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郊,月光皎皎。華成峰眯著眼睛,月色美,酒味香,腦子裏暈暈的,這江湖可謂十足精彩!


    可惜一袋盧月香還沒喝完,一隊護衛從天而降,殺將過來,登時嚇得華成峰一身的酒香都散了。他晃了個醉步,一手拎著酒袋子,一手持劍與來人交手。


    今日劍,招招都帶著酒氣,不準也不穩,好像打太極,況且劍不是自己的兵器,不應手,好在護衛水平也太差,十幾個人近不了醉意蒙蒙華成峰的身,華成峰也不戀戰,鬥了幾合,翻身離去。


    護衛們唿天搶地抬走了霍義王的屍身。


    剛躲過一夥追兵,又來了另一夥,不知是華成峰手越來越軟,還是追捕他的護衛一夥比一夥厲害,劍已經應接不暇,於是扔了劍,酒袋子掛在了腰間,抽出鋼鞭,甩響幾鞭,趕緊逃跑。


    護衛之間頻頻傳信,說刺殺霍義王的刺客就在城內,使一條鋼鞭,務必要全城撒網追捕歸案。至天蒙蒙亮時,華成峰至少已經遇到了不下十撥追兵,身上掛了七八處槍花劍痕,雖一時還不致命,若長久拖下去定栽無疑。


    混亂中他跌跌撞撞混迴了玉梁樓一趟,換迴自己的衣裝,身上掉出了鳳靈嶽給他留下的荷包,打開一看,一袋金豆子,這得該是多少錢啊,華成峰忽覺得胸口一震,想起鳳靈嶽說過的一句話。


    “華大哥初次行走江湖,可不要遇人便真心交付,便是兄弟我你也要防三分!”


    一身的傷瑟瑟發抖,但華成峰沒覺得身上疼,倒是心口悶得慌,好啊,金尊玉貴的鳳公子,買兇殺人。


    嘿!鄙人不才,正是那個兇。


    華成峰從玉梁樓出來的時候,滿街都在張貼海捕文書,還畫了個像,竟真的畫出他三分神情。


    華成峰潛伏到汴梁東城二門口,兩隊官兵對著來往行人仔細盤查,尤其是對二十來歲的青壯年,一個不順眼就帶走下獄。


    天越來越亮,若再出不去,怕就難了,且此不合時宜之際,華成峰餓了,身上的傷沒有包紮,陽光一晃,絲絲作痛起來。


    無奈何也隻能冒死一闖。


    剛要邁步往前,見一輛大馬車踢踢踏踏迎麵往城門口趕過來,馬車前麵三個青壯男子騎著駿馬昂首前行,為首的一個威壓十足,那人清眉冷目,眼角高高吊起,目空一切,耳目警覺。


    風輕輕一動,掀開了馬車的窗簾,車裏的人好巧就看見了窘迫的華成峰正在巷子口糾結掙紮的模樣,附耳對一旁丫頭囑咐了幾句。丫頭聞言,叫車夫把馬車停在距城門口約十丈遠的路邊,就在華成峰附近。


    丫頭下車,朝著領頭人施了個禮,“朱大人,城門口魚龍混雜,閑散人多,女眷不便,請門口的守城大哥移步到這裏來查驗吧。”


