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禦所殿到!”隨著秋利康次的聲音。中村城中一條禦館大評定間中的眾人都俯身行禮。


    今日,兼定昭告治下展開大評定,幾乎治下所有能說得話的家臣都來了。


    身著衣冠裝束的兼定一步步走上房間裏的主座。這次他右手邊的依舊是身為義父的一條房通,但左手邊確實已經沒了當初作為後見役的源康政。


    坐定了的兼定將眼光掃下,下座右手第一位是資曆最老的土居宗珊,下座左手第一位則是之前幾乎就要手握一條家權柄的源康政。而摸魚專業人士敷地藤冬則坐在了下座右手第二位。至於三家老則是一起坐在了左手邊。


    再往後則是坐著其他的一眾家臣和地方豪強。


    公家出身的很多家臣都穿上了自家的朝服,雖然大概率是祖傳的,不合身不說甚至有的還有些破舊,但在他們也許將之視為一種榮譽。隻有一條家的中上層公家家臣才拿得出真正體麵又合乎禮儀的衣冠裝束。


    武家氏族則就是根據自家領地的財富程度穿著各異。


    待兼定一坐上主座,底下的眾人就開始便紛紛躬身行禮。


    “參見殿下!”


    “諸位免禮。”


    “謝殿下!”


    眾人得令起身,將目光投在那坐在主座的孩子身上。


    被眾人都目光盯得有些發毛,兼定突然有些怯場。下意識咳嗽兩聲,給自己壯膽,照著右手下方的土居宗珊說道:


    “土居大人,這段時間本家政務多賴大人代勞甚多,勞苦功高,還請上座。”一邊說著兼定一邊將懷中折扇掏出,敲了敲自己左側的位置。


    土居宗珊本來就對兼定要召集治下全部相當意外,隻是沒有越權的情況下土居宗珊也沒法阻攔。到了現在他又被兼定這一下給難住了,不明白自己這位少主今天又要作什麽幺蛾子。


    “殿下,這於禮不合……”


    “土居大人乃我土佐一條氏之祖,教房公之子,如今又是本家家臣筆頭。德高望重,當居此位。”


    “義父大人所言極是,諸位大人以為呢?”


    土居宗珊一推辭,一條房通這邊就勸上,要是說這義父子倆沒有提前商量好,他是不信的。


    隻是少禦所和太閣這般唱和之下,群臣也隻能附和,以為這本就是上層商量好了的事情,今天走個過場罷了。


    “土居大人,就請勿推辭啦!”兼定說著就要下來與土居宗珊對坐勸請上座,這般舉止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已然是沒得選了。


    “在下遵命。”土居宗珊趕忙打斷兼定要下來的動作,膝行著坐到了兼定身邊,又再度向兼定行禮。


    “謝殿下厚愛!”


    “大人快快請起!”


    土居宗珊這麽一俯,兼定這麽一扶,又是一副君臣相宜的景象。


    隻是源康政的眼中映著那原本屬於自己的位置,眼色中快速閃過一絲陰沉,又很快歸於平靜一片。


    在上位的二人客套完之後,兼定終於要開始今天的正題了。


    “各位當中或許有人已經聽說了,有外人對本家配下的高岡郡有所動作。”


    兼定話說到一半停了一下,看了看人群中的一個中年人,他便是津野定勝的父親,津野家的當主津野基高,在他身邊的就是鎮守大平家舊居城的蓮池城城主白川貴親。


    兼定嘴角微微上揚,繼續說道:


    “不過津野家對本家忠心耿耿,又有白川大人替本家震懾地方。叛逆之謀終不得逞。有勞二位了。”


    “此臣之本分。”


    俯身行禮的二人一口同聲道。


    “大平舊領,自先父時便多有異動,白川大人處蓮池城多不易,此次彈壓不臣更是雷厲風行。吾甚是欣慰,特將吾之‘兼’字與大人,改名‘兼親’,增封異動氏族領地一千石,望大人日後繼續為本家竭誠奉公。”


    兼定言罷手向旁一伸,一旁侍從著的秋利康次便趕忙地上賜名增封文書,下麵的白川貴親也膝行向前領書謝恩。


    其實這次白川兼親在大平舊領幹得其實有些過了,凡是有點牽連的地方豪強都被他照顧了一遍,萬幸最後沒有把他們打盡,否則非得逼反了不可。


    在白川兼親的報告裏和鴟鵂眾的驗證之下,一條家控製的五千石左右的大平舊領一共被收繳上來兩千多石。雖然其中一半多都奉公主家,但這次一千石的增封,算上原本就由白川兼親控製的蓮池城,這五千石左右的領地上零星那點豪族已經不可能脫離蓮池城行動了。


    如果說原本的蓮池城隻能作為一個邊哨的話,那現在白川兼親已經正式開始鎮壓整個地區。


    但津野家卻不同……雖說兼定嘴上也把津野基高當做功臣,而且歐洲中世紀有言“我的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但是封臣打算通過廢立封君的方式越級造反,那你不可能不負責。更何況這裏是日本戰國,又不是歐洲中世紀。


    現在白川兼親領了賞賜,津野基高明白到自己了。


    “殿下,本家禦下不嚴,使下屬不臣,煩擾主家。罪臣請將收繳不臣所獲三千石全數奉公!請主家管理!”


