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最早來源於唐國,大化改新後引入日本,又稱乞巧奠。與唐國的七夕不同的是,日本本土化過的七夕除了唐國牛郎與織姬(織女)的愛情傳說以外,還有一個棚機傳說。


    這個傳說大致的內容就是古時有一少女名喚棚機,為了替村莊消災解難,在水邊織衣祭神,最後與神明結為夫妻。以至於後來日本人直接在日語讀音上把七夕讀成棚機,在《萬葉集》中也把織女稱作“棚機津女”。


    而迴到曆史,在公元七世紀的持統天皇統治時期,就在皇宮中舉行過與七夕有關祭典,在平安時代又將祭祀神明改為祭祀星象。


    當時天皇會舉行禦覽相撲並賦詩宴飲。宮女們則會祈求“芸事”進步,也就是祈禱如琴藝等各種技藝提升。


    後來逐漸發展到民間並引申出各種本土習俗。


    “傳說中於河湖瀑布附近織布祈福的棚機,以《古語拾遺》來看,應該就是織衣以取悅躲藏在天岩戶的天照大禦神的天棚機姬神來至人間。”


    在兼定麵前,身著茶綠色繡葉吳服的不破葉正繪聲繪色地講著與七夕有關的神話。看著這不破八幡宮的宮司小姐,兼定下意識地摸了一下佩戴在身上的禦守,說道:


    “阿葉小姐不愧是小宰相,難怪八幡宮裏都說阿葉小姐早少極慧。”


    兼定邊說,手上卻不停翻動鍋麵的竹簽,想看看到底熟沒熟。


    這麽一攪動沸騰的湯水更是飄出誘人的香味,配合上外麵雖然已過黃昏卻仍然陣陣不息的蟬鳴,讓這夏夜更具風情。


    如今這個夏天已經到了七夕。前些天兼定專門授意中村禦所城下町的奉行們鼓勵居民們舉辦七夕祭典。


    一來兼定是為了慶祝一下土佐的平定;二來則是活躍一下城下町的經濟,借此推動中村町的商販活動,看看能不能讓座中商人們有些妥協;三來則是土佐一條家長期以來都在土佐搞的“文化下鄉”運動,畢竟中村城號稱小京都嘛。


    也是萬幸日本沒有守孝的說法,不然兼定還得擔心會有家臣以什麽先禦所殿亡故的理由阻撓自己。


    “我來吧,殿下。”


    秋利康次親自從後廚又端了一盤丸子串來。


    “嗯。”


    弄了半天的兼定也有些疲憊,便讓康次來接了這伺候鍋子的活,又與阿葉聊起天來。


    “阿葉小姐頗為博學,今天我也是學了不少啊。”


    “殿下過譽了,不過是在家中聽父親講些書上的故事罷了……”


    阿葉說著說著下意識地就咽了下口水,眼神不住地往那鍋裏瞟。


    兼定見狀也知道小姑娘是餓了,畢竟她也看著自己搗鼓這“禦田”老久了。


    禦田,也就是關東煮。但因為這種小吃起源於江戶時代,兼定沒法直接管它叫關東煮,所以隻能用其本名“禦田”。


    “快好了,阿葉小姐別急。”


    “殿下,我……”


    被兼定這麽一說,阿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隻能萬幸剛剛響的不是自己的肚子。


    兼定在城下町辦七夕祭典本來隻是他的私人行為,但是畢竟日本現在還是君主專製時代,公私不分常有的事情。一眾家臣和國人也得到風聲也跑來中村,說是湊熱鬧,其實也是為了琢磨一條家是否有什麽政治風聲。


    這種情況下,兼定哪怕說不是公事,不必前來,那也有打著“俺們就是來過節”旗號的過來。離得近的不少已經到達中村城,遠的就連剛剛上任大高阪山城的二宮惟宗都特意派人來賀節,這個普通的節日莫名其妙變成了土佐一條家的一場集會。


    原先不破俊述還在猶豫要不要去。畢竟作為神社來說,棚機也不是不破八幡宮主要祭祀的神明,再加上兼定不久前才來看過那“天下為公”的繪馬,如今要去總感覺有點尷尬。


    不過女兒阿葉強烈要求要去,為了滿足寶貝女兒的心願,不破俊述隻得以匯報神社供奉的情況為理由,又跑了一趟中村。


    就在阿葉正有些麵頰發燙之時,屋外卻傳來孩子欣喜的聲音。


    “阿喜川你快點!我都聞到兄長那的香味了!肯定是背著我們在弄什麽好吃的!”


