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子,這個名字讓兼定感到怪異,因為曆史上安藝國虎的妻子就叫“峰子”,那個一條兼定的“妹妹”就叫峰子。


    當年安藝家戰敗於長宗我部家,安藝城淪陷,國虎的夫人峰子被送迴土佐一條家,後來夫妻二人都被葬在後來高知縣的淨貞寺。


    然而問題在於兼定在烏托邦時代研究這段曆史時一直在想,土佐一條家雖然下向到了地方,但是還不至於把嫡女嫁給一個年紀大了那麽多還沒什麽特別才能的鄉下國人。這也不符合富有雄心壯誌的一條房基的外交策略,


    最明顯的證據就是另一個女兒阿喜多嫁到了日向國的藤氏名門伊東家。雖說男方伊東義益是庶子,但也是實打實的繼承人。


    這種落差讓兼定有了一個推測,就是這個“一條峰子”極有可能是一條房基的庶女或者是養女。


    更低的出身,那麽和安藝家聯姻就說得通了。


    可是在這個時間線,兼定所了解的卻是一條房基不僅和來自大友家的正室伉儷情深,壓根就沒有側室,房基的嫡長女則成了兼定原本推測的嫡次女阿喜多,嫡次女則成了不在曆史記載中的阿喜川。至於養女則是也沒有,畢竟房基去世時正值壯年,完全可以自己生。


    再加上兼定所了解的原先房基的改革計劃,可以說超前之程度比這個時代的弄潮兒織田信長來說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此兼定隻是用曆史記載有誤或是記載失傳乃至是沒有記載來解釋確實有點不太有說服力。


    所以兼定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時間線的變動早在兼定來這之前就已經發生了變動。


    可話雖如此,其他方麵兼定卻沒見到有什麽太偏離曆史的地方,最起碼土佐大體上還是符合曆史記載的。當然,也有可能是在兼定之前的變動還不足以,至少是現在還沒有,形成風暴。就連二階崩和正常發生了。


    但……也許隻是自己還沒發現?


    想到這,炎炎夏日之中,兼定卻感到背脊發涼,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這種後怕並非來自對世界存在與時間線變動的糾結,比起思考這些哲學問題,兼定現在有更現實的問題需要思考。


    ‘大內家那邊呢?大寧寺之變也會在大致的情況下發生嗎?’


    攥著藤林保豐送來的密報,兼定心中不由得擔憂。


    原本的曆史中,1551年,大內家文武矛盾爆發,武治派代表陶晴賢發動下克上。大內家當主大內義隆被迫在大寧寺自裁,在場子女也全部遇難。


    然而大內家死不死,叛亂的陶晴賢活不活,兼定其實都不是很關心。


    雖然自己二叔給大內義隆做了養子,也就是大內晴持,一度還是大內家的繼承人。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若是真繼承了還好說,兼定這個大侄子還能拿個弱宣稱。可惜的是大內晴持沒繼承就死了,這就沒辦法了。


    真正讓兼定害怕的是號稱“西國無雙侍大將”陶晴賢這麽一搞,大內家就會崩潰,而在大內家的廢墟之上會很快崛起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西國無雙”,那個日本戰國的“謀神“——毛利元就。


    在曆史上毛利家會很快擊垮陶家,隨後憑借兩川體係快速消化大內遺產,往東和尼子爭奪超級大礦——石見銀山,往西和大友爭奪瀨戶內海的門戶——門司港。


    而對於兼定來說,最要命的是毛利家會支持河野家。曆史上毛利家就幹涉了河野家和宇都宮家的衝突。原本帶著宇都宮家和河野家打得有來有迴的一條兼定碰上來幹涉的小早川隆景那真是一碰就碎。


    可以說若是沒有後來織田信長的異軍突起,隻在西國而論,能一統西日本的除了九州的島津,隻剩中國的毛利。至於什麽大友、尼子、龍造寺、宇喜多、長宗我部等,那不是已經衰落就是體量太小、底子薄,不是這兩家的對手。


