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須崎之行


    麵對那種血腥的突發情況臨陣不亂的兼定確實讓一些家臣覺得很帥,但是事後自己在小樹林裏躲著猛吐的兼定卻實在很狼狽。雖然當時在場的很多人其實也都吐了,但是兼定畢竟已經裝都裝了,再收迴去實在是太尷尬了。


    吐得自己都快變成把胃翻出來的鯊魚的兼定有氣無力地躺在牛車裏往中村禦所趕去。縱使長宗我部國親還沒有徹底解決,那也要迴去,因為兼定覺得自己實在是受不了了。長宗我部元親學的那一套日本切腹祖師爺藤原義的操作,讓兼定san值狂掉。一想到還沒有人介錯......兼定就感覺肚子一陣幻痛。一時間又在車裏對著痰桶吐了起來。


    車外聽到聲音的秋利康次趕緊敲了敲車窗框,焦急地關心道:“殿下!殿下!您還好吧?”


    吐到快虛脫的兼定,緩緩撩起車簾迴以一個虛弱的笑容。


    “我......我沒事,我隻是......唔!”


    話還沒說完,兼定見秋利康次帶著的佩刀不由得又迴想起當時的可怕情形,又再次轉身猛吐了起來。


    見兼定這樣子,康次眉頭緊鎖。


    “殿下,要不咱們還是先迴豐岡城休息吧!”


    “不!絕對不要!”


    康次的話像一記強心針,讓兼定的拒絕都有了力氣,腦袋直接竄到了車外,萬幸這次沒戴帽子,否則這麽一下康次也接不住。


    因為這是讓兼定真正恐懼的事情,他沒法麵對長宗我部元親的那幾個姐妹,尤其是那個叫元子的小妹,一想到自己之前那麽言之鑿鑿地答應她,自己內心就一陣絞痛。原本被元親驚走的頭疼又開複發。


    “怎麽會這樣!明明一切都要結束了!明明!為什麽!為什麽!”


    看著兼定因為自己的話突然抱著腦袋,表情痛苦,康次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隻好退而求次道:“殿下,那......那我們先到須崎停歇一陣吧,然後,然後咱們再繼續走......”


    “好......好......”


    眼神已經開始渙散的兼定,心不在焉地迴複著秋利康次,手則默默地撩下了車簾,讓車內再次陷入死寂一般的黑暗之中,隻留下車外秋利康次滿麵憂愁。


    無他,隻是康次不知怎得想起了自己曾經見過的先當主......兼定那個發狂自殺的父親......


    ———


    須琦雖不遠,但一行人的行進的速度也不算快。因為不僅僅帶著一條兼定這麽個病患和石穀菜菜這麽個小姑娘,全軍上下其實也因為元親那麽一下有點心有餘悸,加之那早慧的天才小當主一直在車內修養,導致全軍的士氣比較低迷。


    好在兼定一點點有了好轉,為了振奮軍中的士氣,在車內和軍士們閑聊起來,雖然依舊沒有直接出現在眾人麵前,但是無疑讓軍心安穩了許多。


    這不禁讓同行的石穀賴辰哭笑不得,一個這麽點大的孩子卻成了一支軍隊的主心骨。


    但無論如何,等到到須琦港外的時候,兼定已經可以處理政務了。


    借著車窗透過來的陽光,兼定看了看手中的報告。


    車外的秋利康次則仍然有些擔憂道:“殿下,要不還是我讀給您聽吧?”


    “沒事,我可以。”


    兼定揉了揉太陽穴,眨了眨眼睛,以求舒緩一下疲憊與不適。


    “沒想到連頭都打撈上來了,良政還真是好運啊!”


    奏信中的內容是西小路良政的呈奏,報告了對屍體的打撈情況,雖然東小路教忠那完全沒有有關長宗我部元親屍體的任何線索,連元親扔出的那串都沒找到一點。但是良政卻確實很幸運的找到了卡在礁石中的秦泉寺秦惟的屍首。


    “秦惟的屍首就讓其族人領迴去吧,到了今天也已經沒什麽對錯了。”


    “是。”康次立刻應道。


    “那元親的屍身我們還找嗎?”


