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蒨最想見到的人是風宇,可風宇已經離開,從韓子高那裏知道,風宇看起來是根本不想見他們,見不到風宇,他內心始終難安。


    那天兩位老人的出現,讓陳蒨的壓力更大,豐兒和無雙要是早告訴風宇的一些事情給他,皇叔父對豐兒的賜婚,他一定堅決不同意,並會說服叔父。這兩個孩子,連她們習武的事情都沒告訴他們,風宇背後的事情,他知道的更少。


    近期飛鴿傳信給無雙,又從各方麵打聽到的信息,稍微知道了些風宇背後的勢力,是他們這種普通世界的人無法想象的,即使他現在是皇族。


    他們覺得對他們威脅很大的豐兒的婆家,對於風宇背後的勢力來說,就是塵埃,他們連看都不屑於一看,他們要做的事,關乎整個人類。


    皇帝陳霸先知道風宇和豐兒的事情後,也很後悔,但事已至此,他們隻能想辦法盡力彌補,但看現在的樣子,風宇對他們肯定懷有心結,怎能令他心安呀!


    風宇離開錢塘,延富春江而上,他想去東陽(浙江金華)看看豐兒,韓子高出現在錢塘公堂,他知道肯定是宗門保護自己的人,告訴了在會稽駐軍的豐兒的父親。


    風宇現在不想讓任何有關聯的人知道自己的狀況,他想獨自在天地間流浪,獨自一個人想念著豐兒,連孤獨都不想和別人分享。


    風宇還是那樣,走累啦,就在山間休息,渴了,就喝些山泉水,餓了,就讓無形、無影它們抓些野味烤著吃,但就是沒有酒喝。


    他沒有銀兩,無法沽酒,銀隼可以捕獲些野味,但搬不來酒。


    沒有酒喝,他非常難受,現在他已經離不開酒,一會不喝,思念的痛苦就連續不斷,無法止息。


    他身上又變得髒亂起來,頭發蓬鬆,滿臉淒傷。自小他都在阿公阿婆的照料下成長,長大後有七叔帶著,他從來沒有交易過東西。


    可現在他必須得喝些酒,不然他的心會煩躁死。實在沒有辦法,風宇讓兩隻銀隼抓了些野味,自己拿到集鎮上兜售,換些酒錢。


    他手裏拿著三隻野雞、兩隻野兔,身上抗著一隻麂子來到集鎮,站在街旁的地上兜售,換了二百枚銅錢,然後,花了五十枚到酒壚中沽了兩壇酒,一氣喝下一壇。


    心裏好受些後,風宇抱著一壇酒,向客棧走去,他想在客棧裏睡一晚上,幾天都睡在野外,他有點疲乏,想借著美酒,好好睡一覺。


    他要了一間房,又要了一些羊肉,酒足飯飽後,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小二給他要第二天的房錢,他摸了摸身上,發現,昨天換的銅錢已經用的差不多,剩下的不夠第二天的房錢。沒有辦法,用剩下的錢買了兩壇酒後,離開客棧,又迴到了野外。


    人不過是天地間的過客,時間的棄兒,沒人能逃過孤獨的魔掌,絕望的墳墓,愛情不過是人生的毒品,而死亡永恆。


    塵煙往事,千年石橋,萬世情緣,不過是梵天的一場夢。


    世間有多喧囂,就會有多落寞;有多繁華,就會有多淒涼;有多高興,就會有多痛苦;有多幸福,就會有多絕望。


    風宇把抱著的兩壇酒喝完,用力把酒壇扔出,摔碎。然後,跌跌撞撞來到富春江邊的碼頭上,看著滾滾東去的江水,無心觀賞,側身躺在碼頭的石幾上睡著。


    風宇昨天在客棧沒有收拾自己,衣衫依然不整,披頭散發,又恢複成流浪漢的樣子。


    富春江上,一條華美的大船從遠處順流而下,向風宇的方向駛來,船上幾個女子站在船舷邊,看著兩岸秀美的美景,指指點點,說說笑笑。


    這時,從船艙走上來一女子,一身淡綠長裙,體態輕盈,秀發飄飄,但麵露焦躁之色。


    女子看著前方,不停催促著船家快些行船,船家看向女子,恭敬地說:“娘子,船已經駛到最快啦,你別急。今天傍晚,一定能到錢塘。”女子沒有辦法,轉身又向船艙走去。如果風宇看到此此女子,肯定認識,她正是無雙。


    船到了風宇躺著的那個碼頭,因有人員要上下,貨物要裝卸,所以停船靠岸。


    船上人員有到碼頭購物的,有暈船上岸歇息的,有裝卸貨物的,人來人往,吵吵鬧鬧。


    無雙也下船上岸,想放鬆一下焦躁的心情,她和豐兒昨天知道風宇前幾天在錢塘的消息,沒有讓留家人知道,今天一早,抱著一絲希望,豐兒讓無雙乘水路趕往錢塘,打探一下風宇的去向,所以,豐兒現在很急躁,想快一些到錢塘。