    朱敞瞥了丫頭一眼,嗯了一聲,便提馬上前去和守城官兵交涉。


    丫頭朝著馬車說,“小姐真是客氣,還自請查驗,咱們家的車哪個敢查?”在家裏如何受屈不要緊,出了門仍然是太師府金尊玉貴的小姐。


    丫頭這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反正華成峰聽了覺得有戲。


    朱敞一走,華成峰頓覺輕鬆,一個就地滾,滾到了那馬車之下,雙手扣著底板,吸在了車底。剩下的兩個護衛都沒有察覺,但是車裏的人感覺到了,卻未動任何聲色。


    朱敞到了城門口,兵士紛紛行禮,交談幾句,接著朱敞揮了揮手,馬車便緩緩的駛過來了。


    沒查,直接放過去了。


    咳,太師府的守衛,太師府的馬車,一車運了兩個兇手出去。


    朱敞當然放心,馬車是自己裝的,自己一路押送,怎可能有任何問題,隻是沒想到她鳳小姐看似不經意往路邊那麽一停。


    馬車出了城,走了沒一刻,華成峰堅持不住了,找一坡處,手一鬆就勢滾了下去,前麵朱敞立時警覺,甫一轉身,隻見馬車顫抖,車裏撲通撲通響,聽丫頭高喊,小姐!小姐怎麽了?


    朱敞趕緊下馬查看,見鳳小姐躺在車板上,手腳顫抖,口歪眼斜,黑眼珠都要翻沒了,朱敞抬腳登上馬車,叫丫頭把鳳小姐扶坐起來,運力於一掌,拍在鳳靈嶽後背上。


    過一會兒,鳳靈嶽氣順了,咳嗽了幾聲,轉頭對朱敞幽幽說道,“朱哥哥,我還以為容正言叫你路上把我做掉,你這剛出城門就忍耐不了要下手了呢!”說罷邪魅一笑,沒給朱敞氣得翻個跟頭。


    朱敞下車,站在車門口,“小姐放心,沒有太師爺的命令,誰也不敢對你下手,屬下定將小姐平安送達。”


    “朱哥哥這意思是,我若想跑,也跑不了?”


    “小姐自重!”朱敞冷冷道一聲,再翻身上馬出發。一番鬧騰,那華成峰早已逃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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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成峰去了菩提鎮上,改換了行頭,盼著鳳靈嶽如約來與他見麵,他若來了,定要將他痛貶一場,再問清楚這事究竟為何,他怎麽就成了通緝犯人?


    但是鳳靈嶽不會來了。


    華成峰在鎮上休養了兩日,身上的傷剛剛結痂,便歇不住了,來至鎮上最好的茶樓。嘿,如今華成峰可是有錢了,不同往日,盡可點最好的茶水果子。


    天漸漸轉暖,午後豔陽興致缺缺,華成峰喝茶曬太陽,四處閑望,見兩個白衣少年進了這茶樓,眼前一亮,頓覺神清氣爽。


    倆人金雕玉琢的一樣,眉目精致,行止風雅,麵帶春風,眼含桃花。


    前頭的那個年歲稍長,五官更深刻些,身量也更飽滿,一看就是經年苦練而成的健肌,半步之後的那個是個半大孩子,身形單薄些,背上一柄長劍似是分量不輕,那小少年背著有些吃力。


    兩人進門仔細選了最為寬敞幹淨的桌坐定,輕聲叫小二上茶。那小公子似是有點氣喘籲籲,兩人坐得筆直,解下佩劍放在桌旁。小二上茶的時候,一雙笑意綿綿的眼睛對著這兩位忽然就莊嚴起來,上了茶,不敢陪笑臉,悄悄的就退了。


    華成峰斜眼望去,心下滿是好奇,他也叫了小二添茶,打聽起來。


    小二神色一緊,手指指那兩公子,又指指自己的耳朵,華成峰壓著聲音道,“明白明白,輕聲。”


    小二一邊添茶一邊小聲道,“那兩位是世家封南君子沈闔大俠家的兩位公子,人稱金玉公子,大哥是金公子沈翎金,弟弟是玉公子沈煥玉,那兩位公子武功極好,家世人品絕佳,相貌也上乘,為人正義,家裏又有錢!少俠你是外地來的嗎?這你竟不知道?”


    “小二哥見笑,果真不知,天下竟有這等人物,他兄弟倆果真處處都好,沒什麽不好的地方嗎?”