    兼定扭頭看向另一側的車窗,無奈道:


    “繼續找吧......活......總之死要見屍,也好有個交代。”


    雖然兼定沒說是對誰有個交代,但是秋利康次還是有點能猜到這位小殿下的心思了,知趣地應下後就不再提起此事。而是轉而將另一封書信遞給了兼定。


    “這是香宗我部秀通發來的請降,額,請功書?總之香宗我部那邊的事情已經結束了,還請殿下過目。”


    接過秋利康次遞過來的信件,兼定將其打開瀏覽一番才知道,香宗我部秀通在部分投機的國人的幫助下,加之自己原先安排的鴟鵂眾忍者的暗中引導,直接把過繼過來的香宗我部親泰,即國親的第三子給綁了。連帶著還有長宗我部家在香宗我部家的代理人——香宗我部親秀,以及長宗我部派過去監察的也一鍋端了。


    說起來這香宗我部家的情況也相當複雜。


    香宗我部親秀本來是前任當主,結果因為在香宗我部對安藝的戰爭中戰敗,親秀收養了自己弟弟秀通,將當主傳給了他,自己隱退。但是親秀一直心有不甘,始終想著複出。為此他收養了長宗我部親泰,妄圖希望通過長宗我部的力量奪權。


    當然曆史上後來在國親的運作下秀通被殺,長宗我部徹底奪取了香宗我部家的權力就是後話了。


    “我了解了,既然秀通大人這麽誠懇,那麽香宗我部的當主就讓他繼續做下去吧。不過無論如何香宗我部也在此戰中充當了長宗我部的助力,更何況安藝、山田兩家在此戰中受損那麽嚴重,就算沒什麽戰果,也不好就這麽放過香宗我部。具體怎麽處置以後再說吧,先讓他把人質都送過來。”


    兼定往信後麵翻了翻,看到了熟悉的苗字。


    “尤其是吉田家的這幾個,吉田家我們都快抓齊了。”


    “額,我明白了。”


    二人交談之際,隊伍前方跑來一位紫陽眾親衛。


    “殿下,白川兼親大人率部前來迎接。”


    “哦?”


    白川兼親原本負責此戰軍隊前線後方之間的後勤中轉,按理來說須琦這類港口應該是他和白河實量配合調度的。二人還沾點親戚,以遊戲的角度來看勉強算是羈絆武將。


    現在白河實量還在十市那和東小路教忠、西小路良政撈屍體,中間幾個港口的糧草中轉的任務就由白川兼親全權負責了。


    “兼親見過禦所殿下。”


    “兼親大人不必多禮,此次不僅沒法上前線立功,還負責後勤事務,真是辛苦了。”


    “不敢道辛苦,為本家奉公之本分罷了。”


    白川兼親看了看車內的兼定臉色不太好,手上還拿著信函,也關懷道:


    “倒是殿下看著甚至憔悴,處理公文別累著身體才是。”


    “這......這事說來話長了。”


    兼定苦笑兩聲接著問道:


    “兼親大人,此處離須崎還有多遠?”


    “不遠了,此來正是為接應殿下入須崎的。”


    “如此甚好,有勞大人了。”


    待眾人到須崎附近,這座興建不久的貿易港口雖然比兼定想象的要繁榮但規模確實太小了。隻好讓軍隊就地紮營,接受城町的補給。白川兼親則是將帶著兼定一行人等開始在這座港口城市遊覽起來。


    正如當時兼定和拉斐爾商量的那樣,須崎來了許許多多的歐洲商人,也帶來了濃厚的歐洲風味,成了當前日本的一道奇觀。新建的和式木製民居依傍著歐式的簡易房屋,居酒屋對過開著葡萄牙商會的商館。就連原先的舊民居邊上也有一座天主教的小教堂矗立著,除了來禱告的歐洲天主教徒,偶爾還有幾個亞洲麵孔出入其中,但更多的本地居民隻是從其周邊路過,已經不再有一開始見到這南蠻寺時的稀奇感覺,隻剩來往的東方商人會來著見個新奇。這是一條家領地上除了中村禦所城下町中毗鄰南蠻商館的那座教堂外目前唯一的一座教堂。


    而在遠處的港口中,一艘艘漂洋越海的西洋帆船停泊著,時不時還有日本本土的商船駛入港口。戴著鬥笠的船夫劃著小舟在船隻之間來往,似是在兜售本地的特產與一些瓜果蔬菜乃至於淡水,可惜的葡萄牙船員明顯沒聽懂下麵的日本船夫在說些什麽,雞同鴨講了半天,隻證明自己新學的那幾個日語詞匯沒幫上啥用場,轉頭要去找船上的翻譯。可船夫卻沒那個功夫去等,沒等對方迴來就劃著小舟找另一艘商船去了。


