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十一年的春天,北方的戰報像雪花似的,絡繹不絕地飛向巴郡。


    駱七扼守井脛道,成功阻止齊良進入恆山郡。


    兩軍以井脛西的三河為界,陷入對壘之勢。


    在此期間,駱七展開了對齊良的“背調”工作。


    齊良此人本就是河東人士,當年因為戰亂與家人失散,輾轉流落到了河中,後來河中王四處征兵,他遂投軍入伍。


    憑著一身本事,青雲直上,人生經曆可算勵誌。


    嚴格論起來,他的人生軌跡與駱七頗為相似——數立戰功,可惜因為出身微賤,被軍中的世家子弟鄙視排擠。


    對齊良做了詳細的“背調”之後,駱七開始了離間之計。


    先是圍繞著河東是齊良家鄉為主題,頻頻寫信,由兩軍的使者代為傳達。


    接著開始因為齊良在軍中所遭受的不公,而替齊良鳴不平。


    這些信裏大概融合了駱七本人的人生感悟,很是真情實感,難免使得齊良有惺惺相惜之感。


    但這些還不足以令齊良倒戈。


    他心中想的還是,要麽退兵迴巨鹿,要麽河中王派兵增援,一舉擊潰駱七大軍。


    持續對壘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於是齊良迅速地給河中王寫了親筆信,陳述敵情與形勢變化,請河中王盡快做個決斷。


