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戰船與火器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作戰。


    楚襄不敢掉以輕心,把段雪鬆最新的勞動成果都帶上了——


    主戰船遼東號,長十丈,闊四丈,槳帆兩用船,穩定性與機動性兼具,承載量高。


    船上配備的自然也是蒲也最新最得意的作品——大銅銃。


    由一門母銃和若幹子銃組成,母銃身管細長,設有前後準星,可以用來瞄準目標。


    銃身後方開有長孔,用來裝填子銃。


    子銃類似一門小火銃,一個母銃備有五門子銃,可以預先裝好彈藥,在前一輪發射完成後,僅需要更換子銃就可以更換彈藥,大大減少了裝彈時間。


    楚襄之所以選擇火器碾壓,隻是因為現在每個人對她來說都是寶貴的。


    事實上,她帶的軍士並不算多。


    主力的騎兵部隊仍然留守在嶺北草原,由霍岩和顧重山共同統領——霍潯的確一舉擊潰了達連部落,但是隨著秋季的來臨,北邊的其他部落必然會南下掠取生存物資。


    所以必須留人防守。


    當下,為了保存實力,能夠在使用遠程攻擊方式的情況下,楚襄便不會讓她的軍士去近身肉搏。


    一輪疾風掃落葉般的轟炸過後,楚襄命令負責刺探消息的哨船軍士上岸,在周邊查看情況。


    岸上的敵人難免有逃脫的,進了城找救兵過來倒是好事,方便她一並解決,就怕閉門不出。


    那她就得將大銅銃運到戰車上,下船開始攻城戰了。


    楚襄站在設有圍屋的甲板之上,遙望著火光蔓延的海岸,心裏那股憤怒還未徹底散去。


    集結戰船來此之前,她先吩咐小型哨船前去打探消息,恰好得知東越雙屯縣的兵丁們剛從南門縣“滿載而歸”。


    她原本還不打算動用大銅銃,聽了這個消息,果斷改了主意。


    讓他們死在遼東最新最強的火器上,是他們的榮幸。


    查看情況的哨船很快返迴。


    “殿下,岸上沒有一絲動靜,逃掉的人進了城,怕是一時半會兒不會再出來了。”


    楚襄聞言,下令道:“轉移火銃,所有人下船,準備攻城。”


    她身先士卒,沒有絲毫猶豫地下船往岸上走去。


    霍潯動了動唇,看著她堅定中帶著憤怒的背影,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迴去。


    轉而笑道:“末將忽然覺得以後也許用不上那位莫族的孟先生了,殿下本就可以擔得起水軍將領一職。”


    楚襄腳步一頓,抬手揮了揮空氣中彌漫的黑灰,將目光從烈焰餘燼裏的殘肢上挪開。


    “還是讓他來吧,這種活幹個一迴兩迴就當體驗人生了,長久地幹下去我會瘋。”


    她說著話,偏頭看了看身旁的男人。


    說起來,他今年不過二十出頭,還帶著滿身少年氣。


    可是他有一大半的人生都是在戰場上度過的。


    而在不久的未來,他要繼續前半生的生活。


    攻城戰幾乎是霍家人最拿手的了,到了城外,排軍布陣的事,就完全不用楚襄操心了。


    她隻說了一句,撤下炮彈上的點火引信——她不需要縣城淪為一片火海,轟開城門即可。


    她站在後方的戰車之上,看著她的軍士們輪番上陣,用火器將本就寒磣的雙屯縣城門轟成一片渣滓。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物坍塌聲,楚襄隱隱約約似乎能聽見城內驚恐的號叫聲。


    她忽然意識到什麽,整個人有片刻的凝滯。


    係統就在這個時候用冰冷的電子音道:“你們人類有一句話,叫一將功成萬骨枯。往後這樣的攻城會越來越多,宿主,你會漸漸習慣這樣的廝殺嗎?”


    “岸邊的那些人的確是死有餘辜,可城裏的普通百姓呢?等入了城,宿主可以冷靜坦然地直視他們被炮彈碎片割裂的身體嗎?”