    兼定與白川兼親走在隊伍的前麵,隨後跟著須崎港的幾個奉行,眾人特意沒有騎馬,也沒讓小者(指仆從)驅趕居民。


    聽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的腳步聲與路旁商販夾雜怪異口音的叫賣聲,兼定拍了拍身前一個武士的後背。


    “沒必要包得這麽死,你們這樣我啥也看不到。”


    尷尬的兼定明顯聽到了隊伍後麵某個小姑娘的笑聲。


    很明顯當地的奉行們對於兼定的到來相當緊張,幾個武士把兼定把兼定團團包圍,生怕出事。隻是這麽一搞,身高感人的兼定小朋友啥也看不著了。


    白川兼親尷尬地讓武士們稍微散了開來,親自負責起兼定的保衛工作來。


    “兼親大人,須崎的發展真得很快啊!而且環境也還可以,治安、交通目前看上去都不錯,尤其是這衛生,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


    兼定看著在這個時代來說已經算是幹淨的街道,意外地向白川兼親說道。


    白川兼親看著氣色好了不少的兼定,笑道:


    “一開始確實有些南蠻水手遠渡重洋渾身髒臭,所以幹脆就禁止他們上岸了,不過就算這樣他們在船上還是幹咋樣還咋樣。隻是後來在港內的船隻多了,在船隻間往來的船家生意好了,幹脆就不找那些髒船做生意了。這才逼得他們學著幹淨點了。”


    聞言兼定也笑道:


    “還有這趣事?南蠻人沒有鬧事嗎?”


    “一開始確實些船隻的水手鬧事,尤其是上了岸之後。但是南蠻人自己的商會加之南蠻寺的南蠻和尚出麵,很快也就學乖了。


    “原來如此,看來當初和葡萄牙商會以及耶穌會的合作還是很正確的,咱們走近了去港口看看吧。”


    “遵命,殿下請這邊走。”


    在兼定一行人向港口前進的路上,石穀菜菜卻被路邊的攤販吸引。


    “這位小姐,您瞧這花簪,這頭的花皎潔白皙,正配您這樣尊貴的小姐,來,我幫您戴上......”


    說著小販就拿起一支白花簪子,眼看著就要給菜菜戴上。石穀賴辰不幹了,直接上去拿扇子打了那小販的手,皺眉道:


    “做什麽呢!做什麽呢!”


    那小販見石穀賴辰衣著打扮不俗便道:“這位老爺,您家的小姐看中我這簪子了,可不得試試嘛!”


    聞言石穀賴辰低頭看了眼自己妹妹,正好對上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像是在說:“不給我買也沒事,我懂事了......”


    當場石穀賴辰就倒吸一口涼氣,那小販見狀又馬上添油加醋道:


    “我這簪子款式各不相同,獨一無二,最是受各家小姐姑娘喜愛,您若是不要,這隻我可就留著給別人家了。”


    “行行行,我買,我買還不成嘛!”


    無奈的石穀賴辰隻得妥協,正要掏錢袋之時,隻見那小販伸出一個手掌加一個指頭來。


    “六文錢?”


    就在石穀賴辰覺得怎麽怎麽便宜之時,那小販卻道:“嘿嘿,瞧您真會說笑,小人是說六貫。”


    “什麽!”石穀賴辰要去掏錢的手頓時停下,滿臉不可置信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隔這搶錢呢!”


    “我哪敢搶您啊!您瞧,我可是南蠻工匠的做工。”


    說著小販把簪子往石穀賴辰麵前晃了晃,這一下好似點著了賴辰的怒火。


    “連我你也敢蒙!我看你這東西分明就是本地做工!就六文錢!你今天還非賣不可!”


    一旁的菜菜見狀似要吵起來,抓了抓自己哥哥的衣邊,小聲道:“兄長,算了,不買了......”


    但石穀賴辰畢竟也是血氣方剛的年輕,怒氣上來也不聽勸,對菜菜擺了擺手道:“你別管了,這花簪今天咱一定得買!”


    說著便繼續開始跟那小販理論起來,理論著石穀賴辰幹脆直接吵道:


    “你一區區商販,如此無理取鬧!你可知我乃幕......”


    剛要說出自己是幕府要人的石穀賴辰一想到自己目前的情況立刻趕忙給自己的嘴巴踩了腳刹車。


    見對方突然泄氣,那小販一時更不願意降價,就在二人僵持之際,一把烏木白紙的折扇嘩啦打開,隨後便響起一句:


    “這花簪我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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