    然而這封信未能送到河中王手裏。


    送信的兵士於途中遇到了外出遊玩的河中王長姐,此人自稱公主,囂張跋扈。


    認為兵士匆匆忙忙衝撞了她的車駕,令她受驚,叫人將兵士亂棍打死了。


    軍情延誤,按規矩,所謂河中公主應該受到重懲。


    但河中王不僅包庇了自己的長姐,還反過來指責齊良無用。


    齊良心中本來就有所動搖,經此一刺激,幾乎立即動了反叛的念頭。


    他將河中王派過來的巨鹿援兵主將殺了祭旗,接著部署手底下的軍士,反過頭來突然襲擊巨鹿城。


    巨鹿城內守衛空虛,常駐的官兵們也沒有絲毫察覺和準備,城中郡守、郡尉等一幹官員當場被擊殺。


    巨鹿城落入齊良手中。


    消息傳出去,河中王震怒,準備派兵奪迴巨鹿時,齊良反手以巨鹿城為投名狀,奔向了河東王的懷抱。


    本來據守井脛道的駱七,率領大軍南下,入主巨鹿。


    至此,河中王不敢擅動了。


    偏偏這時,從關中傳來的信報,也很是不樂觀。


    呂越攻破潼關以後,關中八百裏平川,幾乎是無險可守。


    他一路乘勝進軍,沿著渭河上遊的大道急速西進,幾乎是毫無阻攔。


    他領的這一支軍隊,浩浩蕩蕩,足足有二十萬人,其中有一小半是平淮王從九江調來支援的。


    個個裝備精良,驍勇善戰,大有一舉攻破盛京之勢。


    這一次的聯手與攻伐,平淮王與河中王都算是賭上了身家性命。


    畢竟再不放手一戰,就隻能等著被其他藩王相繼蠶食了。


    然而在盛京東郊的渭河發源地,呂越遇到了李慎之。


    李慎之應該是早早就在這裏等著他了,呂越到時,其軍陣已經排列完畢。


    太川王撥了五萬人馬,李慎之將五萬人分成五軍,前鋒三軍分別依托白馬山與渭河布陣,分列左右,中間另有一支萬人的軍隊橫列展開。


    前鋒三軍之後,後衛兩軍作為機動部分,隨時支援,同時防止敵軍從兩翼的襲擊


    李慎之排軍布陣,向來講究攻守兼顧,滴水不漏。


    麵對此種陣仗,呂越幾乎有些眼花繚亂。


    他意識到,眼前的太川王大軍非同一般,是精銳中的精銳。


    而李慎之也並非是沽名釣譽之輩。


    其實以數量而言,呂越所帶領的聯合軍占據絕對的優勢。


    可是由於地形的限製,規模巨大的軍隊根本無法同時出擊。


    呂越沒有被此前的勝利衝昏頭腦,他謹慎地撥出一支輕銳部隊為先鋒,築起簡易木橋強渡渭河。


    由戰車打頭,步兵跟隨,試探衝擊敵方軍陣中的結合處。


    那裏較為薄弱。


    李慎之淡定地放任對方渡河,待對方先鋒渡過渭河後,三支軍團迅速合攏,發起攻擊。


    先以弩兵輪番射擊,萬箭齊發之後,弩兵閃開撤至兩翼,戰車出動,步兵跟進,突入呂越的軍陣之中,直接攻擊遭受弩兵射擊後的敵人。


    就在車戰交戟和步兵格鬥展開之時,兩支機動的後衛軍迅速由兩翼撲出,突入半渡的呂越軍身後,焚燒破壞木橋,切斷渭河兩岸呂越軍的聯係。


    於是渭河初戰的結果是,呂越軍大敗。


    呂越在渭河另一邊穩住陣腳,不敢再輕易渡河攻擊。


    他也曾試圖引誘敵方乘勝渡河,準備利用數量優勢與李慎之大軍決戰。


    然而,盡管初戰獲勝,李慎之卻不乘勝追擊,事後也絲毫不為呂越的引誘所動,隻是堅守陣地。


    ——向西推進的戰略部署受阻,呂越不得不與李慎之相持在盛京東郊。


    與此同時,駱七安定了巨鹿城,將城中百姓遷徙至恆山,杜絕了他們聚眾反抗的可能。


    接著,駱七帶兵增援上黨,河中王麾下大將王掩隨即兵敗如山倒,狼狽退出上黨,返迴河內郡。


    駱七沒有追擊,而是在上黨與他的好兄弟陳宣會合。


    接連打了幾場勝仗,駱七在軍中的威望更高。


    慶功宴上,他幾乎是一唿百應。


    可惜他已經沒有辦法發自肺腑地開心了。


    當熱鬧與歡唿漸漸散去,他拿出了被他反複摩挲過無數次的匕首。


    匕首柄上刻著“七”字,原先是沒有的,應該是後來秦安找人刻上去的。


    陳宣坐在駱七身側,並未說太多安慰的話。


    因為陳宣知道所有的言語安慰都無濟於事。


    他隻平靜地問:“你打算何時為秦姑娘報仇?”


    駱七收起匕首,盯著帳中閃爍的燭光,眼露陰狠,“等秋季來臨。”


    “秋季?”


    陳宣隻微微停頓片刻,便懂了駱七的意思,“你、你想等戎族再來犯時,趁機發動叛亂?”


    陳宣皺起眉,有些擔憂,“可是怕就怕會給戎族做了嫁衣。”


    河東內鬥,難免兩敗俱傷,若是傷得重了,哪裏還有餘力去對抗戎族?


    駱七卻搖頭道:“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咱們先與戎族做一段時間的朋友,也未嚐不可。”


    陳宣一愣,差點驚唿出聲:“勾結外族,是要遺臭萬年的!”


    駱七扭頭,淡淡看他:“我不在乎。你在乎?”


    陳宣晃了下神。


    他在乎嗎?


    他好像也不在乎。


    低賤的出身令他怎麽努力,都令他在那些生來尊貴的人麵前,低人一等。


    即便他現在看上去是光鮮亮麗的大將軍,可還是會因為一言不合,就被那位高高在上的小王爺,當著眾人的麵,狠狠抽上一鞭子。


    陳宣摸著頸側才愈合不久的鞭痕,忽然嗤笑出聲。


    他這樣的人,如何在戰場上廝殺,都是無法在史書中留下隻言片語的。


    既然如此,幹脆留個罵名吧。


    反正死後的罵名他是聽不見的, 此刻活著,能痛快一時就痛快一時。


    過去的鄙夷與鞭打,他早就想還給那位小王爺與其身邊的世家子弟了。


    …………


    王掩於上黨兵敗,齊良反叛,恆山郡沒拿下不說,還丟了巨鹿城。


    河中王氣得頭都炸了,現在就隻剩下呂越與包圍滎陽城的周廣還給了他一點希望。


    可惜這份希望也沒能持續多久。


    李慎之與呂越對峙之際,太川王悄摸摸地從漢中和北地郡調來了援軍。


    同時,由於糧草供應漸漸後繼無力,呂越隻能從盛京東郊退迴到身後的寶靈縣。


    他這一退,李慎之立即率領動員完畢的援軍們,大舉出關,發起全麵的反擊。


    寶靈縣一戰,呂越不敵,被迫繼續向東撤退,李慎之領軍緊追不舍。


    在新安縣與呂越大戰,呂越戰敗自殺,軍隊被徹底擊潰。


    李慎之乘勝東進,進入三川郡,一路直奔滎陽而去。


    滎陽是控製三川東海大道的軍事要塞,也是掌控關東的戰略基地。


    此刻周廣統領河中王大軍主力,圍困滎陽已有三個月之久。


    三川郡守一直舉全郡之力堅守滎陽,死戰不退。


    該說不說,三川郡作為盛京的東大門,太川王將從小跟隨自己的心腹派到此地做郡守,實在很有先見之明。


    若是郡守換了個人,大概早就開門投降了。


    三川郡守硬生生等到了李慎之。


    被圍困的局勢也在此刻開始扭轉。


    中原打得人仰馬翻,而遠在巴郡的楚襄,一邊看源源不斷更新的戰報,一邊忙著利用火藥炸石劈山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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