    “姐姐就知道吃,難怪剛才吳服都差點穿不上了。”


    嘩啦一聲,門被打開,一身大紅白花和服,踩著梨木木屐的阿喜多直接大步走進門內,興高采烈地問道:


    “兄長!有啥好吃的呀!”


    看到妹妹開心,兼定佯裝責怪道:


    “死丫頭,你怎麽穿鞋進屋啊?快脫了放外麵。”


    “那有什麽關係,這是新的,沒踩過髒東西。”


    緊隨著興奮的阿喜多,穿著深藍和服係黑色腰帶的阿喜川也出現在兼定眼中。


    用小手戳了戳姐姐,阿喜川用一如既往的冷淡語氣提醒自己這有些脫線的姐姐:


    “姐姐,你仔細觀察一下,有沒有兄長這還有客人。”


    阿葉見此,便知道禦所殿下寵溺兩位公主果然不是虛傳。她今天見兩位一條家的小公主,也感覺見到真人性格這般有趣,便笑著得體地行禮。


    “在下不破葉,見過兩位公主殿下。”


    聽到阿葉的介紹,阿喜多更加興奮。


    “我知道我知道,阿葉姐姐你就是不破大人的女兒吧!剛才不破大人還在祖母大人那提過你呢!”


    相當自來熟的阿喜多直接坐到阿葉身邊,親昵地聊了起來。這麽親近反倒是讓阿葉有些被嚇到。


    阿喜川倒是正常了許多,認真迴禮後,隻是徑直走到了兼定身邊,也學著秋利康次開始擺弄起了關東煮。


    秋利康次見狀趕忙道:


    “阿喜川殿下您小心燙著,我來吧,我來吧。”


    兼定也笑道:


    “就快好了,你再急現在也吃不到,挺新的衣服別今天就沾上油汙了。”


    說著就像抱貓一樣,把一雙死魚眼的阿喜川抱到了自己另一側遠離鍋子,沒想到近距離一看卻發現阿喜川的和服上還畫著個小小的貓頭,因為顏色深,不仔細瞧還看不清。這讓兼定直接脫口而出:


    “好家夥,小祖宗,今天過節,你這身顏色這麽沉也就算了。這又是什麽時候畫上去的?祖母知道肯定要狠狠地說你了。”


    然而迴應兼定的隻有阿喜川那三分疑惑,三分可憐,四分無辜,九十分討打的眼光,叫兼定無奈至極。


    “我要說什麽啊?”


    就在屋內嬉鬧之時,屋外傳來了兼定祖母真照院的聲音,隨後伴隨著侍女,真照院與一條房通一起出現門前。


    “祖母大人,養父大人。”


    “祖母大人,太閣大人。”


    “真照院殿下,太閣殿下。”


    屋內眾人紛紛行禮,房通卻笑道:“今天過節,不必這麽拘束。”


    等到這一行人都進到屋內,跟後麵的不破俊述也尷尬地默默進了屋。


    “禦所殿……”


    “不破大人請隨意些。”


    “誒,是是是。”


    這邊兼定接待不破宮司,那邊真照院打量起了和自己大孫女親近的阿葉。


    “你就是阿葉吧?真是個大方可人的姑娘。”


    真照院帶著慈祥的微笑坐到了阿葉的身邊,將鬧騰的阿喜多拉到自己懷裏,好讓這丫頭消停些。


    “我聽你父親說了,你和我們家兼定一樣年紀雖不大,可都聰明懂事得異於常人。”


    摸了摸阿喜多的頭,慈愛地看了看遠處盯著鍋的阿喜川,又無奈地看了看懷裏撒嬌的阿喜多,真照院苦笑道:“阿喜川也是個聰明的孩子,隻是性情有些孤僻。阿喜多呢,這孩子就和她哥哥妹妹都不大一樣嘍!”


    這番話讓懷裏的阿喜多頓時撅起嘴來。


    “祖母您說這個幹什麽啊!我隻是不大愛讀書和禮儀,外加不太擅長女工……”


    說著阿喜多也覺得自己有些理虧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阿葉得體地笑著說:


    “人各有所長,就像天羽槌雄神善織布,天棚姬姬神善織衣一樣。阿喜多殿下雖然在其他方麵學得比較慢,但於劍道上卻別有天賦。”


    阿喜多聞言,抬起小腦袋看著真照院拚命地點頭,讓真照院一臉無奈,用手指將阿喜多的小腦袋又摁了迴去後才繼續和阿葉拉著家常。


    “對了,這麽好的節日,怎麽不見令堂也一同過來?是不破大人沒讓她過來嗎?”