    “津野大人這是何故?定勝與大人父子的忠心,吾自是明白。”


    但你小兒子我可就不是很放心了……


    兼定一番推托倒讓津野基高放心不下。


    “殿下之信任在下銘感五內,但在下禦下無能,長子定勝亦非治理之才,次子次郎年幼,此次在下攜其同至禦所,正欲入本家之公學,受殿下耳提麵命。”津野基高又是一番勸進。


    “這……津野大人言重了”兼定故作難色,底下馬上就有人會意繼續勸道:


    “殿下,高岡郡自先禦所殿以來,戰亂不止,幡多郡卻長期穩固,依在下拙見,此乃幡多多直領,而高岡少直領之故。在下請殿下以高岡百姓為重,接受津野大人一番好意!”


    出來的人是兼定原本就打算提拔的加久見宗賴,沒想到這老小子還挺上道。


    “加久見大人所言極是!”


    或許是看到了親密的加久見宗賴挑頭,立石正岩也出聲附和。


    這倆人在原本的曆史上就是兼定被三家老驅逐的時候一起站出來舉兵支持兼定,反對三家老的戰友,現在也是同一條戰線上的戰友。


    隨著中上層家臣的附和,底下眾人也隨著開始相應。


    “既如此,那吾便不再推托了。多謝津野大人美意,但是耳提麵命什麽的,來日令郎入學伴讀,與我乃同窗之宜。”


    “在下不敢,謝殿下成全!”


    隨著津野基高的行禮,津野下屬三千石領地歸入土佐一條家本家。算上津野家在兼定上位前就因為被征服和叛亂被鎮壓而被拿走約三千石領地,以及房基與兼定從大平舊領中獲得直轄土地,土佐一條家本家在高岡郡近兩萬石的領地中已經控製了約一半,近一萬石的土地。這個直領數量甚至超過了在幡多郡的八千石直轄。


    唯一的問題是高岡郡的領地,無論是在穩定上還是在收益上,可都不是一條家經營多年的幡多郡的對手。


    “至於這些心有不臣的國人,諸位,上天有好生之德,依吾之見,主事者當受審,餘者遷至中村禦所附近的田地務農吧。”


    “殿下仁厚!”


    兼定此言一出底下便又是一陣例行公事的聲音。原本謀反的行為被懲處後減封或者改易都是常有的事情,但直接拉下去務農這種一擼到底的行為也不是沒有。隻是這一下也就把這些國人作為食客或家臣再尋倚靠的路也給封死了。


    當然,總比宰了強,更何況兼定還指望著藤林保豐能從這些人的嘴裏撬出點什麽來,就當是變相軟禁了。


    就當下麵的人以為這一茬終於過去的時候,房通卻又發話道:


    “兼定啊,津野大人這般一心奉公,你當更加拔擢才算是賞罰得當啊!”


    兼定恭敬點頭迴應:


    “義父大人所言甚是,正巧前些日公學有公武子弟爭鬧,兼定也正打算處理此事……”


    “我俊光教子無方,引起公學爭端,請殿下責罰!”兼定話剛頓下邊有一武家服飾打扮的人俯身請罪。可這邊話才說完那邊又一位公家家臣出列俯身行禮。


    “窪川大人此言差矣,是我經誠平日裏對鬆鶴丸管教不嚴這才……”


    “中禦門大人……”


    正當二人表演將相和的時候,加久見宗賴卻插話進來。


    “好了,二位大人,誰是誰非殿下自有決斷。”


    立石正岩也跟著說道:“加久見大人說得沒錯,二位大人還是先聽聽殿下怎麽說吧。”


    坐在主座的兼定嘴角則微不可見地抽了抽,演得還挺像,要不是藤林保豐提前探查過一條家內部的公武矛盾,自己還真就被唬住了。可惜,土居宗珊提前造訪兩家的,打算私下解決問題的事情自己早就從鴟鵂眾那裏得知了消息。


    雖然土居宗珊也是為了維護本家的公武和諧,但是兼定為了打破諸大夫合議的限製也隻能抱歉了。


    “二位大人都言重了,不過是小兒輩的玩鬧罷了,何必非要分個是非對錯呢?”


    正當底各位家臣以為要翻篇的時候,兼定又端坐言道:


    “若非要分個對錯,那……萬方有罪,罪在吾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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