    “倒是也有,聽說金公子……”小二還沒說完,便被人打斷。


    “嗯……嗯。”那金公子清了一下嗓子,開口輕輕柔柔道,“兩位也不好當著麵議論旁人吧!”話語上沒著什麽力,華成峰卻感覺金公子像坐在了他麵前傳來聲音一樣,心下暗暗驚奇,耳力好,內力強,猶豫著要不要直接走上前去請他喝一杯交個朋友,卻見門口唿地又闖進來一個人。


    那人看著年紀與玉公子相仿,也是個少年娃,一身灰撲撲的模樣,樣貌不如玉公子俊俏,髻胡亂揪著,隻一雙眼有神,眼裏透著一股倔強勁,那少年娃手裏拎著一把中長的刀,刀身透著精亮,一進來便朝著金玉公子瞪眼,玉公子迴頭一看,臉上現了點慍色,“你怎麽還來?”


    灰少年也不答言,雙手握住刀柄,舉過頭頂,腳下大跨步就朝玉公子劈過來,玉公子單手抽出厚重佩劍,橫在頭頂,擋住那少年的刀,劍重刀輕,灰少年受了力,往後登登登退了三步,舉刀又要再砍。


    茶樓裏的客除了當事人和華成峰之外,紛紛奪門而出,生怕被這打鬥牽連傷及自身,華成峰這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手托香腮,笑眯眯認真看起來。


    掌櫃的聞聲從後麵跑出來,手腳慌張,“金公子,玉公子!這店裏的物件,砸不得,砸不得啊!”


    玉公子一個旋轉起身,再次接住那灰少年的刀,一邊翻身應戰,一邊對掌櫃說,“掌櫃放心!一樣不砸!砸了我賠!”


    華成峰觀玉公子的招式,雖不叫不出名字,卻能看出功夫套路紮紮實實、規規矩矩,不投機取巧不暗算偷襲,小小年紀,卻是大家君子風範。那灰少年功夫卻是稀鬆平常,沒什麽招式,隻會砍,橫著砍完了豎著砍,看似用盡力氣,實際招式上沒付著什麽內力,可見功底淺薄。


    玉公子不急也不惱,專心應戰,他不欲傷灰少年的性命,隻想讓他用盡力氣,撒盡心裏的火,且玉公子當真如答應掌櫃的一般,一個凳子都不碰,上下翻飛輕輕巧巧,偶見灰少年要摔到桌子上去,還伸手拉他一把,但站在一邊的掌櫃,心卻跟著這倆人的動作忽上忽下,忐忑不已。


    約鬥十合,玉公子劍尖忽逼至灰少年的鼻尖,灰少年一驚,又往後退,險些摔倒,玉公子另一手迅速伸出,掐住灰少年持刀的腕,讓他不至倒地,同時收劍,並將他手腕向後一擰,灰少年痛唿一聲,刀掉落地上,被玉公子製住動彈不得。


    玉公子斯斯文文,“適才已經放你一馬,為何你還窮追不舍,你這功力,再練十年,也未必是我對手,我不欲傷你,你快快去吧,別再跟著我們了!”


    那灰少年還是用力扭著頭,用眼透出兩道殺氣,“金玉公子不必惺惺作態,要不你們就把我殺了,要麽就把東西還給我,想讓我屈服,卻是不能!”


    金公子站起身,一身飄飄白衣,整潔的發髻,他彎腰拾起灰少年的刀,遞給那灰少年,“齊小公子見諒,其一,東西是當年你父親送給我父親的,即是送,便不能還;其二,我父親如今也不在家中,我不能替他做主;其三,東西已經改變了模樣,沒辦法歸還了,齊小公子還是迴去和令尊解釋一下。”


    齊小公子啐了一聲,“呸!”金玉公子對視一眼皺了皺眉,保持涵養,齊小公子繼續說,“解釋什麽!我大哥說了,讓我務必把東西帶迴去,要不然,就自己提著頭滾迴去,你不還,不如直接殺了我!等我做了鬼,也要看看,金玉公子這樣恃強淩弱的嘴臉有沒有人管!”齊小公子喘著粗氣。


    “我說金公子!”看熱鬧的華成峰忍不住了,“自古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們欠了人東西,如何賴著不給?”