    由於連年戰亂,碼頭上有一些流浪者和乞丐,向過往的行人乞討,風宇就在其中熟睡。但風宇從來不乞討,他可以流浪,但絕不會乞討。


    無雙來迴在碼頭上走著,心裏總在思考著到錢塘後,怎樣打探風宇的下落。由於風宇背對無雙,又一身髒亂,她幾次從風宇身邊走過,都沒有在意。


    船馬上就要開動,無雙向船走去,路過風宇身邊時,轉頭又看了一眼,當她看到風宇抱著的劍時,心裏還在想,這樣一個流浪者,還抱著一把好劍,天下間真是什麽事情都有。


    無雙由於著急,也沒有多想,急忙走上那條華美的大船,大船開始啟動,繼續向錢塘駛去。


    一個時辰後,無雙在船上沒事可做,想著和風宇在一起時的快樂時光,又想到了他連續三次救自己,特別是最後兩次救自己時的九死一生,這些畫麵不時就會在腦海中呈現,她已經暗在決心,這次找到他後,一輩子都不會再離開他。


    他想到影狼閣前風宇打出至強一擊,然後自己飛向風宇,被風宇抱住救走時,躺在他懷中無比安全與幸福的感覺。而風宇卻不顧自己的生死,赴死救他的那一幕,更讓她熱淚盈眶。


    無雙好像感覺到了什麽,她突然臉色一凝,大罵自己粗心。她迴想起來,風宇救自己時的那把劍的劍鞘是淡黃色,她不會記錯,剛才睡在碼頭那人的劍鞘也是淡黃色,而且都很精致。最重要的時,碼頭那人的耳垂又厚又長,和風宇的極端相似。


    這兩點連在一起,碼頭那人極有可能就是風宇。


    但風宇從來都是幹淨利落,優雅精致。碼頭那人為什麽大中午蜷縮著身子睡著,而且髒亂不堪呢?


    無雙心裏開始慢慢變痛,臉色淒然,眼睛裏充滿了淚水。她想起了風宇最後看豐兒的那無力的淒然一笑,以及在自己麵前那極端虛弱的樣子。


    那劍和那人耳垂絕對沒錯,那人一定是風宇,至於剛才看到的那種樣子,一定是他太痛苦的緣故。


    於是她讓船家停船,可船家說,現在沒有靠岸的地方可以停船,要到前方碼頭才可以。


    無雙看到的確不能馬上停船,於是從船上騰空而起,飛到岸上,向剛才經過的碼頭飛奔而去。


    船上的人一下都愣住!他們怎麽也想不到,剛才那位漂亮女子竟然是一位武功高手。


    無雙現在的境界達到了通玄境,可以借物飛行,瞬間轉移,但還不能長世間飛行。長時間行走的話,比騎馬和行船也快不了多少,但很耗費精力。


    一個時辰後,無雙全力感趕到剛才的碼頭,可那人已經不在。


    她四下打聽那人的情況,知道那人不是本地人,相貌特征和風宇無異,而且拿獵物換酒喝。


    無雙確定那人就是風宇,可能就是從錢塘去東陽奔她們而行的。


    於是她不再迴頭去錢塘,而是沿著蘭江返迴東陽。


    但是她錯了,風宇並沒有沿著蘭江去東陽,而是沿著新安江去了黃山。


    歸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風宇快要到達東陽的時候,內心反而不敢見到她們。


    他剛才在的那個碼頭,正是蘭江和新安江合二為一,形成富春江的交匯處。


    那一刻,風宇不敢直接沿蘭江到東陽。而是沿新安江去黃山,重溫一下他和豐兒及無雙在黃山之巔的那美好時刻。


    風宇沿新安江一路來到黃山,江南的美景盡收眼底,可一路上很多流民的苦難讓他心酸不已。他費力登上黃山之巔,到達那時三人從空中落下的地方,當時絕美的畫麵,現在卻顯得非常淒迷。


    種種的情愫縈上風宇心頭,太華山豐兒絕世獨立的身影揮之不去,可佳人難再得。


    耳邊仿佛又響起了司馬相如的《鳳求凰》


    有一美人兮,


    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


    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


    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


    不在東強。


    將琴代語兮,


    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


    慰我彷徨。


    第願言配德兮,


    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


    使我淪亡。


    當使我淪亡四字浮現在風宇的腦海時,他深深地明白了世人對愛之不得的絕望。


    無雙迴到東陽太守留府,見到豐安公主(此時,豐兒已經被封為豐安公主)後,把路上的事情告訴了她。兩人不停打探著風宇的消息,盼望著風宇快些到來。


    公主又向父親臨川王陳蒨打聽,了解風宇離開錢塘太守衙門時穿的衣服,證實無雙在碼頭見到的人,確定是風宇無疑。


    兩人焦急地等著風宇的出現,盼望著心愛的人快些到來,可一等再等,風宇卻沒有了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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