    這話讓原本微笑謙和的阿葉眼睛頓時低了下去。


    “我母親她……”


    真照院見此便知道自己提到了對方傷心事,想到了自己的孫兒,心中默默歎道:‘有得必有失,怎麽早慧的孩子命都這麽苦呢?’


    見阿葉也是可憐,真照院也將其一把拉入懷中,輕輕說道:“可憐的孩子……”


    “真照院殿下,我……”


    剛才還在鍋邊上的阿喜川不知何時就瞬移到了真照院邊上,也撒嬌道:


    “祖母!祖母!我也要!”


    享受天倫之樂是真照院索性也對阿喜川敞開了沒剩多少空間的懷抱。


    誰知阿喜川直接飛撲了進去,不過阿喜川也知道祖母上了年紀,所以不是衝著真照院,而是自己姐姐。


    “哎呀!阿喜川你壓到我了!”


    “反正姐姐你是練家子,不礙事的。更何況你那麽胖,我壓一壓你就瘦下去了。”


    “傻孩子,你們長身體呐!胖點才好。”


    這邊真照院帶著小姑娘們,那邊一條房通卻有正事要和兼定談。不破俊述在這種情況下很自覺地去幫秋利康次打理鍋裏的關東煮了。


    “兼定,七夕,為父給你道喜啊。”


    見房通來這個一出,兼定疑惑地笑道:“養父大人這什麽話,七夕是女子祈願芸事,希望精進女工的節日,給我道什麽喜?”


    房通聞言神秘地笑道:“七夕之時女子祈求芸事、織技精進不假,可同樣也有牛郎與織姬的故事呀。”


    “這……”


    兼定腦子轉動,想著這個傳說和自己有關的部分。


    別說,還真讓兼定想到一個。


    “牛郎與牛相關,農人也會借此祈求農業豐收。土佐新遭戰亂,養父大人是想祝本家早日重建完成,恢複農業,然後豐收?這倒是很值得祝願啊!謝過養父大人了!”


    “額……豐收確實對本家是好事,可七夕牛郎織女相會也是一樁美談啊!”


    說著房通拿出一封信遞給兼定。


    “這是……”


    兼定將信封打開,信封雖然是第一次開封,可房通卻已經從傳話之人口中得知了來信方的大致意思。


    “宇都宮家打算把公主提前送到本家來了,而且沒有附加條件,至少明麵上沒有。隻可惜不是七夕過來,不然又是一件美談啊!”


    房通說著,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宇都宮家能在此時上妥協,意味著對方已經認可了一條兼定對一條家的繼承,更是認可了一條家對土佐的控製。


    原先房基在世的時候,這份婚約就是以土佐一條家為強勢方簽訂的。可後來房基早逝,外部認為土佐一條家主少國疑,後來更是本山、長宗我部輪番上台,宇都宮對土佐一條家的信心因此也就有了些動搖。


    可現在兼定平定國內其他勢力,使得一條得以成為一國之大名,雖然一些對一條家了解不深的會猜測其中是強力家臣在掌舵,但兼定最起碼四國也算是打出了點名氣,開始被人稱作“土佐國的麒麟兒”。


    這種情況下,宇都宮家會迴心轉意房通不必感覺意外,意外地是他們居然答應得那麽痛快,一點價碼沒談。


    而展開信紙的兼定看著那名義上來自宇都宮豐岡的信,有個別字卻娟秀又略顯得稚嫩。讓兼定不由得想到之前那封信……


    “是這樣啊……”


    兼定用倍感迷惑的目光看了眼擱那美著的房通,無奈道:


    “可是養父大人,這位宇都宮家的公主就算過來,也不過是和阿喜多她們一樣在禦所裏生活啊……”


    被兼定這麽一提醒,本來都要美出壞笑的房通頓感尷尬。


    ‘壞了,自己這個好養子太老成,自己把這茬給忘了。’


    “這個……這也算是有質子了嘛……”


    就在房通解釋時,康次卻恰好將關東煮煮好,將火熄小,連湯裝杯給眾人分食,先端來給房通、真照院與兼定,兼定則特意補充道:


    “祖母大人,養父大人請用。這是魚丸,這個是豆腐,不必擔心。”


    真照院畢竟已經出家,房通則是京都老派的公卿,兼定怕兩個長輩會對獸肉有抵觸,特意挑了魚肉和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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