    幾人都扭頭看向華成峰,玉公子溫言道,“這位少俠,凡事需問前因後果,你什麽都不知道,直接出言責備,可是不算公道。”


    玉公子小小年紀,說教起來,有理有據。但不巧遇見了華成峰這不講理的人,華成峰一聽他這不惱不怒溫水般的平淡語調,心裏就別扭,打定了主意要胡攪蠻纏,嬉笑著,“金玉公子在江湖上名聲響亮,力大氣粗,我不用問,說是你們說的有理,但也定是你們仗勢欺人!”


    “我……”玉公子一時語塞,不知如何迴嘴,看向大哥。


    金公子手拍了拍玉公子肩膀示意稍安勿躁,玉公子將自己的劍收到一旁,空出手來,將齊小公子兩手背到身後緊緊鎖起來,齊小公子空掙紮一番。


    金公子踱步過來道,“這位少俠尊姓大名?”


    “嵩南山派掌門華成峰!”成峰含含糊糊一抱拳。


    金公子一臉疑惑,江湖上哪有這麽個門派,這麽一號掌門?嘴上卻不失禮數,“華掌門,不是你說這個道理,江湖上別人講不講理沈某不說不論,但我沈家一定是幫理不幫親,華掌門若不信,不如坐下來,我與你將這事說道分明。”金公子比出個請的手勢。


    金公子真心實意邀請華成峰來講理,華成峰聽到的卻是,不服來比劃兩下!


    華成峰當然不服。


    他笑道,好啊!


    單手撐著身前欄杆,一個燕子翻身劃到金公子身前,金公子一愣,這就動上手了?但人家掌風已經刮到麵門了,還跟他講什麽道理,金公子向後閃身,手上揮出幾招,但見他身如行雲拂水,袖似潑墨成詩,避過一掌,曲肘相迎,點到華成峰胸口,成峰不避,單手掌心向前,迎上金公子肘力,甫一相接,兩人內力碰撞,都為對方修為感到訝異,兩廂分開一瞬,複又戰在一起,一個像偏偏起舞的白孔雀,一個如暗夜奇襲的黑蛟龍,一個輾轉如煙雲繚繞,一個騰挪似力拔山兮。


    美則美矣。唯有一個不足之處,華成峰手腳不利索,一會跌了隻盤碗,一會踢散了桌架,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那掌櫃在一旁,心肝肺腑跟著亂顫。


    轉瞬戰了三四十合,讓人看得眼花繚亂,一旁玉公子渾不覺何時已然鬆開了齊小公子的手,齊小公子也目瞪口呆盯著這廂,忘了旁的事。


    此時兩人交纏處,金公子略勝一籌,但金公子並不想取勝,這本就是沒來由的一場打鬥,想到此處金公子迅疾出手,兩指點到華成峰頸間,點到即止,旋身跳出圈外,輕輕落地,一抱拳,“華掌門,停手吧,勝負已分!”


    華成峰也落地,迴了一禮,“現下服了!金公子說什麽道理就算什麽道理吧!”說完混不吝的往旁邊凳上一坐,拿起一杯也不知是誰的茶,咕嘟咕嘟喝了個幹淨。


    金公子語塞,稍稍平了下氣息,對齊小公子道,“今日恰逢這位華兄弟在場見證,我兄弟二人帶你迴沈居,給你看看為何那‘琴譜’不能還與你,叫你迴去有個交代!”


