他身邊,變成了兩道白光。白光散去,出現在惡魔手上的,是兩張綠色的紙幣。


    如果忽略人像上的異常,那這隻是兩張普通的紙幣。


    惡魔滿意的舉起紙幣揮了揮,紙幣上的人臉剛好對著不遠處的城市。惡魔向城市深深的一彎腰,說出了他剛才沒說完的話。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地獄。”


    露出外麵的那張紙幣,人頭像上不是外麵印的德爾克二世,而是一張有些眼熟的,驚恐的狼臉。


    夕陽拉長了他們的身影,遠處的漆黑的城市,如同高山般聳立在荒地上。惡魔哼著小曲,腳步輕快的向遠處的城市走去。


    微風徐徐,陽光明媚。艾普羅斯愜意的走在小路上,神父抱著一本書,和他一起走在小路上。


    距離那件事結束已經過去了三天多,這三天,艾普羅斯都雷打不動的來教堂,試圖找到那幾個教會的人。


    神父好不容易才從那些報告中脫身出來,又被扔了過來對付這個搞事的熊孩子。


    他剛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這個家夥在騷擾做禮拜的信徒。看著台上的同僚平靜中又隱隱有些扭曲的臉色,神父隻能假裝沒看見把艾普羅斯拉走。


    艾普羅斯也不反抗,乖乖被他拉到無人的小路上。


    “你不用工作的嗎?我記得你好像是烘焙坊的人。”,神父的手輕輕的在書上拂過,狀似不經意的問。


    在這幾天裏,他早就看過了艾普羅斯的資料,也知道了他和西奧多的關係。同樣,這件事的水落石出也被他調查出來。


    唉,一想到這神父就有些唏噓。十多年那個鎮子下來幸存的孩子啊,也怪不得西奧多這麽關注他。


    想到這裏神父就有些憐憫他,這些事件普通人一輩子都遇不到幾次。而這孩子卻小小年紀就遇見了兩次,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運。


    “被辭退了。”,艾普羅斯擺擺手,不在意的說,“畢竟發生了那種事,被辭退也是理所當然的。”


    幾天前,當他迴到烘焙坊的時候,瑪莎太太警惕的看著他,像是怕他突然暴起傷人一樣。


    沒辦法,艾普羅斯隻能迴去了。唉,剛到手的工作還沒捂熱乎就丟了。


    “估計是聽到了什麽流言吧。”,艾普羅斯滿不在乎的說。“什麽惡魔的,在外麵都流傳開了呢。”


    估計是聽到霍柯厄家因為惡魔毀滅這件事還有看到之前他被騎士帶走產生的誤會。要不然瑪莎太太也不會突然擺出那種態度。


    “呃……”,神父有些尷尬的轉移了話題,“對了,你幫助了我們,我已經向上級申請,給你一筆獎勵金了。”


    “是嗎?那還不錯。”


    比起那些錢,艾普羅斯更關注的是另一件事。“比起這個,那件事後續是怎麽處理的。”


    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神父所幸也就告訴他了。


    “那房子會被封存,教會會叫他們的親人來給他們辦葬禮。”


    “不不不。”,艾普羅斯搖了搖頭,“我是問,他們家的爵位怎麽處理?還有那些你們用的像魔法一樣的是什麽?”


    神父自然的無視了後麵那個問題,轉而為他解釋說。“本來按法律,傑弗理先生的爵位是可傳承的。但由於種種原因和後續帶來的影響……爵位將會被收迴,房子和封地也是如此。”


    “至於魔法一樣的能力嘛……”,神父突然對他一笑,“本教秘術,概不外傳。”


    眼見艾普羅斯還想繼續問下去,神父連忙打斷了他的話。“你閑著也不是個辦法,要不我給你介紹個工作?”


    “嗯?”,艾普羅斯突然有些好奇,“你們教會,還招臨時工?”


    “不不不。”,神父笑著為他解釋說,“是我有一個朋友,他那裏正好缺個人,別的人他又信不過。就叫我介紹一個,我感覺你就非常合適啊。”


    “什麽?是幹什麽的?”


    “具體的,還是要他告訴你。”,神父想了想,叮囑道,“是在一個酒館幹活。不過我的那個朋友脾氣有點不好……總之你可以先去看看。”


    “行。”,艾普羅斯點點頭,“那個酒館叫什麽?在哪裏?”


    “它叫藍胡子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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