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一壺濁酒之後的順和深夜,和別的地方也沒有什麽不同,熱鬧已盡數褪去,唯有殘月和野狗平衡著人間的真實。


    範離搖搖晃晃走在街上,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這是他第一次喝得盡興。


    是的,前世的他頗為好酒,但這一世,他不敢。


    今晚,他終於敢了,但讓他敢的那兩個人,卻在餘歡之後幹脆道別。


    是的,那兩個家夥一句吉利話沒講,一點惜別之態沒有,就這麽起身走進黑夜裏,連賬都是自己結的,獨自在餃子館裏悵然了好一陣,把剩餘的半壺酒喝完,這才離去。


    他走了小半個時辰,尿意突然就來了,本想隨便找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解決,想到皮蛋還在,隻能再忍忍。


    皮蛋還在,多美好的四個字全。


    好像也沒那麽急了。


    正胡思亂想處,月光照不到的牆沿走出一個人,他微微一驚,沒有改變行走節奏,走到近處時發現這人他認識,這才停下腳步。


    “找我?”


    “是。”


    說來也巧,今晚早些時候差點為白石亭事件和白玉樓打起來,此刻,事件的主角就出現了。


    於小羨晃了晃手裏的葫蘆:“找個地方聊一會?”


    “我跟你不熟。”


    “你小時候我抱過你。”


    “……”


    “真的,還給你把過尿,你左大腿根部有塊花生一樣的胎記,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變大。”


    “變大了。好吧,去哪裏。”


    於小羨微微一笑,轉身領路,那邪魅一笑看得範離渾身雞皮疙瘩,但也跟上了腳步,換做昨天的自己,他還是不敢的,畢竟是陌生怪蜀黍,但今天之後,他覺得自己可以做一些冒險了。


    一些適當的冒險。


    七拐八繞之後,倆人來到一處民居停下,於小羨輕敲院門,引來一陣狗吠和嗬斥,不多時,木門吱呀一聲,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探出腦袋,身上披著棉衣,原本是一臉被擾清夢的怒意,看是於小羨便換了笑臉,雖然稍帶狐疑,也恭敬把範離請了進去。


    青年原本想把二人請入屋內,但於小羨順手拉了張竹椅就在院子裏坐下,範離自然也坐了下來,此時天已入冬,又是深夜,但兩人俱是小有所成的修行者,自然絲毫不畏寒冷。


    青年清楚於小羨脾氣,抬了張矮幾放在二人身前,便進屋準備茶水,屋內傳出悉悉索索的穿衣聲和起床聲,以及低語問詢,原來是有女子在屋內。


    很快,青年用木托端出茶壺茶杯倒好,在幾上堆滿花生蠶豆之類,又拎出一隻炭火正濃的爐子,然後瞧瞧於小羨,見他點點頭,便走迴屋裏,卻沒有聽見脫鞋掀被的聲音,想來是在屋內候著。


    於小羨端起茶杯,範離下意識想提醒一聲燙,馬上想到自己還是沒有適應修行者的角色,畢竟從普通人到三等六品,隻經曆不到十天時間,想到此處,不僅有些得意。


    “前些天我去過青羊,見過你舅舅舅媽。”


    “他們可好?”範離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真的,外麵世界無比精彩瑰麗,但家裏那三個人,才讓他切切實實感覺自己在這個世界裏。


    “你知道你舅媽前段時間為什麽迴娘家嗎?”


    於小羨不答反問,這讓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下意識握緊了茶杯。


    “餘州孫家,醫術冠絕天下,她是迴去問藥了。”


    “舅舅生病了?”他想起離開前那段時間米小豐不斷的咳嗽。


    於小羨搖頭。


    “米笠的嗓子可以治了?”


    搖頭。


    “二胎?”


    “什麽是二胎?”於小羨奇道。


    “沒什麽,您快說吧。”


    於小羨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她想救你。”


    “哦,原來是我病了啊。”他心頭一陣輕鬆,隨即才反應過來。


    是我病了?什麽病?什麽病需要去找天下第一醫師問藥?


    “你舅舅說,一個月前你生了一場大病,生死也就一線之間,還好他多年來就幹的就是這個,也算積了不少陰德,這才把你搶了迴來。


    雖然後來你像變了個人一樣,但你舅舅說,黑白之間,常有魂穿,想是你福大命大,奪了別人的殘魂補全自己。


    原本以為從此無事,也就不能再修行而已,但修行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這句話別人說我們可能覺得是安慰,但是你舅舅舅媽說的,那是真的沒什麽大不了。”


    “可是。”


    “對,可是,你奪的殘魂不是別人的殘魂,是那個人的殘魂。”


    “誰。”


    “那個人。”


    “……”


    “我是墨天的人,那個名字我一旦說出來,那個人就會看向這裏,就會發現你。”


    範離開始感覺到冷了,墨天裏,那個不能被提及名字的人。


    他的殘魂在自己身上,那麽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的穿越,是那個人的手筆,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亂入了這個範離的身上。


    為什麽是自己?


    “誰發現的這個秘密。”


    “不能告訴你。”


    “能治嗎?”


    “看你。好了,不要急,我盡量長話短說。”於小羨抿了口茶,繼續道:


    “孫家家主說他治不了,但可以給你兩個建議,這也是你舅舅舅媽希望我轉告給你的。第一,你之所直到今天都沒有被任何人看見,是因為你舅舅給了你這個竹簍,你可以帶著這個竹簍,躲得越遠越好,娶妻生子,美美過完這一生也不錯。”


    範離摸了摸身後的竹簍,自從當上提燈人之後,這個竹簍就一直帶在身邊,原來它有這種功效。


    “第二,你加入墨天,自己想辦法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但你也清楚這是極兇險之事,需要大機緣。”


    “……”


    “……”


    “沒了?”


    “你還要什麽。”


    “沒什麽,我隻是覺得你說得有點平淡。”


    “最高端的難題,往往隻需要最樸素的解決方式。”於小羨聳聳肩,這讓範離懷疑他是不是也被魂穿了,跟初次在青羊見麵完全是兩個人啊。


    “我總結一下啊,我無意中拿走了一個人的東西,那個人隻要發現這個東西在我身上,就一定會取迴去,也一定能取迴去,我就死了,所以我現在需要摸到那個人身邊,看看怎麽樣才能不讓他取走那個東西。”


    “可以這麽理解,但你也可以躲起來,不丟人,畢竟是那個人。”


    “為什麽要躲,我又不是偷,這就是我的。”


    範離有點生氣,自己好端端一條命,被叫做是贓物,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哪怕是那個人也不行。


    “爽夠了還是可以改變主意的,你還可以考慮幾天。”


    “唯一的問題。”


    “嗯。”


    “我怎樣才能加入墨天,報考什麽神教學院之類的嗎。”


    “不用。”於小羨指指身後:“他是我侄子,剛剛拿到見習神官的編製,我給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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