    齊小公子不做聲,低著眼眉,隻顧著扯拽自己剛剛擰巴了的衣衫。


    再觀金玉公子,雖經剛剛一番打鬥,但仍然衣衫齊整,鬢發不亂。


    “這事我看行,我與你去見證,他金玉兄弟若沒有個正當理由,欺人太甚,我替你做主!”華成峰在一旁搭話。


    玉公子起手收拾自己的東西,金公子叫了掌櫃過來,掏出一錠銀子遞過去,“抱歉,陶掌櫃,今日損毀器物,並剛剛受驚跑了的客人茶錢,一並賠上,若有不足,可去沈居找我。”


    掌櫃一邊接著銀子,一邊瞟著華成峰,小聲囁嚅道,“這損毀明明都是出自那位小爺之手,怎好叫金公子……”


    華成峰聞言,手上茶杯重重拍在桌上,桌上頓時出了一道裂紋,茶杯碎成一堆渣子。


    掌櫃一縮脖,金公子一皺眉,叮囑陶掌櫃,“拿著吧!”掌櫃也不敢再多言,再多說,怕是那位小爺要拆了房子解氣。


    四人就要出門,金公子走在最前,忽然迴頭,“沈居不常待客,禮數恐不周到,規矩又多,望兩位兄弟海涵。”


    沈居坐落菩提鎮外一處依山地勢,遠遠望見,層層疊疊,莊嚴氣派。沈家家人著實都好奇,兩位公子雖不算孤僻,可也甚少結交江湖朋友,這些年從未見他們帶外人迴過沈居,確實不知如何待客。


    金玉公子叫下人收了劍,不多廢一言,帶著他們到了沈居半山的一座園子,園內有一山中湖,湖心一座塔,岸邊修了一座橋到湖心塔,四人來到湖心塔下。


    金公子摸著塔基走了半圈,在幾塊青色的石頭邊停了下來,指著那幾塊塔基青石,“齊小公子,這便是那‘琴譜’的一段,當年令尊得了這‘琴譜’,轉送與家父,沈居當年正在修建這座塔,便將那‘琴譜’打了塔基,鎮在塔底,多年風雨,這幾塊青石已經變了模樣,若想取走,需要將這座鎮塔推翻,即便是那樣,恐也無法取出完整的東西。”


    華成峰與齊小公子聽了無言相對,這如何取,如何還?


    華成峰細細看著那幾塊青石上鬼畫符一樣的紋路,有種十分奇妙的似曾相識之感,出口問道,“金公子可知這‘琴譜’究竟是什麽東西?”


    “不甚了然,隻曾聽家父提過一句,說是一個江湖人稱‘魔琴’之人的兵器。”


    成峰心道,好家夥,拿石頭做兵器?


    “那為何壓在你家塔下?”


    “魔琴為禍人間,幾年前被江湖各門派高手聯合才製服,琴譜便被繳了,幾派各自分持一段,各自鎮壓。”


    “有這麽邪門?一個兵器也要鎮壓,難不成他還會無主自動?”


    “這就不清楚了,齊小公子現在可明白了,為何琴譜拿不走?你且迴去與令尊稟報,若一定要,我也需要與我父親商議,議妥了,拆塔取出。”


    默默無語。


    “既然都解釋清楚了,”玉公子道,“我送兩位出門。”


    嘿,不留人吃飯,華成峰也隻得拉著齊小公子,跟著玉公子出了沈居。


    兩人沿著下山的路緩緩走著,齊小公子掉起眼淚來,華成峰拙劣地安慰,不起什麽作用,便說下山找個最好的酒樓,我請你豪飲一場,明日你再迴家複命吧,齊小公子聽了這話卻哭得更兇了起來。


    天色蒙蒙的黑了,到鎮上還需走一會。身後突然響起馬蹄聲,馬背上人遠遠望見行路的兩人,開口喊,“華掌門,齊小公子留步!”


    兩人停步迴頭,見是沈居的下人,下馬行禮,“華掌門,齊小公子留步,金公子請兩位迴去。”


    “現在才想請我們迴去,此刻我們還不想去了呢!”


    “金公子叫小的把一件事說與華掌門,齊小公子聽,兩位再決定是否迴去。”


    “何事神神秘秘的?”