    楚襄不由得抓緊了戰車的扶手。


    係統沒有停頓,接著道:“書中隻記王侯事,青史不載人間民。”


    “宿主可以無視人間民的死活嗎?”


    她可以嗎?


    她不可以,無論何時何地,她都無法做到漠視生命。


    這一場摧枯拉朽的征戰,不過是亂世裏的一粒塵埃,很快就會消弭於無形。


    但是落在無辜百姓頭上,卻是一座大山。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她所能,移開這座大山。


    …………


    濃厚的煙塵在城門處漂浮, 那震天動地的轟炸聲,讓雙屯縣的百姓以為地震了。


    慌忙間,連細軟都來不及收拾,穿了草鞋就往外跑。


    城門在一陣陣的巨響之中,轟然倒塌,化作一片廢墟。


    一群衣著奇怪的軍人手持更怪異的武器,湧進城來。


    完了!


    中原人打進來了!


    進來之後,必定是要燒殺劫掠的。


    扶明月意識到這個現實後,腦袋一嗡,抱著她不到兩歲的女兒,本能地往與城門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去年死了丈夫,帶著女兒艱難過活。


    因為容貌生的不錯,守寡之後,時常引來周遭男人的覬覦。


    已成親的男人把她看作賤籍女子,若是她願意陪著睡一晚,便給她些銀錢或者糧食。


    未成親的男人心腸更歹毒,說著是要求娶她,卻讓她將女兒溺死在城外的河裏。


    扶明月本就沒打算過再嫁,把心思各異的男人一概拒之門外。


    也遇到過沒皮沒臉的無賴,還好族裏有些長輩為人仁慈,幫她擋了不少災。


    可正因為如此,有些關於她和族中長輩的風言風語反而傳了出來。


    心灰意冷之際,她想過投河,可是看著尚在繈褓裏的女兒,她又咬咬牙堅持活了下來。


    堅持了一年多,她以為日子總有一天會好過起來,誰知道中原人竟然打到城裏來了。


    一定是城裏的駐軍整日裏不幹好事,動不動就去岷河那頭的南門縣為非作歹,終於惹惱了中原人,才引得中原人來報仇!


    扶明月抱著女兒,在崩潰唿號的人群中,目標明確地朝城南狂奔。


    雖然不少人朝城西而去,她也絲毫不改變自己的方向。


    她知道,有的人想去城西的軍營,尋求庇護。


    可是城裏的駐軍當真靠得住?


    他們不是對百姓索糧征稅,要麽就是強搶民女,一群畜生東西,她死都不會去投靠他們。


    這些人也就隻能欺負平民百姓了,遇到正規軍隊,不是投降,就是轉瞬之間被打趴。


    十月的夜風已經有了涼意,她逃得匆忙,隻來得及給女兒裹上薄薄的蘆花被,她自己甚至連外衣都沒披上。


    好在她並不覺得冷,玩命的奔跑讓她渾身都在出汗。


    她大口喘著氣,嗓子眼逐漸像被刀片割過,泛出淡淡的腥甜。


    身後隱約傳來噠噠的聲響,似乎有人在追趕她。


    她不敢迴頭去看,害怕她迴頭的瞬間,一柄屠刀就會當頭落下。


    她咬住唇繼續飛奔,踉蹌間,草鞋被踢飛出去,崎嶇不堪的路麵像是布滿了荊棘,每跑一步都疼得她後背發顫。


    然而逃亡的路像是沒有盡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扶明月眼前開始發黑,整個人在力竭的邊緣徘徊。


    她清醒地知道她一旦倒下,她和孩子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可是她的體力卻不允許她再前進一步。


    扶明月最終扶著某片牆根慢慢蹲了下來。


    漆黑的夜色能讓她隱藏身形,可是她的女兒太年幼了,又受了大驚嚇,本能地啼哭不止。


    扶明月狠不下心來,捂住女兒的嘴不讓她出聲,隻能抱著輕聲慢哄。


    就在這時,身後追趕的腳步聲卻來到了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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