    可以說最好的情況也就是在中國地區的毛利家和九州島的島津勢力平衡之下,其他家勉強維持自己的獨立,而長宗我部則繼續窩在西國。


    兼定想到這就不由得頭大。也不知道三好家到那個時候還有沒有精力關注四國的事務。


    所以兼定直接讓藤林保豐去打探大內家的情況並布下暗線。


    如今從密報看來,大內家基本上符合了時間線的原先走向:文武矛盾尖銳,大內義隆忙著搞文藝活動,也不怎麽管事。麵對文武矛盾與可能的叛亂也不是很上心。所以哪怕兼定已經讓出使的三叔真海盡可能旁敲側擊了,卻依舊沒有什麽效果。


    那麽現在就是等待大內家這棟高樓的崩塌了,若是屆時能救出大內義隆,以此為旗號鼓動大內舊臣,自己在麵對毛利家的時候也能多一手底牌。


    就在兼定思慮未來的大寧寺之變時,當下的事情卻找了上來。


    “殿下,您怎麽還在這啊?”


    秋利康次從門外進來,有些著急道:


    “評議就等您了。”


    沒錯,在戰勝長宗我部家之後,兼定終於要開始對此戰進行評定了。


    “鴟鵂眾有密報,我必須得處理一下。”


    “鴟鵂眾?我不記得最近有……”


    “是中國那邊的,那位老大人的匯報。”


    鴟鵂眾作為一條家的特殊部門一般都在四國地區活動,這些活動的報告通常會經由篩選後交到秋利康次手裏整理後和其他重要報告一起交給兼定。但是藤林保豐目前在中國一帶的任務特殊,所以直接派忍者向兼定匯報。


    一聽是中國那的情報,秋利康次也不多問,隻是繼續催促著兼定趕緊去參加評定。


    及至中村禦所的大評定間,兼定終於見到了闊別已久的群臣,雖然幾位重臣早已在評定前便已經私下約見通過氣了。


    “見過禦所殿下!”


    一眾家臣與直係國人豪族的代表齊齊向兼定行禮,與過去評定不同的是多了先前的各個獨立家族當主:山田家的山田秋牛、安藝家的安藝國虎、香宗我部家的香宗我部秀通等人,本山家更是本山茂宗和本山茂辰都來了。


    “諸位免禮。”


    “謝殿下!”


    兼定一如往常來在主位坐下,左側還是養父一條房通,右側則是筆頭之首家老土居宗珊。


    “此次征伐長宗我部家,諸位大人無論前線後方都功勳卓著,是為本家之棟梁。”


    “為本家竭誠奉公!”


    齊齊的客套話再一次響起,兼定繼續說道:


    “然而長宗我部國親已經認識到其之過錯,更何況其自願以死謝罪,吾也不好繼續牽連無辜。”


    “殿下仁德!”


    兼定掏出長宗我部國親的請罪信,示意眾臣。


    “故而吾欲上表朝廷。一來是為報告土佐戰事已定,本家不辱使命;二來是為長宗我部家求情,希望朝廷對其餘家屬從輕發落;三來則是為此戰之中有功於朝廷之人向朝廷申請表彰。”


    一聽到要向朝廷申請表彰,一條家的公家家臣情緒還好,武家出身的頓時就激動了。


    一條家作為五攝家,從朝廷申請官職太方便了,更不用說現在的關白就是禦所殿下的養兄。


    一群鄉下武士有的甚至是自稱的官職也沒有,如今有機會能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哪怕隻是個不上殿的小官,那也高出其他鄉下武士一大截了。


    一時間雖然家臣們都高唿:“銘感禦所殿下厚恩。”但明顯武家家臣們喊得聲音更大一點,讓不少公家家臣都不由得暗自腹誹著‘土包子’、‘鄉巴佬’之類的詞匯,卻因為之前公武矛盾的被敲打而不敢把鄙夷表露在臉上。


    “此戰諸位大人都有所貢獻。”


    兼定將早已準備好的功狀目錄拿出。


    “其中穩定後方,護衛新製,土居宗珊大人居功至偉,加年俸300貫;輔佐軍略,策應陣前,源康政大人功不可沒,加年俸300貫;中轉物資,調度兵馬,白川兼親大人,勞苦功高,加年俸250貫……”


    從上至下,兼定念了半個多時辰,終於把在場的不在場的,需要他親自封賞的直屬家臣全部念了個遍。


    本為了第一次封賞的新鮮感,念到一半嗓子就要冒煙了,等到全部念完隻覺得聲音已經沙啞。


    接過秋利康次遞過來的的白水灌了下去,兼定才繼續說:


    “大戰方過,土地荒蕪,故而封賞不多,諸位勿怪。至於具體的感狀,由於本次人數太多,就不當場一一頒發了,各位大人評定後再來領取各自的感狀。”


    感狀類似於功勞表彰,相當於戰國時代的獎狀。


    家臣們聞言雖紛紛叩首謝恩,但是明顯遲疑了一陣,唯有幾個高級家臣直接行了禮,帶著全體家臣一起迴應了兼定。


    而這份遲疑正是來自於兼定給的封賞。


    兼定給的少嗎?其實是有不少了。土佐作為窮鄉僻壤裏的窮鄉僻壤,和畿內、濃尾不可同日而語。對於住在這裏的大家夥來說,這次論功行賞待遇已經很好了。更何況上下差距並沒有拉得很開,從兩百貫以下基本上就是以幾貫到幾十貫進行遞減。講究的是一個雨露均沾,也算是盡可能讓大多數人滿意,畢竟本山和長宗我部兩家加起來也才


    可……問題是兼定隻提加年俸,卻沒有說知行的事情,這就意味著他們這是純工資。


    一些在後方的家臣對沒有知行領地增加雖稍有微辭,但去過前線的家臣卻明白長宗我部的一頓糟蹋,新入手的土地基本上都荒了,還不如拿俸祿來得實在。


    “本山茂宗大人。”


    聽到兼定叫自己的名字,早已恭候多時的本山茂宗當即行禮迴應。


    “本山家在此次討伐長宗我部中出力頗多,朝廷與本家都深感欣慰,故而欲複本山家舊領,額外加俸1000貫。”


    聞聽此言,本山茂宗還沒多大反應,身後的本山茂辰就已經開始激動了起來。


    他們老家雖然在本山城,可那山溝溝哪有他們經營多年的朝倉城來得舒適?早就想歸於舊領的他隻是一直沒找到時機跟一條家提出來罷了。


    然而本山茂宗卻搖頭道:


    “土佐之亂雖是長宗我部推動,然而究其導火索終在於在下一家。若非本家先受長宗我部蠱惑,起了野心貪念,冒犯國司。長宗我部又怎會趁機做大,此實乃鄙家之過!協同國司出兵平亂不過本分之事,怎可抵過?殿下不加懲處已是在下全家之僥幸,實在不敢受殿下賞賜!”


    這一番大義凜然之語不僅僅讓兼定有些措手不及,底下一些國人豪族甚至竊竊私語中都有驚訝敬佩之意。


    “這……”


    一時間兼定沒了主意,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了一條房通、土居宗珊和源康政三人。


    隻見後二人礙於身份此時也不好多說,隻是眉頭緊鎖,思索本山茂宗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一條房通見狀率先開口道:


    “有過則罰,有功則賞。所謂‘陟罰臧否,不宜異同’,之前各位大人都有功賞,茂宗大人也不可區別對待啊!若是茂宗大人內心愧疚,不如……不如在本山城一帶和朝倉城一帶選一處吧,另一處奉公以作自罰。”


    房通的提議既給了茂宗台階,又明確了本山家已經是一條家的下屬,更重要的是這麽一來無論是本山家得到的隻是本山朝倉二城之一,而朝倉還是本山都不沿海,其餘地區兼定就可以沿海整合。


    這叫兼定不由得心中讚歎老狐狸……狐狸仙一般精明的養父大人真是有一套自己的政治手腕。


    而本山茂宗本以為本山茂宗會選擇更富庶朝倉,可自己老父親顯然有自己的想法。


    隻見本山茂宗叩首道:“更何況本山城本就是本家舊居,若是在朝倉與本山之間抉擇,在下還是希望讓一族留在本山,為土佐戍邊!”


    “好,本山大人能有此心,吾心甚慰!那麽就安堵本山家本山城一帶領地,額外增加茂宗大人1000貫年俸。”


    兼定雖然心裏對本山茂宗是什麽心思沒有琢磨透,但既然對方敢這麽選,那他就敢這麽認。


    “多謝殿下!”


    本山茂宗這邊則是完全不顧身後兒子茂辰急切的心情,直接謝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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