    “兩位剛走,便有信差送信來給我家公子,說是齊小公子的父親齊老家主下月中要成親,邀請我家老爺公子前去參加婚宴,金公子想與齊小公子同行迴去,也當麵向齊老家主解釋琴譜之事。”


    “成……成親?”齊小公子眼珠驚出來兩寸,怕是再多一時便要掉在地上,“我爹?”


    “信上確實這麽說的。”


    “怎……怎可能?”齊小公子一時失了態,聲音發抖,腿也有點打轉,瞅著就像要跪倒在那沈居下人麵前,好在被華成峰一把扶住,“倒不如先去沈居,再和金公子一並去你家,就知道究竟了,你且先忍耐些!”


    三人往沈居趕去,齊小公子腳已經不能站了,放馬背上馱著,前幾日連續在金玉公子麵前耍賴耍橫,憋著一口勁,一瞬全都散盡了,此時目光迷蒙,神誌都不太清晰了。


    兩人在沈居度過一夜,次日一早,四人早起上路,往半月灣去見這位七十二歲的老新郎。


    路上齊小公子神誌漸漸恢複,華成峰與他熟絡起來,了解了些情況。齊老家主齊共瑞早些年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一號人物,很有些俠義行為,頗為人敬重,六年前除魔之戰的時候,齊共瑞以六十六歲高齡率領眾人,當仁不讓,一唿百應。


    但這幾年,江湖上卻沒了他的蹤跡,齊家下一代兄弟兩個,兩人年齡相差甚遠,大哥齊聞達已經四十歲了,成名卻晚,是在老爺子不出現的這幾年才嶄露頭角,延續齊氏剛正家風。


    小弟齊聞善今年才十四,齊聞達小時候,齊共瑞風頭正盛,心氣也高,對這個長子期待極高,管教極嚴,但不知怎地,齊聞達年輕的時候卻也沒留下名聲,不過是江湖中爾爾一青年。


    等到了齊聞善開蒙的時候,老爺子已然不複當年神勇了,況且後來除魔之戰後,老爺子常年遊曆在外,家中見不到,那大哥齊聞達不管小弟的功夫,一路荒廢下來,便是成峰見到時候那個樣子。


    齊聞善也是名門之後,可惜了。


    金玉公子一路上不甚與這二人搭話,華成峰主動聊了幾次,不甚投機,便興致缺缺,並且感覺到金玉公子對他二人總有些看不慣處,要全憑風度才能忍耐,成峰便也不再去招人煩,隻與齊聞善親近。


    成峰聞得齊聞善的身世,心下覺得他可憐,雖然他從小在齊家大族長大,跟他這個打小被親爹扔到和尚窩裏的,也沒什麽區別。成峰覺得齊聞善孤苦無依,齊小公子自己卻不覺得,爹和大哥還在這人世,他怎算孤苦?盡管那倆人不管他。


    華成峰打了個好主意,想把齊聞善收入自己門下,稍微壯大一下門庭,雖然已經不算太早了,但是現在開始教起來,好歹不會像他大哥齊聞達成名那般晚,他看這孩子雖然功夫不濟,卻有根硬骨頭。他勸說聞善,說你爹取了新老婆,生了新兒子,齊家還哪有你一席之地,不如跟著我,做我嵩南山派的首徒,將來即可繼承我嵩南山派的衣缽,順帶著也能光耀你齊氏門楣,何樂不為?


    但是齊聞善看著華成峰不像個正經門派,啥都沒有,就一張空口白牙,全當他是不正經說瘋話,便迴複他,“父兄尚在,怎能改投他門?”齊聞善心說,況且你嵩南山派有幾兩衣缽?


    華成峰反複勸說,齊聞善再三隻是不肯,到後麵的路程,也不怎麽搭理華成峰了,這下好,華成峰作妖沒作成,反沾了一身腥,誰都不肯與他說話了。


    行了幾日,半月灣齊家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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